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琳以爲自己猜對了李胤的想法,可她沒想到,李胤給出的回答竟然會是這樣。
“會。”這是李胤深思熟慮之後的一個答案。
如果她要是立刻就回答這個沒有半分猶豫的話,鄧琳或許還會考慮她話裡的誠意,可她偏偏是思索了許久纔給出的這個答案,這讓鄧琳的潛意識無法接收。
或許,就跟珈藍曾經評價過她的那句話一樣吧,是她鄧琳太偏執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請你以後別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鄧琳說着,手扶着‘牀’頭的欄杆,艱難地從‘牀’上下來,她身上裹着的黑布也因爲她的這個動作拖曳到地上,差點甩到了地上點着的蠟燭上。李胤連忙喊了她一聲,低下來將她披着的黑布移開到另一邊,手不防備,卻被蠟燭給燙了一個水泡。
她連忙將自己的手伸回來看了看,倒也沒多在意。倒是鄧琳看到她這一連串的動作,原本緊皺的眉頭鬆了鬆,轉而艱難地彎下來從一旁窗臺上放着的小布包裡頭找了一瓶傷‘藥’出來,遞給李胤。
“這是上好的燙傷‘藥’,一般人我還不給。”
李胤謝過她,接過來的同時默默在心裡腹誹:如此傲嬌地說話,這樣真的可好?
不過,她也沒忘了自己來找鄧琳的正事。
“鄧婆,你之前說已經知道我來找你的原因了,你說的那個原因,是不是就是有關珈藍的?阿珏跟客棧裡所有的鬼都不見了,我在大堂找到了一本書,上頭就寫着四個字‘珈藍有難’,所以我來問問你,關於這件事,你知道多少?”
李胤之所以會想到找鄧琳,最主要還是因爲之前阿珏在的時候,他跟她說的那些話。以李胤這種不管事的‘性’子,本來遇到別人家的閒事是都不會管的。也偏偏就因爲她這樣的‘性’子,所以當初阿珏說了那番話的時候,她並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現在想想,她也真的是萬分的後悔。
鄧琳和阿珏,最主要的還有珈藍,他們三人,或者再加上一個素未謀面的雁起,這四個人之間,一定存在着某些到現在還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以至於到現在,珈藍和阿珏的失蹤,或許都跟這件事情有關。
鄧琳看着李胤,她也是頭一次打量這個姑娘。她比她想象中來得要好看一些,不屬於那種只會打打殺殺的‘女’漢子。‘女’人啊,就應該是該柔軟的時候柔軟,該強硬的時候強硬,這樣,男人才會更加欣賞。
“你真那麼想找到阿哥嗎?如果你不‘插’手進這件事裡來,也許一輩子都會相安無事,更何況他都把百鬼客棧給了你,你大可一輩子無愁地這麼過下去。可如果你找了他,沒準都要把命也搭進去。”
鄧琳的態度一下子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前邊纔剛問李胤會不會爲了珈藍捨命,這邊卻又在勸李胤遠離這一場紛爭之中。這讓李胤不由懷疑,鄧琳是不是這兩天沒吃飯給餓傻了?這語無倫次話不對頭的情況是怎麼一回事?
李胤回答她的問題,“可你不覺得一個人生活很枯燥很無聊嗎?”
更何況,珈藍曾救過她那麼多次,李胤救他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年頭不人人都在說知恩圖報要有一顆感恩的心嗎?更何況,她也不一定會丟了自己的命。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把我知道的那些事情都告訴你。”
鄧琳這麼說着,忽然席地而坐,將身上裹着的那塊黑布纏好自己的身體,然後讓李胤就坐在自己的對面,兩個人都被一排的紅蠟給圍繞着。
鄧琳開始講起了以前的事情,而這個以前,最早要從民國八年開始說起。
民國八年,舊上海,珈藍第一次遇到雁起的地方。
雁起是一個很好的姑娘,雖然這個‘女’人,鄧琳也沒有見過,但聽阿珏說都是這麼說的。那會兒他們的生活中還沒有鄧琳這個人。
雁起第一次認識珈藍,是在一次宴會上,那會兒,他還不是個長髮飄飄的怪里怪氣的扒皮老闆,那會兒,他不像是一個開客棧的小老闆,而更像是穿梭於名利場的上流好青年。
他認識雁起,雁起認識他,就是在他們都彼此風華正茂的好年紀裡。他們的結識,緣起於某一日的一場舞會。雁起穿的鞋子掉了跟,只能尷尬地坐在一旁,看着舞池裡的人來來往往。卻恰巧在這時,一位年輕紳士的男士看到了略顯窘迫的她,不知道從哪裡給她‘弄’來了一雙合腳的高跟鞋,然後拿着它們走到了她的面前,對她說道:
“這位美麗的小姐,可以有幸請你跟我跳個舞嗎?”
雁起也才二十來歲,原本白皙的面龐一下子燒得通紅,好半天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迴應。倒是身旁相陪的‘女’伴反應快,拿手肘撞了撞她,衝着珈藍這個方向使了使眼‘色’。
雁起兩手‘交’疊放在‘腿’上,這才略顯侷促地說道:“我,我鞋子壞了,先生你還是另找他人吧。”
她說完這句話,終於有了勇氣正面看向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他穿着一件再平常不過的白‘色’西裝,熨帖的西服將他整個人襯得筆‘挺’修長,再加上他的樣子本來就長得好,額前的頭髮全部用髮蠟梳了起來,看起來就像是畫報中出現的國外紳士一樣。
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注意到這麼窘迫的她呢?
雁起兩邊的臉頰都可以煮‘雞’蛋了,怯生生地看着珈藍。而這場景,用珈藍以後的話來說,那就是“芙蓉如面柳如眉”,目光含情,眼中流光四溢了。這就是珈藍腦海中對雁起最深的印象。
“你鞋子壞了?這倒巧了,我這裡剛好有一雙鞋子,也不知道合不合小姐你的鞋碼。我們來打個賭吧,如果這鞋剛好合你的腳,那你就接受我的邀請,跟我跳一支舞,怎麼樣?”
珈藍挑挑眉,思路轉得很快,說出來的話也一下子就能抓準‘女’孩的心思。
“這……”
雁起爲難地看了他一眼,好半晌,覺得再這麼矯情下去可能大好的一個機會就這麼沒了,也就很果斷地點了點頭,伸手去接珈藍手裡的鞋子。卻沒想到珈藍這個男人,太特麼會勾引‘女’孩子了,繞過雁起伸出去的手,走到她身邊單膝跪地,將鞋子套在了她的腳上。
鞋子不大不小,剛剛好。
雁起沒忍住驚訝地叫了一聲,詫異又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珈藍。
珈藍本來就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現在更是十分滿意自己的這種“判斷力”。他趁着雁起還在低頭驚詫於鞋子的合腳度,手背到身後默默地對着空氣豎了一個大拇指。而在他身後,就飄着一個小鬼。
小鬼就住在珈藍的客棧裡頭,好好的大晚上不能出去瀟灑居然要被叫到這種地方來幫助他泡妞,這樣的認知也是讓他覺得非常的不好。
不過誰讓在鬼的地盤上,珈藍就是他們所有鬼的祖宗呢?小鬼即便萬分無奈,卻也只能繼續幫着這個“衣冠禽獸”幹着拐騙無知少‘女’的勾當。
可珈藍卻是認真的。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認真。
他對雁起,真的是一見鍾情。
而雁起此時此刻對這一切卻毫無所知。她穿上鞋子,就站在珈藍的面前,擡頭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心跳得,似乎有些劇烈。
“小姐,鞋子那麼巧,剛好合腳。那我是不是有這個榮幸,可以邀請你跟我跳一支舞呢?”
珈藍說着,衝雁起伸出了一隻手。
雁起臉上終於揚起了今天晚上最真心實意地一個微笑,跟自己的同伴打了個眼‘色’。然後就跟着珈藍繞進了舞池裡。舞池裡的燈光昏暗暗的,雁起的手搭在珈藍的腰間,似乎還能感受他身體裡散發出來的那股熱氣。
這樣一個夜晚,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是畢生難忘的。
一曲結束之後,舞池裡的燈光忽然就關了。
原本一直攬着珈藍腰的人突然鬆了手,擠過層層的人羣消失在了舞池之中,一點預兆都沒有。珈藍能夜視,皺眉看着這個穿着白‘色’紗裙倉皇逃跑的‘女’人,見她要去的方向是洗手間,眼中漸漸浮現出一抹深意來。
而與此同時,從舞池中逃出來的雁起一下子就衝進了洗手間,洗手間裡早就已經有人在等着她了,是她之前的那個同伴。同伴已經把她的衣服都整理好了帶到洗手間來了。
雁起飛快地脫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換了一身不顯眼的黑‘色’勁服,將原本披散下來的頭髮紮起來,一邊動作一邊問自己身邊的同伴:
“今天的收穫怎麼樣?跟昨天比多還是少?”
她將頭髮全部盤起來塞進帽子裡,從背後看過去,倒真的會以爲這是個身形瘦削的男人。
她的同伴清點了一下包裡的東西,然後回答她:“差不多持平吧。是我們估算錯了,來這裡的男人,看着個個都有錢到流油了一樣,其實都是些裝闊綽的土包子,我看下次,我們還是要跟其他人換一下地點。哦對了,剛剛那個男人呢,你在他身上有沒有順了什麼東西過來?”
雁起整理衣服的手一頓,隨後立馬就恢復過來,搖搖頭,說道:“也是窮光蛋一個,什麼都沒有。”
“看來這世上金‘玉’其外的人還真多啊!不過話說回來,他那張臉還有那油腔滑調的‘性’子還不錯,說起來,還應該是你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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