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闢火牛魔王想依靠先天八卦爐神山的特點,想要祭煉出更多的龍紋石箭,可接下來發生的一場變化,打亂了他的計劃。
隨着他扶正八卦爐神山,爐火不再傾瀉世間,火焰山裡的熊熊烈火在以肉眼可見速度減小。
隨着火焰減小,三十土地廟三十山神廟,也跟着重現世間。
“咦,這些廟宇怎麼跟之前不一樣了,都被人重新修繕過了!”
“不止是被修繕成新,每一座廟宇裡還有香火供奉!”
想要重新探索火焰山的羣雄們,驚訝聲音響成一片。
“看來是跟牛魔王有關。”
“這牛魔王倒也心細,斬神成功,沒有居功自傲,懂得感恩與還願。”
火焰山裡的烈火常年燃燒不熄,闢火牛魔王之前帶着清晰真人在火焰山裡修繕廟宇,上香還願時的細節,外界並沒有看到,所以纔有了以上的猜測對話。
還真被這些人給猜中了,這一切的確是闢火牛魔王還願做的。
不過他們的注意力,很快被另外一件事吸引去,隨着火焰山火焰減弱,他們可以自由深入火焰山,再也不受諸多苛刻限制了。
可就當羣雄們想要再次衝進火焰山奪寶時,洞天福地出現翻天覆地驚變。
隨着火焰減弱,到逐漸熄滅,得以重見天日的三十土地廟三十山神廟,忽然齊齊大放靈光,有神華沖霄而起。
“怎麼回事?”
“發生什麼事了?”
人力在這種天地劇變前,顯得如蚍蜉撼樹一樣渺小,一時間沒人亂入火焰山,都在觀望天地局勢。
只有七星道人和天師府的少數幾人,看出了些許端倪,面色一變。
七星道人表情凝重:“八卦爐神山被扶正,人間正道得以重見天日,他們想要補天,重新封印洞天福地,防止有魍魎魑魅出去危害陽間!”
這裡的他們,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大家都知道指誰,是三十土地廟三十山神廟裡的那些上古先民執念,是這個道場祖庭裡當年戰死的那些執念。
如今的洞天福地,是陰墳道場,埋葬着太多太多死人,如今的陰墳道場就是一個巨大的聚陰之地,養屍之地,如果不加以控制,勢必要成爲一大禍患。
這裡不單單葬着山神骨,還葬着許多該死的人和不該死的人,魍魎魑魅成羣。
有人還在惦記火焰山裡的仙藏,心有不甘的說道:“應,應該沒有這麼嚴重吧,這個洞天福地裡的人都已經死絕,真會有人補天嗎……”
七星道人嚴肅看一眼說話者:“你真認爲都死絕了嗎?”
這話意有所指。
那個無頭四臂魔神。
還有三十土地廟三十山神廟迴應闢火牛魔王的聲音。
人死後有執念。
這些人的生前意志,化作了死後執念,繼續在黑暗地獄裡堅守最後一點人間正道。
七星道人接下來的一句話,終於讓在場的人,集體面色一變:“你們忘了武州那場災禍嗎。”
前年發生在武州府的那場莫名洪水,水淹州府,赤地數百里,死傷無數的事,官府對民間通告是陰邑江上游決堤,引發了突然洪澇。
可實際上,在修行界裡,大家都很清楚,那次洪水淹沒州府,跟洞天福地、山神殃氣有關。
那次洞天福地,許多民間奇人異士都有進入,失蹤人數太多,想瞞都瞞不住,真相早已經在修行界傳開來。
當時還沒開啓的武州府洞天福地,都能引發這麼大一場殃災,殃及了整個武州府州府。這次洞天福地開啓,又逢斷天絕地四象局封印被破,倘若真的再降災禍,無法想象該是如何的生靈塗炭,怕是連京城都難逃殃及。
補天,重新封印洞天福地,纔是當下最好的結果。
七星道人當機立斷,帶上玉京金闕所有人,當即離開洞天福地,乘着補天完成前趕緊離開。
太清上人只稍稍猶豫片刻,也帶上太清道的所有人,成爲第二家離開的宗門。
原本大多數人還在猶豫,直到,連天師府都滿臉不甘心的轉身離開,匆匆朝火焰山外走去,剩下還在猶豫的人,這才意識到事情嚴重,人數一下減少一大半。
“諸位道友聽我一句勸,及早離開,莫要追悔不及。”出山前,七星道人仍不忘對留下的人相勸一句。
“多謝關心,七星道人請放心,如果真的勢頭不對,我們一定緊隨離開,絕不猶豫。”剩下的人,口頭說着感謝話,身體站在原地不動。
人人都知人心不足蛇吞象,最終會反遭吞噬的道理。
可這世上還有一句話叫“利慾薰心”。
當人心真的面對絕對利益誘惑,又有幾個人能保持心志不動搖。
知道這些人留意堅定,七星道人也不再強求他人跟自己一起離開,留下一句保重後,嘆息帶人離去。
就連大青牛和千眼道君神像,也跟着玉京金闕一起出山離去,這是晉安的意思,他的本體遭已經用地行術遁出火焰山外,在山外等着匯合。
外面的動靜,都被鉛汞聖胎分身看得一清二楚,晉安本體沒有遲疑,早早就等在山外了。
匯合過程很順利,晉安坐上大青牛牛背,帶上千眼道君神像,徑直朝洞天福地外奔馳離去。
“武道人仙快看,離火老人歸隊了,和天師府的姜家老祖、破軍侯在碰頭。看他們神秘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又在鼓搗什麼陰謀詭計了。”
千眼道君神像嘖嘖道:“在火焰山時,離火老人對武道人仙你處處下死手,現在仇家相見,你不去殺離火老人嗎?”
晉安的回覆很耐人尋味:“有玉京金闕和鎮國寺在場,不要讓他們爲難。”
千眼道君神像露出恍然表情,然後嘴巴閒不住的它,開始催問起清曦真人甦醒過程,兩人在火焰山裡有沒有發生什麼。
晉安瞥了眼千眼道君神像:“我原本給你留了不少第四境界眼珠子,但現在看來千眼道君屈才你了,只能等我以後幫你留意有沒有千嘴。”
千眼道君神像:“唉?”
吭哧吭哧馱着晉安的大青牛,十分鄭重的問出一個嚴肅問題:“武道人仙,殺山神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
……
一天後。
外界陽間。
晉安一行人平安撤出洞天福地,他走出採石場的昏暗礦道,重見人間天日,第一眼就被頭頂上方的天穹吸引去目光。
此時的人間正好是白天,但是高掛天穹上的雙日異象已經消失,由他們下洞天福地時的雙日同天變回正常的一輪太陽懸掛天穹。
他面色一肅。
果真被七星道人預料中,隨着補天,極陽洞天福地正在重新封閉。
其他勢力也是擡頭看到了天上一幕,讚歎起七星道人的料事如神,別人是補天,七星道人是卜天問卦,卜卦天機。
七星道人捻鬚感嘆:“卜天二字是萬萬與我無關,真正補天的人,是那位能夠肩負起太上老君八卦爐,熄了火焰山千年烈火,斬神成功的神秘道術高手。”
“他纔是真正的補天之人,我等只不過都是受他廕庇之人。”
“可惜了……”
七星道人望着天上的一輪太陽,神色帶上幾分遺憾。
“七星道人指的可惜,可是指洞天福地還沒探索完畢,就提前關閉了?”說話者是離火老人。
這何嘗不是他本人的心聲和極不甘心,假借七星道人之口,說出了自己的內心真實想法。
七星道人搖頭:“可惜至今無人知曉那位神秘道術高手的真正身份,如果知道,定會盛情邀約這位道友來我玉京金闕作客,焚香論經,探討道術心得。”
七星道人這番肺腑之言,可見對對方的評價之高。
親歷過火焰山一役的在場神道高手們,也都是神色動容,肅然起敬。
只有離火老人臉色難看,面色黑沉不說話,七星道人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不知是說者無意,還是故意話中帶話。
他聽着別人越是對牛魔王推崇備至,他就越是心裡如橫着一根刺,是既難受又咬牙切齒。
離火老人也自知理虧,不發一言的甩袖離去。
七星道人又遺憾感慨幾句後,目光轉向晉安:“聽我師弟講,他欠晉安道長你一份人情,答應晉安道長你進玉京金闕藏經閣修行一門神通?”
晉安疑惑抱拳:“七星道人的師弟是?”
玄雷真人已經着急眨眼示意:“就是湛木道人。”
晉安恍然。
七星道人頷首笑說道:“說起來,晉安道長對我師妹也有救命之恩,多虧有晉安道長一路護送,我師妹才能安然離開道家黃庭內景地,我們幾個師兄弟就這麼一個師妹,雖不是血脈至親卻與血脈至親的感情一樣深厚。”
“晉安道長救我師妹一命,等於救了我們幾個師兄弟一命,我師弟在前往不老山前,曾有過叮囑,帶晉安道長進一趟藏經閣。以我看,擇日不如撞日,晉安道長就今天來我玉京金闕吧,我順便親自設宴厚謝晉安道長,以表誠意。”
晉安正要開口,七星道人看向從晉安道袍袖口裡探出小腦袋的千眼道君神像,搶先一步說話,打斷了晉安:“千眼道君也是功不可沒,理應與晉安道長相等優待。”
此邪神一聽,立馬感動哽咽:“想不到本道君有朝一日也會被天下道門之首的玉京金闕這麼重視,受到玉京金闕盛情邀請。”
“這就是受到重視的感覺嗎!”
“做好人真好嘞!”
千眼道君神像飛出晉安道袍袖口,飄飛至七星道人肩頭感動大哭。
當黑暗被光明照耀,必受震撼。
玉京金闕諸位長老笑出聲,不是嘲笑,而是人心向善的包容,體諒笑意。
看着哭哭啼啼的千眼道君神像,晉安點頭,應允了玉京金闕的盛情邀請:“那就打擾到七星道人和諸位長老了。”
七星道人高興大笑說道:“不打擾,一點都不打擾。”
……
……
隨着洞天福地關閉,採石場漸漸冷清。
採石場某處礦道洞室。
洞室裡有着石廟、青銅編鐘遁甲陣的佈局,這裡的佈局,都與道家黃庭內景地裡通往陽間的地宮佈局一模一樣。
就是晉安揹着清曦真人傳送出去的那座地宮通道。
唯一不同的是,陽間這邊沒有地宮羣,只有一個簡陋的洞室。
而眼前這個簡陋洞室,也是晉安揹着清曦真人重回陽間的地方。
實際上,這裡纔是進出道家黃庭內景地的真正通道口,寡婦莊那個聚陰地耳房,纔是旁門左道。是小陰間結界鬆動,陰差陽錯下出現的另闢通道。
小陰間事情了結那麼久,這裡早已經人去室空。
玉京金闕、鎮國寺、天師府留下來接迎倖存者的高手,都已經撤去,只留下幽謐與黑暗。
偶爾嗚嗚風聲,帶着瘮人怪聲和陰森寒意,給此地更添幾分幽謐陰森,就像是從未有人來過這裡。
遮掩的黑暗幽閉環境下,任何一點異響,都會顯得空曠刺耳,傳出很遠。
咣!
叮叮噹噹——
猛然,一陣青銅編鐘的接連撞擊聲響起,清脆,刺耳,在陰森森的黑暗環境下一點都不悅耳。
那些青銅編鐘聲,正是從那座孤零零屹立的石廟裡傳出的。
不過青銅編鐘只響了幾聲又猛然止歇,來得突兀消失得也突兀,就如這座深處地下的幽暗世界一樣,帶給人無盡寒意。
就在青銅編鐘剛止歇沒一會,有幾道火光從礦道另一頭急速接近,隱約聽到幾人對話聲在迅速接近這邊。
“我好像聽到了青銅編鐘響了!”
“你知道青銅編鐘響意味着什麼嗎,意味着在道家黃庭內景地裡有人敲響青銅編鐘,如夢中人被喚醒,有人從陰間返回到陽間。但是道家黃庭內景地早已經沒人,隨着極陽洞天福地的出世,毗鄰的道家黃庭內景地也深受影響,發生翻天覆地變化。”
“去查看一下不就知道是不是被風吹動的了,反正不可能是陰祟死人跑出來。道家黃庭內景地早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極陽世界,有出來也只會是活人出來。”
隨着火光出現在洞室內,看清其中一人穿着身份特徵明顯的風水袍,是名來自天師府的風水師。
與他結伴的人,並不是風水師,暫時看不出來身份。
呼——
一陣陰風颳過,火光熄滅,一同消失的還有兩人的說話聲,重歸死寂。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呼——
像是礦道里的山風聲,又像是來自人的很輕呼吸聲,就像是有人對着火摺子輕吹一口氣,重新點燃火光,一縷火光重新照亮地下深處的洞室。
啪嗒——
啪嗒——
火光晃動,人的腳步聲響起,在空曠幽閉的地下深處顯得尤爲清脆,迴音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