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胤打開手機,手機上顯示的時間靜止不動了,而且,信號格那裡是空的,這個時候就算想打電話報警也不可能。
在她的身旁還是一段樓梯,直直通往上邊。就在剛剛很短的一段時間裡,李胤已經走了不知道多少級臺階。明知道再走上去也依舊是一樣的情形,可李胤卻不能就這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長生跟長歌,兩條人命。時間在一點點的流逝,可她卻什麼也不能做。
李胤就像是走進了一條死衚衕。前邊是翻越不過去的圍牆,後邊是緊追不捨的猛獸。現在她這樣子,就是進退維谷。可對她來說,現在最差的局面不是她遇上了鬼打牆,而是她知道有兩個人就快要死了,而她卻無能爲力。
這棟樓最高也不過才三層樓而已,李胤感覺自己一直在往上走,其實不過就是在一二樓之間一直徘徊而已。長青就站在樓梯口,看着李胤一直在往上往下地上下樓。
“跟我搶男人,真是不要命了!”
長青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猙獰。
長陵在那邊叫長青過去。長陵之所以存在,是因爲這個青銅鼎。而他想要完完全全地擁有長生的身體,也離不開這個青銅鼎。
當年也是巧合,長生的父親讓人把長陵的屍體埋在後院的時候估計怎麼也不會想到就那麼恰好,長陵屍體埋下的地方恰恰好就放着一個青銅鼎。鼎盛行於商周時期,是禮器,也是刑器。埋在長生家後院的那個青銅鼎怎麼着也是商代以前的東西,至於到底是誰的,又爲什麼會埋在那裡,沒人知道。就在這個鼎裡頭,用人牲祭祀的次數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長久以來,那些人牲慘死在其中的怨氣一點點累積,沒想到反倒孕育了長陵。長陵就是在那些人牲的怨氣滋養下一點點長大,長大到有足夠的能力脫離老宅的那片區域,開始到處活動。時日漸長,他的野心也越來越大。也是,看到了花花世界,誰不想去體驗一把?更何況還是長陵這種從來沒做過人的。
長陵讓長青附在長歌的身上,讓她把長生的身體搬到青銅鼎裡。
長青本來應該照做,卻忽然聽到李胤的聲音。
李胤的眼神還是迷茫地望着一個方向,但她知道,長青還在這棟樓裡,她知道長青可以聽到她說的話。現在這種時候,不管有用沒用,也都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她衝着某一個方向大喊長青,說道:“長青,你別聽長陵的!我問過靈媒了,她說你要是讓長陵附在長生身上,這是逆天改命,長生根本就做不成鬼的,他不會再存在在這個世上你知道嗎?!”
這段話,當然是李胤隨口胡謅的。現在這個時候,說瞎話遠比說真話來得靠譜,更何況,她說的,也不一定是假話。她敢肯定,長陵一定隱瞞着長青一些東西,也就是這些東西,最有可能讓兩人之間互生罅隙。
“長青,你愛長生,你口口聲聲說愛他,可你有考慮過他的感受嗎?好,就算他也是愛你的,但你有問過他一句願不願意做鬼嗎?”
李胤也是急了,不管什麼話都說了出來,那些個矯情的話,估計事後回想起來,李胤都能把自己給酸倒。
“長青,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你難道不相信我嗎?”
長陵就坐在青銅鼎裡,看着長青。同樣是鬼,他可以感覺到長青的動搖。
“長青,你忘了那麼長的時間裡,都是我陪你度過的嗎?只要把長生的身體搬到這個青銅鼎裡,等時間一到你就可以跟長生永遠在一起了。現在機會就在眼前,難道你要就這麼白白地放棄嗎?”
長陵還在循循善誘。
長青將視線從李胤的身上移到長陵這邊,看着長陵誠摯的目光,心中也徘徊不定。是的,長陵陪她的時間,真的很長。自從長生厭惡她之後,她的世界裡一直都是黑白的晦暗基調,是長陵的出現,給她的世界帶來了一抹亮色。有時候,她甚至會以爲,長陵就是長生。畢竟,他們兩長得那麼像。
“長陵,你真的沒有騙我嗎?”
“長青,我的好妹妹,我怎麼會騙你呢?你幫了我這麼多的忙,我怎麼捨得騙你?再說了,這麼多年,你對長生的感情我都看在眼裡,我也想成全你們啊。”
知道什麼叫鬼話連篇嗎?說得就是長陵這種。
長青似乎在內心掙扎了很久,半晌還是點了點頭。可幾乎就是在她準備進入長歌身體的那一剎那,一股突然的力量將她整個人撞到了一邊。長青好不容易穩住身子,看清了那個撞開自己的東西,也是一隻鬼,那張臉,長青估計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
“是你?李胤?!”
此李胤非彼李胤。用珈藍的叫法,就是叫她李小姐。
“長青,你害得長生還不夠嗎?”李小姐站在長生的面前,眼神止不住在長陵跟長青之間來回。她的眼中滿是恐懼與退怯。當年她是怎麼死的,臨死之前遭遇了什麼樣的待遇,這些年這些場景畫面一直在她的腦海中反覆出現。長青這個狠毒的女人,害死了她不夠,還請了個人,將她的魂魄困在了一個盒子裡。要不是因爲行雲,估計她也出不來。
只不過,丫的那個男人不是說他隨後就到嗎?怎麼現在還沒過來?她一隻鬼對付兩隻鬼,這樣的局面她怎麼可能應付得來啊?!更何況,這兩隻鬼還本來就不是什麼輕易對付得了的鬼!
李小姐在心中默默腹誹,而一直坐在青銅鼎裡的長陵在看到她之後就忽然從裡頭出來了。
看來,今天他要辦的事情是辦不了了!
長青看到李小姐就跟看到仇人一樣,一下子就跟一隻炸了毛的刺蝟一樣,衝上去想要將她的魂魄給撕碎。撒潑打架打起來的女人那戰鬥力絕對是極強的,女鬼也不例外。長青跟李小姐很快就扭鬥在了一起。長陵皺眉要過去幫長青解決李小姐,卻忽然被一股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給絆住了。
那個牽制着他的人就站在他的身後。長陵好歹也是靠着千年累積的怨氣形成的鬼魂,也感覺到了威脅,用了大半的力氣,掙脫開了身後那人對他的束縛,連忙轉頭一看,是一個他沒見過的男人。但本能告訴他,這個男人很危險。
珈藍隨意掃了周圍一圈,左邊是那個還在樓梯上爬上爬下的李胤,右邊是兩個打架的女鬼,左右兩邊,好像都沒他什麼事情。
“喲,不錯嘛,一個鬼嬰居然能長大,看來這幾千年的怨氣把你餵養得不錯啊!”
珈藍說着,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那個青銅鼎上邊。後來又一想這鼎的邊上也不知道沾過多少人的血沾過多少泥土,這麼一想,他又立馬從那上邊下來了,故作威嚴地站在那鼎的旁邊,對長陵說道:
“誒,你從哪裡得知這個換命的法子的?想要換命得用自己至親之人的身體和命格,這麼多年的怨氣你倒是也沒少吸啊!這心啊,可真黑!”
長陵一直不敢輕舉妄動,眼神一直在來回打量着珈藍,在暗暗估計珈藍的實力。這個人,似乎對他的一切都瞭如指掌。
珈藍見長陵一直看着他不說話,兩手插在口袋裡十分拽拽地對長陵說道:“誒,我跟你說話你怎麼都不回我一句?難不成是不屑跟我說話啊?行啊,你不跟我說話,那就別說了唄!”
那個“唄”字的聲音還沒完全落下,長陵就忽然被一股氣流給震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是鬼,本來該是感覺不到痛的,但就在剛剛,他感覺到了那種痛,那種靈魂都要被撕裂的痛苦。
原本正在跟李小姐糾纏廝打的長青聽到這邊的動靜,不禁頓了一下看向長陵那邊,也就是這個空檔,原本處於弱勢的另外一個人忽然一躍而起,將手裡多出來的一根冰錐插在了長青的心房處。長青滿臉驚愕地回頭看着李胤,那張滿是傷疤的臉竟也在一瞬間裂了開來,一條條結痂的傷疤裂了開來,皮肉綻開來翻露在外,隱隱還可見深處的森森白骨。
就是這樣一張臉,是李胤臨死前最後的那個樣子。
她這張臉,是被長青一刀一刀給劃成這樣的。以至於後來她死了,連她的母親也不敢看她最後一眼。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五年的時間,她做一個遊魂野鬼也就罷了,可還要被長青這個惡鬼給牽制住永遠得不到安寧,她恨她。遠比長青恨她來得更甚。
那個冰錐是珈藍給李胤的。這個東西一旦插進鬼的身體裡,這鬼肯定不能再存在了,甚至連個沫都不會剩。五年了,她終於可以暢快地大笑一回。
長青忽然動不了了。或者說,她可以感到自己的身體在逐漸地被凍住,一點一點,不只是冷,還有痛。她可以感到自己的身體在一點點被凍住,然後又一點點地裂開來。不是都說,鬼是沒有感覺的嗎?呵,爲什麼她還會感受到這些?明明已經死了,可她現在居然還能感覺到死亡的來臨。或者說,是幻滅的來臨。
長青自己看不到,但其他人卻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身體從腳開始,在一點點地碎裂。那些冰裂的紋路一點點,一點點,緩慢延伸而上。
長青最後眼睛看着的那個方向,是長生躺着的地方。
幾乎在同一時間,被珈藍稱呼爲李小姐的那個女人也消失在了原地。
長陵看到長青這樣的下場,忽然意識到了自己面前這個男人對他可能存着的威脅。從來沒有過的念頭,真的,就在那一剎那,他萌發了逃跑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