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掌櫃下樓換鐵鑰,
晉安原本還想觀察更多細節,
但恰在這時,
樓梯口處傳來上樓的腳步聲,是掌櫃回來了。
“掌櫃,你不是說我對門的藏字八號房是空房嗎,我怎麼覺得從對門門縫裡有臭味飄出,比放了一個月的臭雞蛋還臭,聞着像是屍體腐爛的屍臭味?”當掌櫃來到身前,晉安皺眉問道。
掌櫃只說可能是晉安聞錯了,他並沒有聞到什麼異味。
晉安盯着眼前的掌櫃:“掌櫃,這屍體腐爛味該不會是死在藏字八號房的那名爲情所困女子,屍體還在裡面吧?”
掌櫃還是那副麻木表情:“她死在裡面三天,我一直等到她房費到期纔打開門,然後報官找來她家人接走屍體。”
晉安這次有點刮目相看的多看一眼掌櫃:“掌櫃你這次倒是不摳門了,居然肯讓一個死人在你的客棧裡腐爛三天,你就不怕影響到你生意?”
掌櫃:“有錢就好辦事。”
這還真的是名副其實的見錢眼開吶,晉安心裡這麼想到。
這個時候,掌櫃已經拿鐵鑰打開冬字七號房,這間客房收拾得很乾淨,並沒有想象中的久久散不去的血腥味,在牆角和縫隙裡也沒有看到未處理乾淨的血點或肉沫,看着就是一間打掃得很乾淨的普通客房。
普通到能一覽無餘所有環境。
掌櫃:“客觀可還滿意這間客房?”
晉安一語雙關的回答:“這裡確實是很乾淨……”
聽到晉安滿意這間客房,一直表情麻木的掌櫃臉上,居然頭一次浮現笑意:“那祝客觀住得順心。”
那抹笑意,總覺得還隱含着什麼更深層次的意味。
在離開前,掌櫃提醒一句:“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來一樓找我,在房間裡儘量不要弄出太大動靜,二樓三樓有些客人的脾氣並不好,尤其是三樓的客人脾氣最差。”
這話像是種警告。
聽到這,晉安眉梢一動,然後不動聲色的問道:“掌櫃,爲什麼這第二層樓的大部分客房都被封死了?”
“而且這些被封死的客房基本都是比較靠後的‘閏餘成歲,律呂調陽’字,是不是數字越靠後寓意越危險?”
結果掌櫃留下一句有些沒頭沒腦的話:“那些房間跟人一樣生病了。”
當送掌櫃離開,重新關上房門的剎那,房間內溫度開始急劇降低,晉安立刻感覺到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然而他和紅衣傘女紙紮人對客房展開地毯式搜索時,都沒有找到那種窺視感來自哪裡。
這麼來回搜索幾遍都沒有結果後,晉安打算先暫時放下這事,去做另外一件事。按照掌櫃講的關於那對夫婦的故事,這房間應該有兩天的安全時間,夫婦裡的妻子是在第三天開始不正常的。
所以他必須得在這兩天內解決完手頭所有事,才能專心對付這恐怖的冬字七號房。
“灰大仙,你有在二樓聞到血手印的氣味嗎?”
“吱。”
“這裡陰氣太重,空氣混濁,聞不出來嗎?”晉安眉頭擰起。
這就是那血手印來這裡的原因,藉助此地陰氣,加快療傷,恢復實力,這家客棧就好像是建立在墓地上,匯聚陰氣,吸引過路人入住。
自從看到笑屍莊老兵的出現,晉安就有強烈的時間緊迫感,他不能爲了穩紮穩打而浪費太多時間了,爲了追趕時間,搶在其他人之前發現鬼母噩夢的真相,有時候採取些冒險激進方法也是一種必要。
接下來,晉安開始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的辦法很簡單粗暴,並無任何花裡胡哨,但很實用,那就是主動引蛇出洞,既然你們想安安靜靜龜縮着息事寧人,我偏偏要攪得這客棧裡不得安寧。
紅衣傘女紙紮人和灰大仙非常信任晉安,不管晉安提出什麼辦法,他們都會無條件信任並支持。
……
……
隨着晉安入住,掌櫃下樓,剛剛還有些熱鬧的客棧,再次迴歸以往的平靜。
好像每個客房裡都沒有人,但又好像每個客房裡都住着人,每個人都有着自己要忙的事,大門緊閉,謝絕交流,謝絕見客。
偏偏有一個是異類。
燈油燃燒時的跳動火光,順着打開的房門,忽明忽暗的搖曳着,在昏沉走廊投射出一大片亮光,並且有血腥味在空氣裡瀰漫。
住着人的幾間客房,通過門縫漏光看到先後有光影閃動了下,似乎正有人站在門後貼耳聽着外面動靜。
此時走廊裡的血腥味還在繼續擴散,就連沒有住人的秋字五號客房和藏字八號客房裡,都有些詭異異動悄然傳出,在黑夜裡帶着令人不寒而慄的寒意。
吱呀
一聲壓得非常低的小心翼翼開門聲,在平靜走廊裡響起,終於有人按捺不住對血的渴望,好奇打開小門縫,透過門縫朝外打量。
那是雙佈滿血絲,只有癲狂沒有半分人性冷靜的眼珠子。
門後的人顯然注意到了七號客房的房門大開,光亮照出,血腥味就是從七號房飄散出來的,彷彿聞到血腥味讓其更加癲狂了,眼球上的血絲更加粗大,猙獰,宛如一條條暴起的青筋。
……
此時的七號客房裡,晉安爲了來點刺激,儘快吸引來其他的住店房客,他是真的下了血本了,他給自己胳膊上劃開一條口子,大量鮮血落入事先準備好的水盆裡。
水盆裡盛滿了水,使血液擴散的更快,使血腥氣味更容易揮發出去吸引來今晚的獵物。
他這是拿自己當餌,然後引蛇出洞。
晉安感覺差不多了,趕緊重新包紮好傷口,再流下去他就要失血過多了,等下就沒力氣幫上紅衣姑娘的忙了。
又過了一會,照出門外的燈光,忽然在地上照出兩個人影,兩個賊頭賊腦的人探出腦袋,向客房內張望。
這兩個人臉頰狹長,眼睛特別大,佈滿了像青筋一樣暴突的血絲,一看就是瘋子類型,全身都是各種自殘傷口,那些自殘傷口太多看着有些駭人。
當看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手臂有傷的晉安時,這兩個瘋子差點就要衝進來。
但最後因爲恐懼這間秋字七號房,兩人又短暫理智的停住。
但是這兩個就是徹頭徹尾的瘋子,要不是瘋子怎麼會把自殘得遍體鱗傷,他們剛有點理智又重新恢復癲狂模樣,一頭衝進來想要帶走倒在地上的晉安,帶回到他們房間再慢慢折磨。
可就在兩人剛衝到晉安身前,想要拖着晉安趕緊退出七號房時,假裝昏迷倒在地上的晉安,從衣袖裡拿出早就藏好的七寸長棺材釘,狠狠刺入兩人腳掌,尖長棺材釘直接把這兩個瘋子釘在原地。
棺材釘又稱鎮釘,也是屬於鎮器的一種,能鎮死人,有鎮魂破煞的作用。
那兩個自殘瘋子被棺材釘釘住,痛得仰頭想要嘶喊出來,但是還沒等他們喊出來,一招偷襲得手的晉安,馬上又從袖袍裡滑出兩枚棺材釘,一個起身上託,棺材釘洞穿兩人下巴,跟頭顱釘到一起,喊不出聲音。
晉安這一靜一動,時機把握得都非常準,絲毫不拖泥帶水,要沒有顆膽大心細的心以及豐富的生死邊緣搏殺經驗,絕對不可能在兩個瘋子的眼皮底下做到這麼沉着冷靜。
恰在這時,紅衣傘女紙紮人撐開手裡愈發鮮紅的油紙傘,把兩個瘋子收進油紙傘,消化爲自身陰氣。
晉安的搏殺經驗豐富,再加上紅衣傘女紙紮人的殺伐果決,兩人雖然是第一次配合卻是天衣無縫般完美。
晉安又等了一會,見這次再沒魚餌上鉤,知道剩下那些房客肯定是起疑了,知道再耗下去也沒用,索性也不再釣魚了,他剛走到門口,就聽到砰的關門聲,走廊裡再次恢復平靜。
只有暑字三號房的房門虛掩打開,房內有燭光照出。
晉安若有所思。
看來剛纔他們殺的那兩個自殘瘋子都是來自暑字三號房。
就在晉安思考時,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又來了,他冷眼掃一眼這七號客房,能在這家客棧活着居住下來的人,沒有誰是普通人,他未必會怕那些故事。
雖然其他人不肯上鉤,但晉安可不想就這麼坐以待斃,現在時間對他非常緊迫,必須找出那個血手印和笑屍莊兩個老兵的位置。
突然,安靜的走廊裡傳出大聲喧譁聲。
砰!
像是門重重砸在牆上的粗暴開門聲。
接着,走廊裡響起倉惶腳步聲,就像是有人正在倉惶逃命,一邊逃還一邊喊着救命。
晉安開門走出去,發現一個渾身都是傷,頭破血流,手上還綁着麻繩的瘦小男人正從“往”字四號房逃出來。
也不知道是這人慌不擇路跑錯方向,還是不敢跑下一樓離開客棧,居然是往走廊深處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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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雙手被綁住的頭破血流男人,看到開門出來的晉安,立刻滿臉欣喜的朝晉安這邊跑來:“道長!救命啊!”
“我纔是往字四號客房的原房客,我被人綁架了,有人要殺我!有人要殺我!我後面有個紙紮……”
欣喜喊聲戛然而止,他目光恐懼看着跟着晉安一起走出來的紅衣傘女紙紮人,瞳孔放大,臉上表情寫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
四號客房裡,一個眼神冰冷,面無表情的男人,不疾不徐的跟出來,如一個冷漠殺手,殺氣騰騰,並不擔心四號房原房客會逃出客棧。
但是這個男人並非是人類身軀。
而是一個紙紮人。
在他的心口位置,暴露出一顆沉重跳動的鮮紅心臟。
只是製作他的人,手藝太精湛,五官描繪得栩栩如生,如果不是那顆裸露在外的沉重跳動心臟,在視線昏暗的走廊裡晉安也不可能第一眼就認出對方身份。
正是離開福壽店,想找回丟失孩子的阿平。
阿平也想不到會在這裡碰見晉安,他明顯一愣,目光裡的殺氣退去,流露出意外神色與喜色。
“你,你們……”四號房原房客的瘦小男子,剛逃出生天的喜悅變成了如墜兩層地獄的全身冰冷,小腿子打顫。
他不甘心就地等死,跑到四號房隔壁的六號房,是那個始終靜謐無聲,沒有任何亮光從門縫裡漏出的“收”字六號房,他身體不停的撞門:“救救我!救命!救命!”
結果被他這麼一通亂撞,還真撞開了六號房的房門,好冷,門一開,就感受到一股陰冷寒氣涌出,這裡的陰氣比其它客房還濃。
阿平突然面色一變,一個疾步衝到原四號房客前,用自己身體擋在對方身前,並不想讓原四號房客被打死。
砰!
在看不見的空氣裡,一隻血手印憑空印在阿平的右手臂上,剎那,紙紮與竹編紮成的手臂,當即茲茲茲冒黑煙,這血手印上帶着很深的怨念,沾之都要被傳染、同化。
阿平當機立斷,咬牙,左手扯斷右手,然後拉着原四號房客退向一邊,防止他被殺死。
當看到血手印的那一刻,晉安毫不猶豫,再次以舌尖壓銅錢,藉助五帝銅錢開陰陽眼。
那是一個完全由怨念誕生出的無麪人,並不是人也並不是屍,而是各種怨念的集合體。
因爲怨恨太深。
所以他所過之處留下血手印。
以此發泄怨憤與發下惡毒詛咒。
不用晉安提醒,紅衣傘女紙紮人已經持傘直刺出去。
砰!
無麪人並未被撞飛出去,只是倒退了兩步。
但這足夠了,晉安一聲喊:“一起動手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