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武宏四處瞎逛時,偶遇山中精靈,那精靈正要去山上書齋修習功課,武宏見它甚爲可愛,便要一同同去書齋。
崑崙虛中有書齋,武宏乃一介凡胎,倒算有些仙緣,如今又有山中精靈引路,上崑崙虛自然不是問題。不過其中造化頗多,武宏上山卻不是這般容易了。
話說四海八荒之內,關於藏書之處,一是在逍遙之境喚作書山,二便在這崑崙虛上喚作書齋。前者虛無縹緲一書難求,而後者只需陸吾座下御兵答應便可。
四界神仙妖魔或者尋仙問道的凡人都不怎麼妄想去逍遙之境的書山,這書齋倒是可以拍拍那御書的馬屁,指不定這位放蕩不羈愛自在的神仙就應允了呢。
如今四海有志者皆要上崑崙書齋,至於爲何不去白帝那書齋,想來是逍遙境難尋,非誠心者不能去,非神者不能去……幾個非字,讓萬千生靈望而卻步。
如此也就讓書齋成了妖物齊聚之地。
武宏被精靈帶去書齋,可謂萬鈞壓頂。
不過,崑崙是萬神之鄉,怎會要妖魔橫行?
書齋如今上有神界之神,下有冥界之鬼,凡人若是無個本事,嚇得滿地爬也是常事。
只是御書也不是那麼好糊弄,他在雷神那處求了個法術,在書齋裡作了法事,自成一束縛鬼神妖魔之法,若不守規矩,直接五雷轟頂,管你哪路妖物。如此,書齋倒也平下靜來。
書齋在絕頂,八方檐牙高翹,雲端看去,只見着三層,層層樓閣雕闌,門窗鏤空,隱隱見得書架。
想來崑崙仙境是有結界的,結界之中不似外界所見那般嚴寒景象,卻是草木茂密,花草幽香馥郁。
武宏往前走着,不知疲倦,山中時有虎嘯龍吟,卻見不得其物,武宏倒不甚懼怕。
一路上,一人一怪都無話,武宏話不算多,只是悶得久了,難免會憋悶。
“小妖怪,你叫什麼名字?”武宏問那精靈,這精靈原是一顆白果子,說來成仙卻有一番巧合。
陸吾神君掌管天帝囿時,見膩了虎豹嘶吼模樣,聽膩了熊羆長嘯之聲,就去了東邊離崑崙千里之遙的君子國,那處里正是大穰時節,陸吾見人間收穫豐美,一派忙然,樂見此景,便於銀杉樹下納個涼快,頂上正有棵白果欲落不落,不想清風一來,那白果子就恰巧落在陸吾頭上,陸吾乃真神,那白果子也就沾了神界靈氣,化作人形。而陸吾覺着同它有些緣分,就留在身邊當個傳話的,如此一算,這白果子竟有了近千年的修爲了。
“白果果,”那白果子答着,山上常年有些凡人上來,它倒不覺得武宏怪異了,不過,它細細想來,他卻是第一個問自己名字的。
“這名字挺好。”對着還沒有巴掌大的果果,武宏說了這算不得稱讚的話。
“你就只有這般大小?”
“陸吾神君嫌我礙眼,就要我小些。”武宏聽罷,陸吾神君,就是先才冷麪威猛的那人……武宏想着,竟打了個寒顫。
“好哇!”白果子興致一來,落在了地上,現了白光,之後,武宏就見這白果子化成一男少年,面容清瘦,身上還穿了皮褂。
武宏定睛一眼,笑出了聲:“叫你變成我這般的人,沒叫你變成我呀!”
“你不是說變成你一般的人麼?”
武宏又指着那化作他模樣的白果捂着肚子笑着,想來同自己對話竟是這般奇趣。
“不笑……”白果子嘟了嘴,一跺腳,就又成了拳頭大小的白球,朝山上飛走了。
“別變回來呀!我還想和自己說會兒話呢!”武宏伸手,想抓住白果子,卻是無果。
白果子飛遠,武宏在後追着,不一時,竟走了大半路程。
山中高樹障目,白果子早已飛遠,武宏追不上,只得慢慢尋着道上去,不想在前的白果子竟然出聲高叫。
山中靜謐,武宏被這聲嚇得一個踉蹌,穩住身形時,趕忙朝着山上追去。
武宏追上時,但見一隻龐然的鳥正四下啄着樹幹,樹幹處卻是白果子所到,武宏這下可看得明瞭,那大鳥是要吃那白果子。
這鳥體態本就大,又是尖嘴利爪,比他賢顧叔還高几許,他又不傻,那白果子吃了就吃了,關他何事?
武宏輕邁着步子往後退着,不想那白果子被那大鳥一啄,竟啄出了個粉雕玉徹的小娃娃,武宏閉眼,那白果子是果子倒還硬得下心腸……可若是個娃娃,他雖能硬着心丟下,可以後,他亦會生千萬個後悔之心。
可是,這大鳥不像是欽原那般好對付的,生得如此兇猛,他如何與它對抗?
正毫無辦法時,他聽得那大鳥一聲長叫,擡頭看時,就見那大鳥疏着它肩上的毛,武宏又仔細看着,那鳥左翅關節處血肉模糊,原來那大鳥受了傷,看樣子是不輕的。若是他一躍跳起,正可給那大鳥致痛一擊,如此尋思着,武宏就四下探着,在邊上找了根高木落下的殘枝,又試了試手,雖彎來拐去,還算結實,不似朽木那般一捏就斷。
武宏提着殘木就擡步朝那大鳥靠近,以往虧得同賢顧學了些步法,走起路來聲音稍小,那大鳥自然不會注意他。
“乖乖當我腹中物!”那大鳥兇殘,說罷一嘴過去,白果子險險躲過。見此情景,武宏爲果果捏了幾把汗,腳下也不禁快了些。
待離大鳥五步遠時,武宏就一躍而起,高舉了斷木,就要砸下……可那大鳥腦袋後面似長了眼,它右翅突地往後一打,武宏被拍在地上。
也虧得地上青苔成堆,他不至於摔傷了。
武宏撐起身來,又想法子,這鳥身後難以偷襲,那他和白果子是無論也逃不開的,難不成只有等死?一想到他會身亡此處,他就來了一股勁兒,他怎麼可以死呢?他還要和賢顧叔一起去找公子呢!
武宏深知他打不過這怪鳥,就想着不如就正面和它拼個勝負,雖說勝算小得如塵砂,也好過無。思此,武宏抓上木枝就衝去果果身前,攔着:“怪物!別欺她!”
“凡人?”那鳥銳眼一掃,眼神輕蔑,張了喙,喝他:“讓開!”
“不讓!我要把你打趴下……”武宏顫巍巍地擡手,木枝就指着這鳥的喙。那鳥頭一低,眼中一暗,武宏只覺着手一麻,閉眼睜眼間,手裡只剩了個把兒。
武宏嚇得將手中把一扔,往後退了幾步,險些跌在地上。
“無知凡人!還不讓開!”那鳥咕咕叫着,又左右扇翅朝武宏襲去。
武宏見那大翅過來,閃躲不及,趕忙轉身撲住果果,兩人倒在地上,受的風力小了不少,只是身側的青苔被颳了一層,甚厚。
待風過後,那鳥定眼一看,兩人相擁在地上,它惱羞道:“凡人你等傷我性命,我未尋仇,爲何還要處處攔我!”
“看我不將你……”不待那鳥說罷,武宏撐起身來:“我又沒傷你性命,果果也沒惹你,你爲何要吃人家?”
“嗯?”那鳥聞此,瞪了眼,問武宏:“那倆凡人不是同你一起?”
“哪兩個?“武宏反問,它既說是倆人……他悠地想起土螻之後,賢顧叔同青玄師父急急要自己先背那女娃走,莫不是遇見的這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