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爲到了晉安這種境界,他可以用形意拳裡的龜息式收斂身上的氣息。
但是氣息可以收斂,身上的活人氣味藏不住。
所以他想到了藉助鎮海石獸掩蓋活人氣味。
而活人氣味在陰間就如火炬般引鬼注意。
就在晉安幾人身上的活人氣息被屍氣遮蓋住的那一刻,沙灘、鬼船上盯着他們的一個個紅點眼珠子終於轉走,不再關注這邊。
恰在這時,島嶼深處瀰漫出的灰霧,已經蔓延到沙灘上的那些衝灘海船,過不多久,海船內走出一個個人,神色麻木的朝島嶼深處走去。
這些人都是死在船裡的衝灘舵手,是陰間讓他們在夜間“活”了過來,這些死人從晉安他們身邊擦身而過,沒有去看晉安幾人。
晉安眸光思索:“走,我們也跟上去看看,看他們要去哪。”
造畜教存在了不少年,這些年來被他們強迫衝灘鬼海的無辜冤魂並不在少數,晉安他們跟隨在這些死人隊伍裡就像是陰兵借道,並沒有陰間裡的東西主動來招惹他們。
這些死人表情麻木,在陰氣沉沉的島嶼槐樹林裡一路深入,松樹、柏樹、槐樹、榆樹、檜樹,號稱五陰之木,鬼海陰氣匯聚,連島上樹木植被都是屬陰的花木。
想不到在島嶼深處有個天坑,宛如陰間留在陽間的鬼洞,深不見底,不斷有呼嘯陰風吹刮而出,活人沾上必定要被捲走魂魄。
天坑鬼洞裡有旋轉向下的臺階,鬼洞深不可測,臺階一直延伸如黑暗中,或許真是通往地獄深處的入口?
在下入鬼洞前,鎮海石獸內的小孩黑影動了下,就連遮蓋住晉安他們的屍氣,都出現短暫停滯搖擺,彷彿是在忌憚這鬼洞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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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忌憚,可他最終沒有選擇退縮,屍氣滾滾,繼續幫助晉安他們掩蓋活人氣味。
晉安他們跟着那些死人一起下入天坑鬼洞,沒有火把照明,對於其他人來說這一路上可着實不好走,但對於以武入道,體質得到洗筋伐髓的晉安卻是如履平地般輕鬆。
一路上很安靜,耳邊除了陰風呼嘯不止,猶如無數冤魂在耳邊嘶吼,這座鬼洞好像永遠沒有底一樣。
就像是走完十八層地獄後還有十八層地獄,在黑暗中讓人心生絕望。
還好這個天坑鬼洞是有底部,幾人都輕鬆口氣,晉安驚訝發現這個天坑鬼洞底下是一個大得無法想象的巨大空間。
可惜這裡常年照不進陽光,四周太過黑暗,伸手都不見五指,幾人看到死人隊伍還在朝一個方向前進,於是繼續好奇跟上去。
在這個空曠空間,與其如無頭蒼蠅般亂跑,還不如繼續跟着這些死人前進。
直到他們在鬼洞下發現一座城池。
更確切的說是一座連個燈籠、人煙氣息都沒有的鬼城,全城都是漆黑,沒有一丁點動靜傳出。
“陰間裡出現鬼城,莫不是我們直接來到了陰間深傳說裡的酆都鬼城?”算命先生驚訝看向晉安。
就這麼片刻功夫耽擱,那些死人已經進入鬼城。
不管是不是酆都鬼城,晉安都想要找回玉陽子師叔,不放過任何一條重要線索。
所以他決定要探一探這鬼城到底是不是住着閻王的酆都。
鬼城環境黢黑,城門大開,他們一進入城門,就被城門洞頂的一張蒼白大臉嚇得差點失聲喊出。
還是晉安藝高人膽大,仔細打量發現那張蒼白人臉是被人繪畫上去的一個個咒文,最後組合成這麼大一張蒼白人臉。
晉安沉吟,覺得這巨大人臉出現在城門洞裡,倒更像是人心的映照,通過後城門洞後就是直麪人心最恐怖的一面?
當然,這些都是晉安在沒有別的線索下的胡思亂想,當他通過城門洞後,發現那些死人跟丟了。
鬼城空蕩蕩,一點燭火光芒都沒有,安靜,死寂,黑魆魆的環境很難看到更遠地方。
沒有辦法,晉安帶人一間間屋子搜過去,結果發現詭異一幕,每戶人家都擺放着熱氣騰騰的飯菜,人卻一個都沒有。
“奇怪了,陰間鬼神什麼時候改香燭改吃陽間白米飯了?真是聞所未聞的怪事。”
算命先生看向晉安:“小道長可有看出這裡面有什麼門道嗎?”
“飯菜還是熱的,說明鬼城裡的人離開得很匆忙,正好是在晚飯時間點發生了什麼重大變故?然後連飯也不吃一口就都失蹤了?”
“還有那些下入鬼洞的死人又去哪裡了?”
這鬼城出現的太突兀了,算命先生心裡的的疑問一個接一個。
晉安沒有馬上回答,爲了得到更多的確信線索,,他又一一檢查遍附近所有房屋,發現家家戶戶都是飯菜熱氣騰騰,沒動過一筷,偏偏主人家離奇失蹤了。
忽然!
唔——
本應是平靜如死的鬼城裡有沉重鐘聲敲響,這鐘聲彷彿是解除宵禁的晨鐘,前一刻還是空蕩無人的鬼城,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
家家戶戶點起燭火,一下從黑暗變得亮如白晝,讓人一愣,有些適應不過來。
這鬼城的變化遠不止此,更詭異的畫面還在後面呢。
燭火倒映在窗戶紙上,屋子裡居然出現了人影走動,然後開始有一個個人推門走出,如尋常市井百姓般忙碌起來的,酒館開門經營,茶樓有說書先生抑揚頓挫聲音傳出,街頭有小攤販叫賣聲…一派市井氣息,熱鬧繁華。
“這……”算命先生驚得目瞪口呆,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其中有好幾家屋子,他們之前檢查過,空無一人,現在不僅憑空變出人,而且滿城變出這麼多人,實在是匪夷所思。
但隨後又發生了另一件怪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見鬼城反常,晉安帶人悄悄退回城門洞,在事情未明瞭前,暫時不與這一城憑空冒出來的百姓做正面接觸。可他們站在城門洞下,發現滿城百姓雖然各忙各的,宛如正常市井生活,但這些百姓沒有一個人靠近城門洞想要出城。
不止是不靠近城門洞,就連對站在城門洞下的晉安幾人也是視而不見。
爲了研究這鬼城的具體真相,晉安這幾天一直帶人站在城門洞下研究鬼城真相,果真被他發現到一些眉目。
他發現晨鐘第一響時,宛如宵禁解禁,前一刻還是空曠沒有人的屋子裡憑空變出人來;而當暮鼓敲響時,就像是宵禁命令,滿城百姓跟來時一樣,趕在宵禁前回到家,然後人憑空消失。
只有桌上的熱騰騰飯菜沒有消失。
這就是一開始那些飯菜的由來。
第二天……
第三天……
就這麼一直循環下去。
還是沒人敢靠近城門。
“奇怪,奇怪,奇怪……”這幾天晉安聽到最多的就是這兩個字,算命先生完全理解不了這個世界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先生,我突然有一個大膽想法,你說這個鬼城會不會是以晨鐘和宵禁暮鼓作爲循環節點,不斷重複同一天場景,一遍遍的周而復始?而且就連那些百姓也都是隻保留一天記憶,記憶還停留在離奇失蹤前……”晉安皺眉思索道。
算命先生稍稍一思索,也覺得晉安這個猜想很靠譜,最有可能接近真相。
“小道長的意思是,這個鬼城是個時間牢籠?”
晉安:“不僅是個時間牢籠,爲了避免被同化,我們儘量避免留在城裡過夜,不怕萬一就怕一萬。”
聽完晉安的建議,算命先生連誇晉安心思周到,一開始就發現這滿城百姓的行爲舉止異常,不敢靠近沉悶,提前帶我們躲到城門洞下。
晉安卻高興不起來,擰眉看着外界的熱鬧繁華世界,假如玉陽子師叔也來過這座鬼洞鬼城,會不會就被困在時間結界裡面出不來?
都說不要驚醒夢中人,如果強行喚醒夢中人,恐生變故。
假如告訴這一城池人真相,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經過幾天觀察,逐漸摸清了鬼城規律,晉安正式打算去闖一闖這鬼城有多厲害。
晉安先是小心接觸一名看上去和藹慈祥,帶着小孫女的老人,這類人比較好打交道。
這次的短暫接觸很成功,老人和小孫女都未察覺到晉安這個外地人面孔,然後晉安開始謹慎打聽起有關玉陽子師叔的事,但毫無所獲。
晉安非但沒有氣餒,第一次的接觸讓他信心大增,接下來開始頻繁找人打聽玉陽子師叔下落。
當然了,在幕鐘敲響,準備要宵禁前,他會提前退出城池,從不在城池待太久時間,擔心自身也會困在時間囚籠裡。
皇天不負有心人!
還真被他打聽到玉陽子師叔下落!
“你說的這個道長我有點印象,好像是在東市看到過這位道長?”路人給晉安指了個方向。
晉安喜上眉梢,玉陽子師叔果然就在這裡。
經過這些天的觀察,晉安摸清這個鬼城也有東市西市之分,西市偏向民間普通交易,而東市則是靠近幾家道宮佛寺,那裡交易最多的就是香燭等供奉道祖、菩薩的貢品。
來到東市後,晉安一路找人打聽,結果很輕鬆就打聽到了玉陽子師叔的下落。
晉安目露幾分古怪神色。
果然不愧是玉陽子師叔,把五臟道觀都開到陰間鬼城來了!
東市附近最近多了座小道觀,名字就叫五臟道觀!
晉安突然覺得一個玉陽子師叔能頂十個他啊,因爲連他都沒想過可以在陰間開五臟道觀佈施道法!
心生敬意!
晉安更加迫不及待想見到這位雖素未謀面,卻令他心生敬意的玉陽子師叔了!
別說晉安意外了,就連算命先生也是一臉的意外,震驚表情,人瞠目結舌,心裡想道:“這五臟道觀究竟是何門何派,沒有一個是正常人!不知道這位玉陽子道長是位怎樣的奇人?”
東市。
香火嫋嫋,如龍柱昇天,這裡聚集了很多的道觀、佛剎建築,吸引來大量問心有愧或問心無愧的香火信徒,來此地燒香拜神祈福。
一路找人打聽,晉安纔在不起眼位置找到偏居一隅的五臟道觀。
陰間鬼城裡的五臟道觀很小,小到引不起人注意,門楣低矮,顯得落魄,此時門戶大開,卻沒有香火青煙飄出。
晉安按捺住激動心緒,帶着兩個小童,迫不及待進入陰間五臟道觀,想見一面自己的玉陽子師叔。
“師父!”
“師父!”
“師父我找到五臟道觀的晉安道長哥哥來救你了!”
孩童沉不住心性,已經先一步跑進道觀裡,哪知道觀裡空蕩蕩,並無道人留守。
道觀並不大,很快找遍,都沒有找到玉陽子師叔。
道觀只有一座略顯寒酸神殿,神殿裡除了供奉泥塑三請祖師爺、泥塑五臟道教祖師爺外,還擺放着許多靈牌,靈牌上寫着一個個名字。
粗略一數,大致二三十個靈牌。
道觀除了這座略顯寒酸的神殿裡的幾根梁木值些錢外,可以說是非常小和簡陋,難怪道觀門大開,不怕被賊惦記。
兩個孩童在五臟道觀裡來來回回跑了不下七八趟,一直沒找到師父,露出失望神色,情緒低落。
希望後的失望,心理落差巨大,小女童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擡手抹起眼角眼淚。
見到妹妹哭泣,哥哥慌了神,連忙安慰妹妹。
晉安輕揉小傢伙腦袋,安慰說道:“玉陽子師叔既然能在陰間開五臟道觀,說明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看神像與靈牌前都燃着香燭,再看香爐裡積了不少香灰,說明每天都有人祭拜,放心,我們肯定能見到玉陽子師叔的,應該只是臨時有事出門。”
“我們留在正殿裡等你們師父回來,你們跟我一起給那些靈牌上的亡魂念《度人經》,助他們消減怨氣,能早日有機會投胎。”
“如果我沒猜錯,這些靈牌上的名字,就是鎮海石獸裡的那些可憐孩子。”
當在道觀裡看到這麼多靈牌時,晉安全都想明白了,打碎鎮海石獸,打生樁小孩不見,果然是跟玉陽子師叔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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