十一月,臨海市區已經冷得一塌糊塗了,走着街上的那男人不得不將衣領高高的豎起,饒是如此,凌冽的北風仍舊如同刀子一樣順着衣領的地方灌進來,刮在臉上,不是生疼,而是生疼得厲害!
“早知道就不出門了,該死的,伺候你這小傢伙這麼辛苦,早晚我要把你丟下鍋裡煮了!”
男人的手上提着一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口中低聲的嘀咕着,轉過一個街角的時候,忽然,手中的袋子發出的啪的一聲異響,男子下意識的低下了頭,忽然,咕嚕一聲,腦袋滾了下來,在地上滾了數米之後,手指才鬆開,啪的一聲,袋子摔了下來,那男子的身體軟在了地上,直到這時,鮮血才噴涌了出來,將眼前的路面染出了一條長長的一字。
國字臉,臉色剛毅如石,將警帽戴上之後,整個人就顯得更加的威嚴,只是,冷着的那張臉的確是不好看。
“齊隊,監控線路全部被剪斷了,兇手十分清楚我們佈置的每個監控探頭的所在地。”
被叫做齊隊的警察抽出了一根菸,臉色沉沉的看着被擡上了擔架,蓋着白布的男子的屍體,深吸了一口氣,直到煙雲將整個肺部都嗆得火辣火辣之後,才慢慢的開口問道。
“死者的社會關係如何?有沒有經濟糾紛?或者仇家?”
“死者左中弦,臨海本地人,無不良前科,也沒有什麼經濟糾紛,至於仇家,要等走訪之後才能夠確定,不過,死者的社會關係很單純,除了一個兄長跟一個幼弟之外,尚未成家,父母雙亡,在一家軟件公司上班,具體資料,一會兒會傳真過來。”
邊上負責彙報的年輕刑警站在齊隊的身後,埋頭看着手中的PAD,迅速的說道,齊隊皺着眉頭,將菸頭丟下之後,用腳碾熄之後,擡腳也上了警車。
“通知死者家屬了沒有?”
“通知了,死者兄長左上弦已經出國,聯繫上了死者的幼弟左少弦,現在已經在死者住所裡面等待,我們現在過去麼?”
青年刑警迅速的跟了上去,頭仍舊低低的看着PAD,劉海有點長的遮在眼前,卻正好看不見他的臉色,不過,聲音卻機械平淡到了極點,沒有感覺得到一絲的情緒波動。
“現在過去。死者傷口齊整,現在這個社會,傷口切痕分明是用狹長的利刃用極大的力量跟極快的速度切過,這樣的一個喪心病狂的兇手居然潛伏在臨海市裡面,讓我如何能夠安心,而且,兇手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現場痕跡,如果不是兇手的手法奇快的話,那麼,就是說明,兇手應該是一個很冷靜冷血的殺手,殺了左中弦之後,冷靜的處理乾淨現場才離去的。”
齊隊眉頭深鎖着,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在跟對面的那個埋頭看PAD的刑警說道,不過,對那刑警看PAD的行爲應該是習以爲然了,那年輕刑警也不擡頭,但是,聲音平淡無奇的從PAD後面傳了出來。
“根據系統數據分析,臨海市本年度一共發生三起惡性殺人事件,一起分屍案,一起拋屍案,還有這起切屍案,兇手作案手法不同,但是都極其老辣,我個人建議,三起案件可以併案偵查,另外兩起案卷的卷宗我已經彙總了過來,現在正在進行系統數據比對,一旦有相似的線索,就會通知我們。不過,我個人傾向,這三起案件的作案人,很有可能是同一個。”
出乎意料的,年輕的刑警忽然擡起頭來,劉海下來,是一對狹長的丹鳳眼,那雙丹鳳眼如果是長在女孩子的臉上,卻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只是,那雙丹鳳眼的瞳孔深處,卻是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
“但是,從兇手的兇器判斷,兇手應該是極度危險,甚至比起上面兩起案件,更容易判斷出兇手的危險程度,我個人建議,向市局求援。”
“向市局求援?”齊隊的國字臉上,眉頭鎖得跟一塊風化的岩石上面的溝壑一般,那年輕的刑警又低下了頭,手指在手中的PAD上面划動着。
“不要說我沒有提醒你,重大惡性殺人案只是小事,但是這幾起案子,背後應該還有更深層的不可告人的陰謀,恐怕就是市局也不一定能夠破得了,說不定,到最後,還得驚動到那羣來過臨海一次的傢伙們。”
“那羣傢伙!”齊隊的臉當即皺了起來,難看到了極點,如果說剛剛只是發愁的話,現在簡直就是發狠了。
“罷了,我聽你的,不過,萬一真的驚動了那羣傢伙下來,我可不伺候,是你支持說要上報的。到時候,他們下來了,你負責搞定,大不了,我這個刑偵大隊長不幹了!”
惡狠狠的放下了狠話,那丹鳳眼卻又擡了起來,眼神深處沒有絲毫的驚訝或者其他的什麼情緒。
“先到了左中弦的住所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線索,說不定也就只是一起撲通的尋仇殺人案也有可能,或許並不需要驚動那幫比兇手更加殘忍的傢伙。”
年輕的刑警淡淡的開口說到,齊隊卻不再接口,而是用力的點了點頭。目光卻越過了年輕的刑警,似乎不知道飄蕩到什麼地方去了。
警車拐進了一個小區,小區不大,一下車就有股潮氣噴面而來,地面上東一攤西一攤的是綠綠的苔蘚,也不知道停車場那邊究竟有多久沒有人來打掃了,生鏽的頂棚在兩個刑警下車的瞬間發出了咣噹的聲音,隨風揚起了一層的鐵鏽,齊隊走在前方,正好全部都撲面而去了,虧得齊隊的體型雖然魁梧,但是動作卻是極其的迅速,隨手就摘下了帽子擋在了面前,這才免去了灰頭灰腦的下場。
“居然還有這種地方?”
兩個警察皺着眉頭走上了四處都是裂痕的樓梯,走得甚至讓人有點心驚肉跳的,地面上不是蹦起了碎石提醒兩位,這棟樓層百分之百的是危樓,可是,就是這樣,兩位刑警走上樓梯的拐角的時候,仍舊可以聽到二樓隔着鐵門的嬉鬧聲,三樓隔着防盜門的罵街聲,四樓隔着木板門的呻吟聲,以及,五樓。
五樓同樣是個木門,擡頭看了看門牌號,齊隊點了點頭,已經將PAD收起來的年輕刑警垂着雙手站在齊隊的身後,齊隊眉頭習慣性的皺了起來,伸出手敲了敲木門,頓時,木門後傳來了一陣空蕩的迴音。
“喵。”
差點嚇了兩人一跳的卻是,門口的消防栓裡面赫然蹲着一隻貓,估計是被齊隊敲擊門板的聲音給吵醒了,憤怒的弓起了身子對着齊隊尖叫道,兩人只是看了一眼那隻貓,卻絲毫不以爲意,門後,傳來了腳步聲,咿呀一聲,門被拉開了,一個明顯還帶着稚氣的大男孩拉開了門,大男孩的瞳孔紅腫着,看樣子,估計也是哭了很久。
“你們找誰?哦,是警察,請進。”
兩個刑警交換了下眼神,大男孩應該就是左少弦了,看樣子,應該也收到了兄長遇難的事情了。
推開門,讓兩位刑警微微驚訝的是,只是隔着一層門板,門內居然十分的乾淨,地板雖然是用紅色方磚鋪就,但是一眼看去,沒有一點兒的灰塵,角落的地方,一臺電腦的屏幕亮着,電腦上方,打印機發出辛勤的捲紙聲,在努力的工作着。邊上,一張不大的方桌上面罩着一個碗罩,沒有沙發,只有兩張席子並排的鋪在地上,席子上面壓着書本厚厚的大部頭的書籍,青年刑警掃了一眼,最上面疊着的那本上面寫着《代碼戰爭》,想必應該是一本關於計算機類的書籍。
雖然臉色很差,但是那個大男孩仍舊很殷勤的拉過了兩張椅子,兩個刑警坐下去之後,左少弦遞上了兩杯水之後,也坐了下來,這是,剛剛蹲着消防栓裡面的那隻貓施施然的走了進來,用力的抖了抖身體,不屑的看了兩個刑警一眼之後,是的,不屑的眼神,被貓給鄙視了,齊隊跟青年刑警的心裡不知道是要哭笑不得好點呢,還是要無可奈何好點。
“絡,回去。”
左少弦低聲的呵斥了一聲,那隻被他叫做絡的白貓輕聲的喵了一聲,施施然的踩着驕傲的小步伐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半晌過後,齊隊握了握左少弦的手,齊隊的手掌比起左少弦來簡直寬大了一倍不止,左少弦忍痛對着齊隊跟青年刑警笑了笑,齊隊沉聲說道。
“你放心,我們會抓到兇手的。”
“齊隊,求援吧。”
上了車,兩人剛剛合上了車門,不約而同的,兩人齊齊的從各自的眼中看出了驚駭。
“求援!必須求援,哪怕是那幫可惡的傢伙將臨海市都耕一遍過去也必須要,馬上,你現在就發消息過去求援!”
齊隊狠狠的說道,汽車發動,在車子駛離了小區之後,五樓,左少弦抱着那隻大白貓坐在陽臺上面,只是,剛剛兩個警察見面的時候那副拘謹的大男孩的樣子完全那是一掃而空,託了託鼻翼上面的金邊眼鏡,左少弦眯着眼睛,伸手輕輕的撫摸着懷中的大白貓。
“絡啊,他們已經出手了,連二哥都遭遇不測了,整個城市只留下我跟你兩個,讓我們要怎麼辦纔好呢?等死麼?我可從來沒有高估自己的想法,我可從來不認爲,僅憑我們兩個人,會是他們的對手,如果不多拉幾個勢力下水的話,我們一定會像二哥那樣,只逃回魂魄回來的。”
左少弦感慨着,耳邊,傳來了一個男子低聲的喝聲。
“少囉嗦了,趕緊幫我找到個好點的容器盛起來,等第一波攻擊的時候,說什麼我也要找到一個好點的肉身,不過,少弦,你要小心,打先鋒的裡面,居然有斬死這種高級妖族出現,難不成,這次百鬼夜行,還會出現至尊臨世不成?如果是那樣的話,那未免也太逆天了吧。”
左少弦沒有理會身後的廚房裡面那個忽然將鍋蓋頂起來的男子的虛影,不知從懷中什麼地方掏出了一本記事本出來,厚厚的記事本翻開第一頁,扉頁上面,一個漆黑佔據了大半個首頁的妖字翻開,記事本里面的字裡行間的線條忽然扭曲了起來,如同有生命的跳躍着,身邊,那隻叫做絡的大白貓惱怒的喵了一聲,深處了爪子惡狠狠的往記事本上面抓去,頓時,那些扭曲的線條彷彿見到了什麼極度恐懼的事情一樣,迅速的恢復了平靜跟整齊,變回了一道道空白的線路,大白貓這才滿意的喵了一聲,伸出了猩紅的舌頭tian了tian自己肉掌。
在大白貓裸的威脅之下,那本怪異的記事本終於恢復了平靜,左少弦卻似乎見怪不怪了一般,從側邊抽出了一根羽毛筆,用舌頭tian了tian,慢慢的在書上寫到。
“十年冬,第一百二十七次百鬼夜宴前夕,此番居於臨海,妖族未至,斬鬼先行,莫不聞有上降臨?何以至此,何以如斯?”
一行豎排的血字蜿蜒的浮動在記事本的線條當中,順着線條飄蕩着,等到左少弦的最後一個句號畫完後,頓時,一陣模糊之後,整個記事本又變成了空白,只有第一頁安靜的攤開着,看起來,跟普通的記事本完全是一般無二。
寫完一行字,左少弦長吐了一口氣,看那樣子,好像做完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