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酒吧的塔羅師很有一套,這件事先是在師範學院的師生之間傳遞,關鍵是在這裡占卜沒有消費也可以,每週六還有五個免費簡佔,特別適合學生,學生中也沒有大事,無非就是感情和考試。劉秀才每天開始限制人數,不超過十人,這又反過來成爲飢餓營銷的套路,他自己心裡知道,占卜是一件很燒腦的事情,酒吧的人也開始對他崇敬起來,因爲塔羅屋生意火爆,酒吧的生意量也是與日俱增。師範學院的電聲樂隊也主動來駐場唱歌。一切都是蒸蒸日上的樣子。
劉秀才卻已經看到盡頭。這幾天他不停地被一個個念頭糾纏着,先是怎麼自己就成了塔羅師,然後是爲什麼會來到擺渡酒吧,他真的擺渡了多少人,錢掙的多爲什麼自己反而更加貪財,以前自己會經常性的做免費,現在他越來越不願意做免費,遇到沒錢的窮學生,他就不想占卜,各種搪塞。不止於此,因爲塔羅屋給酒吧帶來生意,也帶來困惑,劉秀才的名氣越大,擺渡酒吧的光環好像被蓋住,他不時地看到林青峰的眼神。還有嶽曉曉。
嶽曉曉就是他第一個占卜人周宇的前女友,就像占卜的結果那樣,一個月裡他們複合又分手,分手又複合,再分手。嶽曉曉很糾結自己的命運,沒有方向,雖然她內心很平和,她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一個人,那個人還沒有出現。
嶽曉曉早就知道有個擺渡酒吧,酒吧裡有個塔羅屋,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前男友居然是塔羅大師劉秀才的第一個占卜人,因爲他現在已經被包裝成了大師,實際占卜時間還不足三個月,被宣傳成了十數年的從業經歷,當然這些都是噱頭,沒什麼實際意義,占卜結果有意義人們纔會信服。況且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這是嶽曉曉和周宇的最後一次談話。就在擺渡酒吧。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你才相信我是愛你的呀!”周宇已經微醉,說話有些大舌頭,臉上蒼白無力。
“最基本的就是誠實啊!”嶽曉曉的酒量一般,但她敢喝,這是不對稱的一對戀人,周宇還是師範學院的學生,英語系高材生,好強,家裡也是用盡全力來培養他,對他寄予厚望,希望能夠光宗耀祖。他也是這樣做的,直到一次放縱。
那是一個同學的生日,最好的朋友系花苗傲嬌,按說家境平凡的他不可能與系花有什麼交集,這麼說是不合理的,因爲美女愛英雄,英雄有兩種,一種是俠客,一種是學霸。周宇就是學霸。
溜奸耍滑死乞白賴才考上師範學院的苗傲嬌和超出分數線一百分的周宇能走到一起,大家都覺得不意外,典型的公主遇秀才嘛,苗傲嬌和周宇沒有成爲男女朋友也是大家預料之中的事,周宇不能喜歡這種大家閨秀,苗傲嬌也就是藉着他是學霸的光環,跟老師套近乎給自己的畢業證多添點彩,或者說給自己的畢業證增磚添瓦,不然能不能畢業還說不定呢。
大二那年的國慶節,苗傲嬌過生日,國慶節的生日,同學們都覺得這可是全國人民一起過的生日,所以她苗傲嬌是全國人民的苗傲嬌,應該大慶。這個初出閨苑的小野貓,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春天應該來了,三年高中住校如同三年監牢,封閉的壓抑,都快抑鬱症晚期。那就好好慶賀本小姐生辰快樂吧!
地址選在了NOVA酒吧的一個大包廂裡,這是姐姐的專屬VIP包廂,也是死乞白賴就差把姐姐的男朋友給撕了,才強取豪奪來的。畢竟姐姐的男朋友就是這個酒吧的老闆,聽說國慶節生意特別火,VIP要留着應急的。
呼朋引伴一羣羣,酒池肉林飈嗓音那是必不可少的。周宇就坐在角落裡,偷偷地喝一杯香檳,這是他第一次喝香檳,他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甚至還有些仇恨這裡。除了一句祝福的生日快樂,他什麼像樣的禮物也拿不出來,但阻止不了禮物在包間的一角堆成山,苗傲嬌不在意,她的那些姐妹確是一臉的瞧不起。周宇又享受這裡,因爲苗傲嬌他覺得自己的身份在改變,因爲能坐在最豪華酒吧的VIP,他的身份提高了,他的室友們沒人到過NOVA,更別說VIP房間。
嶽曉曉的出現,他更理解什麼是冥冥中自有安排。那天已經快散場時,苗傲雪,葉尋歡牽着嶽曉曉出現在包廂門口,周宇一眼就看中了她,身材不高,也不瘦,甚至可以說是肉肉的,皮膚很好,雖然離的很遠,但從三個人皮膚光澤的對比就能看出來。她走進來時已經喝到位了,嗓音很高亮,底氣十足,腿看上去有些問題,周宇本來以爲是不小心扭傷的,後來知道是做過手術。
如果苗傲雪有驚豔的感覺,嶽曉曉是那種讓人溫暖的感覺,周宇需要的就是溫暖。整個房間的氣氛被烘托到極限,一羣二十不到的小孩子,被這三個將近三十的女人身上那種成熟的味道徹底點燃,不走出門不知道世界有多大,有多神奇。
嶽曉曉專門爲小表妹唱了生日快樂歌,歌聲有點飄,每一個字,每一段旋律都深深地打在周宇的心頭。但他稚嫩的聲音,根本就沒有被她聽到,如果他當時知道嶽曉曉喜歡的是成熟男人,估計當時就會從樓上跳下去。但如果他知道嶽曉曉前一場酒是因爲失戀,他可能會給出自己處女的擁抱。當然也正是因爲失戀,周宇纔有可能向前進了一小步。
嶽曉曉喜歡穩重,所以她喜歡過周宇,但她痛恨說謊,所以她不能原諒。她不在乎一個人的家境,所以周宇的謊說得很多餘,也足夠不可原諒。她還是跟他來到了擺渡酒吧,把一切說清楚,不合適就算了,這樣糾纏下去,對兩個人都沒有意義。周宇摔碎一個杯子,離開了,保安揪着他的襯衫領子攔下,嶽曉曉趕緊掏出錢,示意放他走,保安才狠狠地扔下這個小屁孩兒的脖領子。周宇回頭看了一眼,端起酒杯眼望酒櫃的嶽曉曉,他心中升起的是恨,愛極了的恨,很深。
塔羅屋的布簾被掀開,一個頭發稀疏的老頭,安撫着一個少婦,走出來。一邊不知說着什麼,那個少婦用紙巾抹着眼淚,走出了酒吧。嶽曉曉好奇地走過去,撩起布簾偷窺塔羅屋,沒什麼特別的,一張圓桌用黑絲絨布罩起來,一個水晶球,大約十釐米的直徑,一副沒有收起來的牌,一摞攤開,下面擺着五張布成五角星形狀的牌,牌上有的畫着人物,有的畫着骷髏。因爲特殊燈光的原因,牌面反射着悠悠的光芒,就像是精靈。
那個老頭把女子送上車,又返了回來。
“你有什麼問題嗎?”瘦削老頭問嶽曉曉,並打量了她一番。
“這裡的塔羅師呢?沒在嗎?”嶽曉曉問。
“我就是。”
“你是塔羅師,一個老……”本來她想說一個老頭,但這時他們已經面對面,就是燈光再昏暗,也能看清楚,他還不老,但這皮膚,這髮型,這打扮,分明就是個老頭嘛!嶽曉曉有些不服氣。
“那怎麼收費?我想問個問題。”嶽曉曉好奇地問道。
“不收費,因爲我不能給你占卜,你沒什麼問題。”老頭開始整理自己的牌,那牌一直閃爍着藍色和綠色的幽光。
“你憑什麼說我沒問題,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子非吾,安知吾不知魚之樂。”老頭爽朗地笑起來,“哈哈哈!”這時候嶽曉曉一掃剛纔的陰霾,新奇總是可以把人從一端拉向另一端,剛纔還心情劇壞想着大醉一場,避避邪,現在就完全忘了。
“我還真的有問題,你要是解答對了,我就拜你爲師。”嶽曉曉那股勁兒上來,八頭牛也拉不回來,就是較真。
“拜師?”劉秀才看着這個桀驁不馴的姑娘,心裡真是尷尬得不行,“我收徒可貴,28000一位!”
“來吧,你看我這是個問題不?”嶽曉曉想要把自己的感情經歷跟他說一下,試試他的能力如何,“就剛纔那個男生,你也看到了,你說我倆這輩子會怎樣?”
“好。”劉秀才一邊洗牌,一邊注視着這個人。對了,她身上這個香水味道,也是桀驁青蘋果,看不出年紀,說三十吧,一張娃娃臉,皮膚嫩的能滴出水,說二十吧,絕對不可能,眉宇間總是能讀出故事。
“你是會相面嗎?”嶽曉曉不自主地低頭看了看自己,沒什麼異常之處,看來他就是會相面。
“確實會一點。”劉秀才把洗好的牌整整齊,讓她切了一下,然後攤開,“您可以抽牌了。”
嶽曉曉每抽一張牌,劉秀才就擺在相對應的位置上去,凱爾特十字牌陣。十張牌全部抽完。他盯着牌思索了幾分鐘,一張戀人出現在寶劍十後面,一張聖盃三在中央,各種宮廷牌在周圍。
“你和他之間在未來的一年會有很多的糾纏,但終究是分手。你們的分手不單單是你們兩個人的問題,更是一個權杖國王的事,這個權杖國王,代表會有一個長輩對你和他的感情有很強的干預,這個寶劍騎士的逆位,就是他本人,會不理智,做出唐突的事。”劉秀才看到牌面的最後一張牌,戀人覺得有些奇怪,因爲其他的牌都發着藍光,權杖國王是綠光,只有這張戀人牌黃色光芒中透着一些粉。“終究是戀人。”
“你看你,前面說得那麼好,最後實在是不準啊?”嶽曉曉擰着眉頭,“我倆永遠成不了朋友的,不可能在一起。不過你前面說的真的準。”
“好吧,就這樣吧。”解讀完所有牌,又給了她一些建議,劉秀才沒等她繼續問,就把所有牌打亂,洗好,準備收到鐵盒子裡。
“這就完了,我還有追問呢?我算過塔羅牌,你應該等我沒問題了再收牌。”嶽曉曉有點急,她想問做好這個戀人牌是怎麼回事。
“一共十張牌,300元。您可以掃碼,也可以支付現金,酒吧的會員卡也可以。”劉秀才拿過一個付款碼,放在剛纔她面前。
三十秒以後,劉秀才覺得這個姑娘喝多了。因爲手機顯示雲支付到賬兩萬八千三百五十元,這可咋辦?“怎麼回事這錢還有零有整的。”
“兩萬八是我的學費,三百是剛纔的占卜費,五十是你服務到位的小費。”說着嶽曉曉站起身,拿起包包,轉身就出了門。
嶽曉曉沒喝醉,也沒糊塗。她就在看到那張閃爍着黃色中透着粉色光芒的戀人牌時,內心穩穩地感覺到,自己這一生與塔羅牌是有緣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