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繡莊從蘇州收購新刻絲,在室內掛在牆上,閉戶焚香,用香薰的辦法,將新刻絲薰成古色古香。他們也從北京東小市買來零亂破碎的舊刻絲,請人加工修復,再出售,獲得高利潤。
做繡貨生意的古繡莊,不設櫃臺,有清靜幽雅的客房,整潔美觀的貨架,陳列着各色各樣、豐富多彩、燦爛奪目的繡貨。顧客到來,熱情招待,奉煙獻茶,殷勤伺候。
老古玩行人說:繡貨鋪的人會做買賣,也會編瞎話。他們賣貨,給買主看東西時是聚精會神地注視着顧客的神態和語氣,猜測着什麼貨色、什麼樣式、什麼圖案能迎合這位顧客的心理。
然後順藤摸瓜似地再向顧客耐心解說這件繡貨的名稱、用途、來歷、並說明是什麼朝代的、那位名人使用過的等等。
從中穿插着說些趣聞軼事吸引顧客,再請顧客任意挑選。有的顧客是茶也喝了,煙也抽了,挑了半天一件沒買,他們仍然笑臉相陪,請顧客下次再來挑選。
下次再來了,仍然熱情招待,不厭其煩地揣摸顧客的心理,投其所好,終究能做上他的買賣。老翰林袁勵準同琉璃廠雅文齋古玩鋪經理蕭書農聊天時說,他女兒到鴻興德古繡莊去挑選刺繡衣料,挑來挑去,人家也不煩,儘量使她滿意。她去了三趟,每次都熱情招待,最後心滿意足選到稱心如意的刺繡衣料。
從民國十年到二十八年,西湖營古繡莊生意興隆,中外顧客迎門。那時有專門經營繡花片、花邊、睡衣、褲褂的同順利;專營繡花墊、挽袖及接受訂貨的吉昌厚、義順公;做出口繡貨
生意的振德興;專做少數民族繡貨生意的德信成;各路生意都做的鴻興德,這些是在繡貨行業中有名的字號。外國人稱這條街爲“Embro1deryStreet繡花街名揚海外。
繡貨行興旺時期,在北平是“有行無會”,沒有商會或同業公會。北平淪陷後,在日僞逼迫下成立刺繡業新民分會。1944年改稱同業公會。1953至1956年稱之爲特種工藝品製造業。
西湖營古繡莊的興起,引起古玩行人的注目,有的古董商也經營一些古繡貨。民國十五年前後,琉璃廠古玩鋪中有了古刺繡“活計”,以小而精取勝。
大古董商嶽彬則有皇室王府收藏之古繡大件,如幔帳、畫屏等,古玩鋪的刺繡比古繡莊要勝過一籌,精品多。古玩行老人都有鑑別古繡的經驗,這些經驗是從他們經營“活計”和其它刺繡藝術品中積累下來的。
當年孫會元是著名陶瓷鑑定家、國家文物鑑定委員會常委,人們信服他鑑定陶瓷的眼力。可誰知道他在青年時代鑑定過活計,對刺繡、刻絲有所研究。七十年代中期海關驗關時,發現一件繡花幔帳,要求出口。有人說:“這是件新東西,可以出去。”
孫會元正在值班,制止說:“慢着!我看這是舊的,是著名的‘宮繡’。”人們不信他說的話。他說:“我看刺繡的眼力,你們不大相信,請鑑別刺繡的專家來看看,不能隨便出口。”
一位古刺繡鑑定家來了,一看便說孫老師的眼力好,這是件宮繡,是康熙皇帝時的幔帳。”孫會元笑了,可他沒說他在年輕時學過鑑別古刺繡。
荷包巷的繡貨市場,曾紅火過明清兩個朝代,繡花街的古繡莊在民國年間只能說是縣花一現,都已成爲歷史。歷史給人們留下一個疑問:曇花一現的西湖營繡花街,怎能同珠光寶氣四射的廊房二條玉器街、具有三百來年曆史的京都文化街市琉璃廠相提並論呢?
對於這種趣聞,魯善工也沒少聽爺爺說過,比如琉璃廠大名鼎鼎的博古齋,當年就因爲徐渭一幅手卷傳的沸沸揚揚。
道光年間,明代畫家徐渭的長卷潑墨花果畫,收藏家、書畫家不惜重金徵購,流傳至今夠得上國寶文物了。那時翰林院編修陳介祺,道光進士、國史館總纂何子貞,北平佈政史李寄雲等文職官員是博古齋的常客。祝錫之在陳介祺來博古齋觀賞青銅、漢印時,取出徐渭《潑墨花果寫生》長卷,共同欣賞。陳介祺沒買古印、鼎彝,買下這幅長卷,據說才花三百兩銀子!
某日李寄雲在陳介祺書房見到這幅長卷,看半天不放手,陳介祺知道了李寄雲的心思,便說這幅畫我送給你。”李寄雲不客氣地拱手稱謝。沒過三天,李寄雲把一幅王麓臺《南山積翠》山水長卷畫送給陳介祺。
何紹基知道這件事,去找博古齋經理祝錫之說:“你這北京人照顧山東人陳介祺;我這湖南人崇拜浙江人徐文長。”祝錫之說如再見到徐文長的書畫,一定請先生過目。這是道光乙巳年,即道光二十五年藝苑中發生的趣聞軼事。
過了二十四年,到同治八年秋季,博古齋經理李鏡湖,又將徐渭《潑墨花果寫生》長卷送給陳元祿欣賞。陳元祿“縱觀數過,爲之神王,因作歌”。當時他在京養病,經濟上不富裕,沒出錢收購,他讚頌徐渭及其畫卷寫下:“天不蓋,地不載,日月不能蝕,水火不能壞。四瀆無其深,五嶽無其大,人間不可居,擲筆世界外……”他未能收藏徐渭真跡,而自我安慰寫道:人間奇寶二難並,一笑拈花僧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