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之前一共出現過兩次,每一次出現,李胤都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味,並不濃烈,卻經久不散。李胤曾想過,是不是因爲魅生跟昭雍都是在寺廟裡待久了所以沾染上了的香火味兒,可在雲間寺待的兩天,李胤並沒有聞到昭雍身上有這股味道。而現在,這個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魅生要救她的人,身上卻並沒有跟魅生一樣的檀香味。
李胤心中產生了一絲別樣的想法。她看着眼前兩兄弟在那裡廝打,感覺他們只是在逢場作戲,所有的一切都是演給她看的,但她還是不知道他們的目的。
昭殷看到昭雍護着李胤,心中有氣卻沒處使,不由恨恨地踢了一腳李胤沒被昭雍護着的那條‘腿’,依舊是她受傷的那條‘腿’。李胤咬牙不讓自己叫出聲來,看着背對着自己的昭雍,心中不由再次猜測他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昭殷,昭雍,魅生。
這三個人,讓李胤覺得自己在道上‘混’的這幾年都是白‘混’了的。她看不出來誰是善誰是惡,也看不出來他們之中究竟有誰是真的希望她活着的。
“昭殷,聽哥的話,別報那個所謂的仇了,你們倒賣文物,本來就已經是損了‘陰’德的事了,這世上是真的存在因果報應的,你又何必給自己徒增業報呢?”
昭雍這麼勸昭殷道。
他看着昭殷的神情有微微的鬆懈,急忙衝身後的李胤做了個手勢,讓她快跑。
李胤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按他說的做。待在這裡也是死,逃了之後也許還能有一線生機。更何況,有昭雍在場,昭殷就算想現在炸了這艘船不還得等昭雍先離開?!
她強忍着腳上的傷痛,一步一步踉蹌地就要往應急艇的位置走去。每走一步,就感覺那枚子彈往自己的皮‘肉’裡又深陷了幾分。
她這麼明目張膽地要離開,昭殷怎麼可能會讓她就這麼走了?
那尊大佛他早已偷偷換掉了,五艘貨船上運的都是普通的石塊,只要李胤待的這艘船炸了,跟在旁邊的其餘四艘貨船也會同樣被‘波’及,這樣,大佛跟李胤這個人就會徹底從這個世界上銷聲匿跡。
但如果李胤跑了,她活着,他的一切謀劃便會全部成空。昭殷當然不可能讓她就這麼跑了。可是昭雍攔在他面前,讓他根本寸步難行。
李胤一點點往應急艇的位置移動,眼角一直看着那兩個對峙着的兄弟。很長一段時間,甲板上靜悄悄的,就只有海風吹來的呼嘯聲。李胤走了很長的時間,腳上原本結痂的傷口又崩裂了開來,她一路走過去,地上都是斑駁的血跡。
眼見着她就快要到達應急艇的位置了,昭雍輕輕鬆了一口氣,不由多看了她兩眼,沒想到昭殷就趁着他這個分身的當口,突然一個閃身躲開了昭雍的阻攔,衝向了李胤。
李胤就知道不會這麼順利。
昭殷衝過來,她根本就沒有力氣阻擋。
昭雍回過神來,可已經晚了。他急忙衝上去阻攔昭殷,但昭殷兩隻手已經掐住了李胤的脖子,李胤動彈不得,根本就沒力氣反抗他。她的後背被死死地抵在欄杆上,大半個身子都懸空在海面。
昭殷對她說:“周意,我其實還是‘挺’希望你能活着的,但你知道嗎,過去的昭殷一直在跟我說,不可以。每當我看到我哥的時候,我就一再告訴自己,我不能放過當年的任何一個人。”
他說着,兩手大力掐住李胤的脖子。李胤快喘不過氣來了,臉都變成了紫紅‘色’,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外界的所有聲音聽到她耳朵裡都是朦朧的,就好像是隔了一塊玻璃,模糊中,她聽到昭雍喊了一句“不要”,下一秒,她的身子就恍若失重了一般,從船上掉了下去。
昭雍看到李胤的身子猶如斷線的風箏一般掉進了海里,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而昭殷,在做完這一切之後,他的臉上也沒有預料中該有的快意。他茫然地低頭,看着李胤的身子掉進海里,漸漸的,漸漸地沉入海底,直至連最後一絲衣角都沒入深不可測的海水裡。
“昭殷,這件事不該由你來辦的。”
昭雍看着昭殷,聲音飄散中空中。
昭殷聽到這句話,不解地看着昭雍,可昭雍卻只是茫然地站起來,走到欄杆邊看着底下漆黑一片的海面。在昭殷看不見的角度,他的嘴‘脣’微微勾了勾。
李胤死了。
應該是死了吧。
昭殷失神地坐在甲板上,心中默默地想道。
她死了,該高興的啊……可心裡爲什麼空落落的,好像哪裡缺了一塊一樣……
李胤死了嗎?
肯定沒有。
如果死了的話,那珈藍不就得每天對着一隻鬼在那裡聊天聊地胡侃天下?這該多悶啊?!
所以李胤是肯定還活着的。
只是她自己沒有意識到而已。
李胤再次醒來是在五天後。
五天的時間,她沒有做夢,沒有掉進一個漆黑一片或者白茫茫一片的世界裡,她的意識是清醒的,她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周圍發生的事情,可以清楚地聽到周圍人的對話,甚至還能憑藉說話人的聲音想象到說話人的樣子。
李胤聽着他們的對話,聽着聽着,就恍惚以爲自己沒有掉進海里,而是掉進了另外一個世界裡。這個世界是李胤沒有經歷過的,嗯,聽起來就像是愛麗絲掉進兔子‘洞’一樣。兔子‘洞’裡有一個仙境一樣的地方,而海里,或許也有。
李胤睜開眼睛,入目的第一眼是一個巨大的深藍‘色’的吊燈,樣式應該有些年代了,‘挺’像是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
她兩隻手撐着‘牀’板坐了起來,擡眼環顧了一下四周,略有些驚異。結果她看了一圈又轉回頭來,眼前忽然就出現了兩隻滴溜溜在轉的黑‘色’眼珠子,這一下,可就不只是有些驚異了,那簡直就是驚嚇!
驚異的是這裡的環境跟她昏睡時腦中所想象的場景一模一樣,驚訝的是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
她看了一眼四周,這裡就像是一個透明的玻璃罩,李胤還有這個房間裡所有的東西都被罩在這個透明的容器裡,而外邊,全是水,全是蔚藍的海水。
所以她現在是在海底?!
李胤被自己腦中浮現的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可除了這個解釋,難不成她現在是待在水族館裡嗎?!
還有面前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
李胤不敢說話,他兩隻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看着李胤,李胤兩隻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半天,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突然外邊的‘門’被打開了,走進來一個藍衣‘女’人,手裡還拿了一個托盤,看到這樣的場面,把托盤上碗筷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後拿着托盤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就砸在了那男人的後腦勺上。
那男的突然被那麼打了一下,痛得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李胤不由驚訝地張大嘴巴,看着他從地面一蹦三尺高,是真的有三尺高,令她不禁懷疑這人鞋底是不是裝了彈簧。
那個男人還在‘摸’着自己的後腦勺在那裡嗷嗷叫着,那個藍衣服的‘女’人就已經把飯菜都端到了李胤的‘牀’邊,問她,“你剛醒,餓不餓?要不要先喝點粥?”
李胤看了看‘牀’頭櫃上飯菜,又看了看面前這個藍衣服的‘女’人還有那個在嗷嗷大叫的男人,問她:“我還活着嗎?你們是誰?這裡又是哪裡?”
“我叫藍綢,你還活着,是他救了你。”藍綢說着指了指那個還在‘摸’後腦勺的男人,立馬就變了語氣對那個男人大喊:“喂,你這隻大尾巴龍,還不快點過來?!”
那男人可憐兮兮地走到了藍綢的身旁,一邊走一邊輕聲抱怨:“昨晚上纔剛讓我跪了一晚上鍵盤今天又打我,老婆你這叫家暴你再這樣我真的要離家出走了啊!!!”
李胤聽着他倆的對話,腦中隱隱浮現出一些對話來。在她昏‘迷’的時候,她聽過這兩個聲音,那會兒她就猜想他們兩人應該是夫妻,尤其是昨天跪搓衣板那個場面,她也聽到了,也大概知道了那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兩個人,似乎對她真沒什麼惡意。
李胤還想問些什麼,那個男人卻忽然打斷了她,一拍腦‘門’似乎想起了什麼,急忙在衣服裡掏啊掏的,掏了半天終於掏出來一串天青‘色’的珠子,遞給李胤。
“這是珈藍讓我給你的,還說讓你下次別再丟了。”
“珈藍?”
李胤詫異地接了過來,她認得出來,這串珠子就是當初珈藍給她的那串。
所以眼前這兩人,跟珈藍認識?
“我叫行雲,也算是珈藍的朋友吧。你現在剛醒身體還不怎麼好,就先留在這裡住一陣吧,珈藍那小子最近也有些忙,等過幾天就會來接你的。”
他說完,暗搓搓地扯了扯藍綢的衣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那意思就是:你看我今天表現多好快點賞我個香‘吻’吧。
藍綢輕哼了一聲,想都沒想就往他臉上拍了一巴掌。
行雲被打得臉痛,但也知道理虧,所以也不生氣,只是略有些鬱悶地大步離開了房間。
“哼,他走了,倒是清淨了!”
藍綢冷哼一聲,李胤回想了一下五天來自己聽到的某些事情,大致明白了這對夫妻現在這樣的相處模式的原因。
她也不想摻和進人家的家事裡,只是低頭,看着自己掌心那串天青,想到了珈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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