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意這個名字,到如今爲止就只有珈藍一個人知道。
如果不是以前就認識李胤的人,是不可能知道這個名字的。
昭殷就湊在李胤的身後,貼在她的耳旁喊着她的名字。他的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但李胤卻覺得是搭了兩把刀子,還是那種鋒利無比的。
現在她倒真是要好好想想了,好好想想她跟昭殷之間,是不是真的有什麼仇。
昭雍慢慢從高臺上下來了,李胤的目光不由被他吸引過去。一直到他從高臺上走下來,蹣跚朝自己走來,她才發現,原來昭雍是個跛腳。
他走得每一步都很用力,很慢。可他一直在對着李胤笑。只要李胤看着他,他就開始對着她笑。就像他們之間,真的有很深厚很深厚的情誼一樣。
李胤潛意識裡就要走過去扶他,可她還沒行動,身後的昭殷已經上前扶住了他,扶着他走到了她的面前。
昭殷昭雍,他們兩個,應該是兄弟吧……
昭雍走到李胤面前的時候額頭上已經出了不少汗,寬大的僧袍比想象中的還要大,而他的身形,比遠看的時候還要瘦削。就是這麼一個人,站在李胤的面前,對李胤說:“小意,好久不見。”
李胤該怎麼回答呢?是直說“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你”還是“不好意思我有點記不太清楚以前的事情了”?面對着昭雍,她居然說不出那些話來了。更甚之,當她看清楚了昭雍的臉之後,即便確定真的是個那個幻覺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後,她竟然也不害怕了。
她雙眼看向昭雍,對他說道:“好久不見,昭雍……哥哥。”
既然他都說了她以前都這麼叫的,那就這麼叫唄,反正又不會少一兩塊‘肉’。只不過,昭殷怎麼着也該有二十七八了,身爲哥哥的昭雍看起來居然也就只有二十五六的樣子,這不得不令李胤有些訝異。
一想到昭殷,李胤的目光便不由地看向了昭雍身後的他。昭殷也在看着李胤,目光銳利,猶如一隻鷹隼目不轉睛地盯着一個獵物。
李胤不喜歡他這樣的目光,很有威懾力,卻也太過有威懾力了。反倒是昭雍,許是因爲僧人的緣故,他身上自有一種溫厚的氣質,這樣的氣質,不是鬧市中那些只爲賺錢的寺廟中可以養成的。李胤對他本就有些印象,加上他身上的這種氣質,她對昭雍倒沒那麼大的牴觸。
應該是故人吧。
昭雍聽見李胤叫自己哥哥了,欣慰地笑了,轉頭問昭殷,“你這次帶着小意過來怎麼也不跟我說一下,我也好讓小子們去準備準備。”
昭殷語氣怪怪的,對昭雍說話的語氣跟對李胤的完全不一樣。
“她過來用得着準備什麼?這兩天風聲有點緊,我帶她一起來這裡避兩天就走,才兩天時間你一個出家人你給她準備什麼?”
這套說辭,怎麼跟他對李胤說些不一樣呢?!
昭雍聽到昭殷說話的語氣,拍拍他的肩膀,對昭殷說道:“怎麼着小意也是我們小時候的玩伴啊,跟你還是同學呢,你對人說話的語氣怎麼可以這樣呢?”
“同學?!”
李胤不由吃驚地喊了出來。
什麼時候她跟昭殷成了同學的?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昭雍疑‘惑’地看着她,說道:“你忘了?”
“哥,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這一別多年,忘了也是正常的。”
昭殷的語氣越來越奇怪,李胤覺得用“‘陰’陽怪氣”來形容絕對不過分。
昭雍倒是不在意昭殷的語氣,對李胤關切地說道:“小意,你們就先在這裡住兩天吧,這裡是深山老林的,也沒幾個人會來。”
李胤也沒推辭。
就這樣,她就在這裡住了下來。
寺廟的名字叫做雲間寺,或許跟它隱匿在霧茫茫的山林之間猶如在雲間一樣有關。
李胤跟着寺裡的人一起吃了一頓飯。昭殷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突然離開就再沒回來過,飯桌上,算是李胤認識的人就只有昭雍一個。
兩個人吃完飯後聊了一會兒,李胤才知道,原來自己是真的認識昭雍的。小時候的記憶已經支離破碎的了,但昭雍說起小時候的事情來,卻頭頭是道。李胤本來模糊的記憶被他這麼一說,反倒是漸漸清晰了起來。
印象裡,確實是有那麼倆兄弟,就住在李胤家的隔壁。弟弟是個搗蛋鬼,小學是跟她在一個班的,常常‘騷’擾她,不是扯她的頭髮就是撕她的書。李胤打不過他,每天放學回家之後都會去找他的哥哥告狀。告了狀之後,那弟弟的結局反正不會是好的。
她記得是有那麼兩個兄弟。明明是親兄弟,‘性’格卻極其相左。現在看來,果然是三歲看大五歲看老,小時候怎麼樣,長大後的‘性’格也真是一點都沒變!
李胤跟着昭雍散步到外邊,看到石階就要坐上去。
昭雍攔住了她,指了指不遠處的木凳說道:“現在天涼了,就坐在石階上很容易生病的,多走幾步路而已,我們過去吧。”
李胤不置可否地笑笑,跟着昭雍慢慢走到了那邊的木凳旁坐下。
“昭雍哥,你爲什麼要做僧人?”
李胤問他。
說實話,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樣的原因能讓一個正值血氣方剛年齡的男人選擇修身養‘性’遁入空‘門’。難道是因爲他的腳?可這應該不是主要的原因吧……
李胤好奇,而昭雍則是沉默了好一會兒,看着李胤的目光有點奇怪。
“你真的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了嗎?”
“我該記得什麼嗎?其實十歲以前的事情我都已經忘了。醫生說我這是間歇‘性’失憶症,是因爲受了刺‘激’引起的。所以,在洛陽發生過的事情我都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己是在十歲之後離開了這裡去了另一座城市。”
李胤說的是實話。當年發生過一場變故,導致他們一家人都離開了洛陽城,而李胤的記憶的起始點也因此變成了十歲。她曾經問過爺爺‘奶’‘奶’,當初爲什麼要搬離洛陽,每次一提起這個城市來,她的心裡就空落落的,覺得怪怪的,總覺得自己有什麼東西落在了那裡一樣。可爺爺‘奶’‘奶’總是推說年紀大了不記得了,越到後來這件事就被遺忘得越來越厲害,一直到後來,連李胤自己也不在意了。
昭雍沒想到會是這樣,他看着李胤。李胤的眼睛很亮,像是倒映了黑夜的天河,燦若星辰。她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
他低頭,看着地上的落葉,俯身拾起一片放到李胤的手心裡,對她說道:“既然忘了就忘了吧。往事如塵,不過葉落歸根,迴環往復而已。”
他說的話太過玄妙,李胤聽不太懂,但估‘摸’着還是跟她十歲時發生的事情有關。
他們兩個人也沒聊多久。後來昭殷回來了,昭雍就離開了。昭殷帶着李胤前往住處,路上,李胤問昭殷,“你帶我來就是想讓我見昭雍的吧……”
昭殷沒有回答。
李胤就權當他是默認了,繼續問他,“兩個人兩套說辭,昭殷,你到底想做什麼?”
昭殷忽然停下腳步,問了一句同昭雍問的一樣的話,“你真的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了嗎?”
李胤疑‘惑’地看着他。
現在的她幾乎可以確定,昭殷這麼仇視她,跟她十歲時的事情一定有關。
“你這麼恨我,是不是,昭雍那條‘腿’,跟我有關?”
李胤試探着問道。昭雍說昭殷曾是她的同學,哪有老同學上來一見面就捅你一刀的?李胤想來想去,覺得自己最有可能讓昭殷這麼記恨自己的估計也就只有昭雍了。
哪知李胤問出這句話來,昭殷的臉‘色’立馬就變了。李胤察覺到他神‘色’的不對勁,急忙往後躲。但很快,昭殷的手就伸了過來,李胤伸出右手去擋卻被他用左手一把握住,另一隻手迅速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拖着她‘逼’到牆角,猛地往牆上一撞。
李胤的後背撞到牆上,那一瞬間感到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被震碎了。她緩過神來,沒被制住的左手就要去拉他的左手。昭殷立馬放開她的喉嚨伸手去擋,卻沒想到李胤只是虛晃一招,趁着昭殷愣神的功夫踢中了他的膝蓋,然後後退好幾步戒備地看着他。
昭殷沒想到她的身手也真是不錯。和她在一起兩個月,從沒見她動過手。是他大意了。
李胤一直處於戒備狀態盯着他,剛剛昭殷跟她動手已經表明了她試探得沒錯,“昭雍的‘腿’真的跟我有關對不對?既然我人都已經在這裡了,不如我們把話敞開了說個清楚。”
昭殷冷笑一聲,目光狠戾地看着李胤,“你既然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自己去查。我沒有那個義務告訴你。”
他說完,再不看李胤一眼,掉頭就走。
李胤看着他決然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剛剛昭殷掐住她脖子的那一下,就那麼短短功夫,她的脖子已經泛青泛腫了,可見那會兒他是真的想讓她死。李胤想起他們初見時的那一刀,說是說試探她的能力,可當時,他估計也是真的想一刀殺了她吧。
她的視線移到他緊握的雙拳上,心想,或許她真的該好好查一查當年的事情了。
否則,估計她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就一命嗚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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