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叫救護車!快點!”
工地上霎時間就有人大喊了起來。李胤看着地上那個人,他的瞳孔放大,眼睛赤紅,血管估計已經爆掉了。這人,怕是根本就活不了了。
李胤不忍看這一個畫面,剛想別過頭,就看到一個穿着工作服的男人衝到了屍體的邊上,跪在他的旁邊,嘴裡頭一直大喊着什麼。
“趙大哥,趙大哥,你,你怎麼了,你怎麼都是血啊?!你快起來啊!”
男人戴着安全帽,帽檐擋住了他的大半張面龐。
可李胤只看了一眼,就別不開眼睛了。
他的下巴,跟珈藍長得一模一樣。
才一個月的時間,她一直在催眠自己忘了珈藍這個人,但他的面容卻已深深刻在自己的腦海裡,別說是一個月了,就算是十年八年的,估計也忘不掉了吧……
周圍的一切聲音她好像都聽不到了。她恍惚地走到那具屍體的邊上,蹲下來,拍了拍那個男人的背。
男人回頭,看向李胤。
只一眼,李胤就認出了他來。
是珈藍,是他。
只是比以前還要瘦了些。
李胤從來沒想過自己還能再見到他,而見到他之後,會是這樣平淡的反應。
“珈藍,是你嗎?”
她有些害怕地開口問道。
旁邊所有的人都在忙忙碌碌的,有人嫌他們兩個礙事,直接把他們趕到了另外一邊。
那個跟珈藍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心神都還在躺地上的那個男人的身上,李胤問他問題,他一直沒有回答,只是看着地上那個死不瞑目的人,不知道在念叨着什麼。
李胤的目光也跟他一起,投在那個工人的身上。
可他確實已經死了。
而珈藍的肩膀一直在發抖,似乎很害怕的樣子。
李胤不明白在他失蹤的一個月裡,他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她可以感覺出來,他很害怕。他的嘴中一直唸唸有詞,說着李胤聽不懂的一種語言。她心裡其實也在害怕,害怕眼前這個人,只不過是她的一個幻象。
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脊,安慰他的緊張,然後問他:“珈藍,你在念什麼?”
珈藍感受到她掌心傳來的溫度,終於肯將目光重新放在她身上了,或者說,回過神來了。
他看了看李胤,說道:“是往生咒。還有,你剛剛是在叫我的名字嗎?我不叫珈藍,我叫阿樹。”
阿樹?
李胤愣了愣。
居然,不叫珈藍嗎?……
她擡頭想仔細看一看他,沒想到這個男人突然從原地站了起來,然後飛快地衝到了人羣之中。
原來,救護車已經到了。
屍體被擡上車,現場肯定要有人跟過去,工地上的一個負責人過去了,而那個管自己叫阿樹的男人,竟然也陪同着過去了。
地上的血跡還一大片地留在那裡,看得人觸目驚心。
李胤還站在工地旁邊。工地上的另外一位負責人招呼了兩個人把這裡收拾乾淨,然後害怕出事,臨時給所有的工人放了個假。
那兩個留下來收拾的工人一邊感慨,一邊開始將地上的血跡清洗乾淨。
“你說着老趙怎麼回事呢就從樓上摔下來了?真是可憐他家裡那口子了。纔剛結婚沒多久,你說他家裡頭要是知道了,該是怎麼一番情形啊……”
“平常都不會出事的,老趙可是我們所有人中最注意安全的。所以啊,這人的命啊,保不準什麼時候就沒了,還是要好好珍惜得好啊!”
“不過那個傻小子也是,別看他傻,心裡就跟個明鏡似的,誰對他好他也知道。老趙走了,他第一個衝過來。也不怕會犯了什麼晦氣!”
“誒誒誒,這個時候你可別說這種話啊!老趙啊,不是兄弟我們在背後議論什麼不是,你就當我們剛剛什麼都沒說過啊!”
其中一人說着,雙手合十鞠了鞠躬,倒也是很相信這類事情。
李胤聽着他們的對話,估‘摸’着他們口中的那個傻小子,就是阿樹了。
她走過去,問他們:“你好,我想問一下,剛剛那個跟着救護車一起走的那個年輕一點的男人叫什麼名字啊?”
“你是誰?問這個做什麼?”
那兩人奇怪地看了一眼李胤,剛剛一片慌‘亂’,不過他們也注意到了這個一直在旁邊圍觀的‘女’人。出了人命這樣的大事,要換做普通的‘女’人,就算是普通人,反應也不會跟她一樣平淡無‘波’的。
“我沒別的什麼意思,只是看剛剛那個男人長得很像我的一個朋友,所以想問個清楚。”
“那個阿樹肯定不是你的什麼朋友!”當中一個男人幾乎是立刻就回答了李胤的問題,說道:“你朋友肯定不是個傻子吧?那阿樹看起來跟正常人一樣,但其實啊,這裡有問題。”
那人說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李胤沒有說話。
從她剛剛跟阿樹的對話當中,她並沒有察覺出來什麼不妥。
“他這裡有問題你們還敢讓他在工地裡待着啊,難道不怕出事嗎?”
“這倒沒什麼關係,像老趙那種高空作業我們根本就不會讓他上去的,頂多也就是讓他搬搬東西乾點體力活而已。”
說到老趙,氣氛一下子又變得怪怪的了。
李胤想到之前老王說的自己收留的那個男人,禁不住又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那你知道他是哪裡人嗎?或者說,是誰介紹過來的?不瞞你說,我那朋友,腦子也有點問題。他已經失蹤很久了,我怕認錯人,所以不太敢確定。”
“阿樹啊,聽說是老王介紹過來的。老王可是我們這一帶出了名的老學究,這一片地方啊,沒有誰不賣他面子的!”
那人說完,地上的血跡也已經清理乾淨了。
兩個人收拾了一下工具脫了工作服也要離開工地了,臨走的時候,那個一直在跟她對話的人又補充說了一句:“你要真是他朋友就趕快把他帶回去吧,這工地裡啊,正常人待着都不太安全,他這樣的,就該好好待在家裡別出來。”
李胤無言以對,只能點點頭。
所以,阿樹,就是老王收留的那個男人嗎?也就是,她在早上看到的那個背影?
李胤放空了自己大概三秒鐘的時間,然後直接去到外邊的路上攔了一輛出租車,查了一下離這最近的醫院,打的過去。
那個老趙送過來的醫院,還真的就是這家。
李胤問了一下剛剛送過來急救的人,終於在急救室的‘門’口找到了阿樹。
阿樹就跟一個小孩子一樣,抱着自己的膝蓋蹲在地上,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模樣。
李胤嚥了咽口水,連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忐忑地走到他的身邊,也跟着他一樣蹲了下來,說道:“你還在等他出來嗎?”
阿樹疑‘惑’地轉頭看了一眼李胤,不明白爲什麼這個奇怪的‘女’人也會在這裡。
“嗯。”
阿樹點點頭,擡頭看了看急救室亮着的燈。
“那個跟你一起過來的負責人呢?”
阿樹停頓了大概有一分鐘,估計是在腦子裡思索“負責人”三個字的意思,好半晌,他回答:“你是說林大哥吧,他說先去給趙大哥的家裡人打電話了。”
他說話的方式,其實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李胤不知道爲什麼那些人會覺得他腦子有問題,起碼在她看來,他就是一個正常人。
究竟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李胤還不清楚。
兩個人還沒說上幾句話,急救室上邊的燈忽然滅了。
阿樹幾乎是立刻就忘了李胤還在場,快步走到急救室‘門’口,等着裡面的醫生出來。
李胤心裡早就知道了結果,但看着阿樹那侷促的樣子,還是有些不忍心看到這樣的場面。
她別過頭,但耳朵還是能聽得到醫生跟阿樹的對話。
阿樹着急地問出來的醫生:“醫生,我趙大哥怎麼樣了?他有沒有事啊?”
醫生頓了頓,李胤以爲他下一秒就會說上一句“節哀順變”,可沒想到那醫生回答的是:“你放心吧,已經搶救過來了,你是他的家屬嗎?我們需要他的家屬儘快去辦理住院手續。”
搶救過來了?!
李胤不敢置信地猛地轉過頭看着醫生跟阿樹站着的地方,而就在他們的身後,慢慢推出來擔架車,上邊躺着的人,雙眼緊閉着,口鼻上還套着一個氧氣罩,面‘色’安詳,看起來就跟睡着了一樣。
他還活着?不可能啊!
李胤幾乎可以百分百確定,她當時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不是說人活了她不高興,只是,這也太奇怪,並且蹊蹺了!
她的目光不由看向了醫生身旁的阿樹。
會不會,是他做的?
可他現在這個樣子,又怎麼能幫到別人呢?
除非,他是在裝傻。
阿樹知道那個工人沒事了之後,情緒明顯高漲了起來。他不是老趙的家屬,並不能幫上什麼忙,醫生離開後,他也就只是站在原地,高興得臉上的笑容難以抑制。
他覺察到有人一直在看他,順着那個視線的方向看向李胤,朝她走了過來,好奇地問道:“你怎麼一直在看我,是我臉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李胤深吸了一口氣,問他:“你真的不是珈藍嗎?你真的不認識我是誰嗎?”
就如預料中的一樣,阿樹搖了搖頭。
“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我叫阿樹。”
“那阿樹這個名字是誰給你取的?你什麼時候開始叫阿樹這個名字的,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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