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胤有時候會覺得,自己給自己取了李胤這個名字還真是明智之舉。不然現在這會兒,你說一個周意要殺了周意,誰聽得懂啊?!
當年,秋玫體內的兩個人格其中之一殺了另外一個,取代了秋玫活在這世上。但她沒想到,她‘逼’出了周意體內的另一個人李胤,卻也爲自己埋下了禍根。那會兒年紀還小的李胤,以爲自己殺了體內的另一人了,但怎麼都沒想到沒成功,周意比她想象得還要‘精’明得多。
禍患一直潛伏着,遲早有一天會爆發出來。也終於有一天,一直藏在李胤意識深處的周意突然覺醒,目睹了一切的她,對眼前這個秋玫深惡痛絕,就在這一天,秋玫躲到天台上‘抽’煙的那刻,她把她從這裡推了下去。
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能夠有這樣的膽識和魄力,只能說,是李胤,還有那個秋玫,都小看了她。
周意殺了秋玫之後,就一直繼續掩藏在李胤的意識深處。她知道自己的能力還不足以與李胤抗衡,所以就一直躲着。而李胤,因爲這部分記憶是獨屬於周意的,所以對此一概不知。等她醒過來有意識的時候,早就有人將她帶回到了自己的父親身邊。李胤失憶了,周山也就對當初在甲板上發生的那些事情守口如瓶,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一直到現在,很多事情已經不能夠繼續瞞下去了。
李胤瞪大眼睛,看着周意一點一點將她的手從欄杆上掰開。她的手死死地扣住欄杆不讓她得逞,但現在的局勢明顯是她處於下風。她想制止她,卻也是螳臂當車。
“我等這一刻,等了十七年了。李胤,你用着我的身體,讓我在你的‘陰’影底下活了整整十七年,憑什麼?!這具身體本來就是我的,是我的!你跟那個‘女’人一樣,都是不擇手段的殺人狂!”
“我是殺人狂難道你不是嗎?”
李胤忽然反駁了她一句。
她們兩個半斤八兩的,誰都別想把自己洗白。
就如同雙生一般,她們兩個人,有着同樣的面孔,同樣的想法,甚至同樣的‘性’情。
周意對她的這番話卻不贊同,“不,我跟你不一樣,是你先動了殺唸的!”
她看着李胤,眼中是憎惡,是恨意。
“我告訴你李胤,我纔是這具身體的主人,你不過就是一個附屬品,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怪物!我以前一直想拿回自己的身體,所以我一直在等一個機會,可我現在不想要了。我想拉着你一起死。”
周意說着,嘴角微微上揚,才短短一天不到的時間,她居然就改變了初衷。
李胤覺得自己也是夠倒黴的了。碰上這檔子事,剪不斷理還‘亂’,要跟別人說,別人還可以直接把她當成個人格分裂的‘精’神病直接給關進醫院裡頭。
她的手早就撐不住了,如果周意不拉着她上去的話,她真的很有可能會死在這一片幻境裡。到時候還真是連鬼都做不成了。
珈藍的書上可寫了,死在幻境中的人,也會變成幻境,從頭到尾的,連根‘毛’都不剩下。
李胤不想變成這個樣子。就算要死,也起碼要當個逍遙的鬼吧?連個鬼都不給她當,還有沒有人‘性’?!
“周意,你改變初衷的原因是什麼?是因爲秋玫嗎?是那個來找我的無臉‘女’鬼對不對?”
周意正在費力地掰開李胤的手指,聽到這話,身子僵了僵。
李胤知道自己猜對了。
“周意,那個無臉‘女’鬼,不是那個殺了我們媽媽的人,而是真正的秋玫對不對?你在愧疚,所以你想拉着我一起死。”
李胤試探着說道,但心中已經大致有了一個判斷。
“你當年推下樓的,是我們的媽媽,而不是另外一個人,對不對?”
周意立馬就變臉了。
“你懂什麼?你知道什麼?!”
剛剛還在笑看着死亡邊緣的李胤的人,神情驟然變得猙獰了起來。
李胤以爲自己猜對了,繼續說道:“你殺了自己的媽媽,所以你纔想拉着我一起死。你以爲自己做對了,可直到那個無臉‘女’鬼找到我的時候,你才明白過來,你當年做錯了。你沒有辦法懺悔,所以你想拉着我一起死,好用這個方式贖罪懺悔,對不對?!”
“李胤,你*少自以爲是好嗎?”
周意冷笑一聲,直接伸手打了李胤一巴掌。這一巴掌的力道,就跟之前李胤無意識地甩了自己一巴掌的那個感覺一樣。果然,那個時候,她的身體是被周意給‘操’控了。
“我想拉着你一起死,是因爲恨。我心裡頭的那股恨意,你懂嗎?你瞭解嗎?!就算你死了,我借用你的身體活着,我們還是一樣的。我們的身體裡都流着秋玫的血,我們註定也是不祥人,活着和死了,有什麼區別?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的好。李胤,你費勁想要活下去,可活下去有什麼好的?你是不祥人,你命犯孤星,你活下去的意義何在?!”
有時候,旁觀者比當局者看得透徹清楚多了。
但這時候李胤最不需要的還就是這個!
“周意,既然你不想活那你去死啊,你幹嘛拉上我?”
要死要解脫她一個人去好了,幹嘛非得拉上她這個墊背的?李胤還想活着,好好活着!
“因爲我們是一體的啊。我怎麼能放任你一個人留在這世上?”
周意說着,又‘露’出了那樣詭異的笑容。見李胤的手一直扒拉着欄杆不肯鬆手,她也換了個方式,搖晃欄杆。本來就是年久失修被腐蝕了的東西,被她這麼一搖,似乎隨時都有可能一整排掉下去。
更坑爹的是,李胤現在根本沒有能力與她抗衡。
“等等周意,我最後再問你一句,那個來找我的‘女’鬼,到底是哪一個秋玫?!”
至少死也要死個明白!
“是我們的媽媽。”
周意的臉上一陣懊惱與痛苦。也就是這一刻,年久失修的欄杆君終於扛不住了,整排掉了下去。李胤的手因爲失重鬆了開來。她閉上眼睛,靜靜地等着死亡的來臨。
“叮鈴”一聲。
清脆響亮的一聲聲響,讓她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眼前依舊是珈藍的房間。她的身前擺放着燃盡的蠟燭,還有那面鏡子。那聲聲響,正是從珈藍‘牀’邊的那個‘門’鈴上發出來的。
李胤慢慢站起來,心中盡是劫後餘生的不真實感。她走到窗戶前拉開窗簾一看,外頭還是白天,只是快接近傍晚了而已。
這個時候,會是誰按響了‘門’鈴?
她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站在‘門’外頭按響‘門’鈴的人,正是珈藍口中的那個援兵。她站在窗戶邊,從樓上看下去,只能看到來人一個佝僂的身影,穿着黑斗篷戴着黑帽子的,就差沒那個水晶球當黑巫婆了。她疑‘惑’地走下樓,走過去開‘門’,卻在看清她面容的時候,愣住了。
“鄧,鄧婆?”
來人是鄧琳,也就是阿珏口中,珈藍曾經的徒弟。
李胤站在‘門’口,手扶在兩邊的‘門’框之上。鄧琳的眼珠子在眼眶中來回轉動,饒是大白天的,看着也‘挺’嚇人的。
她一開口,就是乾澀喑啞的聲音。
“怎麼,不請我進去?”
李胤想了好半天稱呼,竟然不知道該叫她什麼纔好,見她這麼說,連忙鬆了手,側身扶着她走進去,一邊說道:“請進,請進。”
不過神奇的是,鄧琳雖然是一個瞎子,什麼都看不見,可自打進了百鬼客棧之後,根本不用李胤扶着,她自己就能‘摸’準客棧的哪裡是哪裡。對這裡的一磚一瓦,她似乎都熟悉非常。
她‘摸’索着找到沙發的位置坐下來,說道:“這地方啊,倒是跟我離開之前長得沒什麼兩樣。”
這姿態,儼然像是這裡的主人。倒是現在住在這裡的李胤,在她的面前如同空氣一般毫無存在感。對啊,想想也是,李胤差點忘了,鄧琳曾經,還是珈藍的徒弟,對百鬼客棧,應當算是熟悉非常了。
不過,她跟珈藍這個看不出年紀的男人可以打打鬧鬧的,但對着一個年紀比珈藍要小,卻已經老態龍鍾的‘女’人,她實在是不知該如何相處。
鄧琳率先開口,對李胤說道:“你遇上了什麼難事?能告訴我的就儘量告訴我吧,我只能在這裡待上一天。”
“嗯?”李胤不明白她爲什麼這麼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鄧琳將頭上戴着的帽子取下,“剛剛,要是沒有我,你早就已經死在那片幻境裡了。是阿哥叫我過來的。”
原來,剛剛是鄧琳救了她。她就知道,自己沒那麼好運,隨隨便便就可以躲過致命的一劫。只是,那個鄧琳口中的阿哥……李胤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珈藍,本來‘陰’沉沉的心情,在聽到這個之後也稍微好了一些。
既然這人是來幫她的,加上李胤之前也接觸過她,所以也不隱瞞,將自己這幾天遇上的事情都一一告訴了鄧琳。鄧琳聽了之後,抿抿嘴,問李胤:
“所以,你還是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對嗎?”
一語中的。
李胤點點頭。
確實,這麼多的事情拼拼湊湊起來,看似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全部知曉了,可又雜‘亂’無章,漏‘洞’百出。當年,周山跟秋玫的矛盾因何而起,到底是誰殺了誰,不祥人是否是真的,李胤和周意,到底哪一個纔是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這一切,都是一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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