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仁在杭州會談時,曾與蔣介石、何應欽商定,以大軍已經渡江,南京政府勢須遷都廣州。何應欽準備先到上海一行,然後由滬飛粵。李宗仁則答應由南京徑飛廣州。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二日夜,李宗仁邀程思遠、李漢魂、邱昌渭等會商,鑑於廣州目前是CC死硬派大本營,到那裡不能有所作爲,擬明日(二十三日)飛返桂林,靜觀形勢發展,再定行止。
李宗仁於二十三日下午飛抵桂林以後,住在杉湖南岸自建的文明路一三〇號宅邸。行裝甫卸,即派李漢魂、邱昌渭飛穗。並分別邀請張發奎與美駐華使館代辦路易士?克拉克來桂商談今後做法。同時派程思遠飛漢口接白崇禧返桂,共商大計。此時,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的行動異常,引起了人們的議論。四月二十日,人民解放軍渡江以後,各國駐華使節,連蘇聯駐華大使羅申在內,都已先後遷往廣州,獨司徒雷登這位美國大使,依舊留守南京,似將有所期待。據政治觀察家透露,司徒雷登企欲通過他的燕京大學(司徒雷登當過燕京大學校長)的學生居中聯繫,能與中央軍委副主席周恩來對話,轉達美國準備承認新中國政府的意向。究竟司徒雷登能否達成此一任務,非局外人所能瞭解。一直到七月一日,發表了《論人民民主專政》的文章,第一次提出了“一邊倒”的方針。對此,華府當局的幻想破滅了,於是命令司徒雷登首途返國,同時由國務院起草《中美關係白皮書》,把國民黨在國共戰爭中失敗的責任完全推給蔣介石。
四月二十八日,程思遠從桂林飛抵漢口。只見白崇禧正忙於同到上海的蔣介石通電話,其意欲蔣氏命令從長江南岸撤退的中央軍向浙贛鐵路線佈防,而不要向福建沿海地區轉移。白崇禧仍想取得蔣介石的合作,全力保衛嶺南。但無論白氏如何努力,終不能同蔣介石通話,搞得白氏力竭聲嘶,無可奈何!
四月二十九日,白崇禧偕程思遠專機飛桂,臨行時,漢口第四路空軍司令羅機告訴白氏:衡陽、桂林正在下雨,能見度低,能否降陸,尚不可知。白崇禧歸心似箭,囑機師多帶油,下午三時起飛。到桂林上空時,果見烏雲瀰漫,而柳州也是一樣,即命改飛廣州。到時已萬家燈火,即在天河機場降落。
當晚白崇禧住廣州東山六橫路他的妻舅馬仲孚家。程思遠住中國銀行廣東分行經理丁世祺家。白崇禧行裝甫卸,即由李漢魂陪同去訪何應欽。何氏對白崇禧大發牢騷,說李德公是“國家元首”,目前不到行都廣州,而遠遠地躲到桂林去,簡直不成體統。現中央常會在廣州舉行臨時會議,決定派居正、閻錫山、李文範赴桂勸駕,請白氏從旁施加影響,請德公早日來粵主持中樞。白崇禧也覺得李宗仁局處桂林不是辦法,因爲他總是一個代總統嘛!
五月二日,白崇禧偕中央勸駕大員居正等飛抵桂林,白氏到後赴文明路一三〇號訪李宗仁。李宗仁說:“已準備好一份書面材料,略謂蔣介石既不願復職,則應將臺灣所存國家財富和美援軍火運到廣州,交由政府支配,最後並請蔣氏出國考察,俾政府得以行使其應有的權力。”白崇禧說:“這本來就是我的意見。”他主張將此一文件交來桂中央大員帶粵轉交給蔣介石。
五月三日,居正、閻錫山、李文範看了李宗仁提出的書面材料,對它的內容完全同意,居正要求把它改爲《李代總統同居正、閻錫山、李文範三委員談話記錄》。即日下午四時,居正等一行三人飛返廣州。四日上午,白崇禧接張發奎長途電話說:“何應欽已寫信把‘談話記錄’用專機送去上海給蔣先生。”
五月五日,蔣介石寫了一封信給何應欽,派專機送到廣州,這封信是蔣氏對李宗仁所提要求的總答覆。其中要點有:
——對庫存金銀,謂在職時,已下令將國庫所存金銀轉移安全地點,引退之後,未嘗再行與聞。
——對儲美械,謂美援軍械之存儲及分配,爲國防部職責,引退之後,無權過問,簿冊羅列,亦可查覈。
蔣介石對於存臺金銀外匯及美援軍火,推得一乾二淨,說是未嘗與聞,其誰信之!至於李宗仁要他出國,不禁大動肝火,藉此大發脾氣。蔣氏在致何應欽函中寫道:
若謂中不復職即應出國,殊有重加商榷之必要。中許身革命四十餘年,只要中國尚有一片自由之領土,不信中竟無立足之地。
在溪口時,曾對禮卿兄(即吳忠信)言:“前次他們要我下野,我自可下野,現在若復逼我出國亡命(按:指三月初張治中曾去溪口勸蔣氏出國),我不能忍受此悲慘之境遇。”今日所懷,亦復如此。
且在過去,彼等主和(指白崇禧發出“亥敬”、“亥全”兩電),乃指我妨礙和平(此言實出自傅涇波之口),要求下野。今日和談失敗,又賈我牽掣政府之罪,強我出國,並賦我以對外求援之責。如果將來外援不至,中又將負妨害外交,牽掣政府之咎,國內既不許立足,國外亦無法容身,中亦一自由國民,不意國尚未亡,而置身無所至於此極。
今日困難益急,而德鄰兄對中隔膜至此,城非始料所及。而過去之協助政府者,已被認爲牽掣政府,故世唯有遁世遠引,對於政治一切不復聞問。
五月六日,廣州國民黨中央常會作出決議,推閻錫山、朱家驊、陳濟棠爲迎李專使,將蔣介石致何應欽的信帶到桂林給李宗仁。白崇禧看到蔣函中所說“遁世遠引”一語,認爲值得推敲。沉吟了一會兒,即對李宗仁說:“蔣介石並非不想出山,他所以願意下野,是想爭取時間,以備捲土重來。德公早日去廣州負責,就可防止蔣委員長東山再起。”
經過白崇禧這麼一說,李宗仁遂於五月八日上午十時偕閻錫山、朱家驊、陳濟棠等分乘“追雲”、“自強”兩架專機飛粵。薛嶽匆忙間沒有替李宗仁準備住所,遂將中華北路迎賓館作爲代總統官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