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旋轉的萬字符,猛然崩裂成無數金光,如雨灑落。
沐浴在金色光雨中的靈臺山,寺院樓閣、花草樹木都被渡上了一層金色靈光。深沉的夜色中,靈臺山就如佛土神國,異常的神聖華美。
頂天而立的巨佛金身,也合十垂眸,誦唸道:“衆生皆苦,我願渡之。”
巨佛宏大的聲音,也把天際傳來的冷厲憤怒話音淹沒。
佛門衆僧,不論身在何處,也不論的地位高低。被巨佛宏大氣息所感染召喚,都同時合十低頌道:“我佛慈悲。”
只有高正陽頌道:“阿彌陀佛。”
這是他自創的佛號,靈臺山十多萬僧衆,也只有他一個人會這麼念。
高正陽也知道,他這麼念有點好笑。因爲他都自稱是無量光佛轉世,念阿彌陀佛就相當於一個人念自己名字。
但這個時候,到也沒人來和他計較這種細節。
西方總壇十萬僧衆催發法陣,引來聖階強者的氣息。
衆人都以爲靈臺山將會發生鉅變,誰也沒想到,無相駕馭巨佛,把西方總壇十萬僧衆全部轟殺。
這等狠辣手段,似乎比高正陽還兇殘幾分。
七國皇族也好,蠻族羣雄也好,突然發現,他們對無相似乎有些錯誤的認識。
還不到二十歲的高正陽,行事勇猛直進,狠辣決絕,這是少年的銳氣,到並不太奇怪。
可活了幾百歲的無相,也用狠辣決絕的手段,就太出乎人意料了。
西方總壇雖然想謀奪佛門權力,但終究還保持着兩分臉面,並沒有使用太過激烈的手段。
聚衆催發法陣想要請出強者,這手段很可恨,但也是輸急了。
就算對方強者真的過來了,無相完全也可以和對方談判。沒必要動手滅殺所有總壇僧衆。
道理很簡單,西佛州和東神州距離雖遠,卻攔不住對方過來。至多一兩年,西方總壇的強者就能再次到來。
那個時候,無相又該怎麼辦?
巨佛金身施展的如來神掌是很強大,但在和真正的強者爭鋒中,卻未必有多好用。更未必能護住佛門祖庭。
一些老謀深算的人,都覺得無相有些衝動失策。
佛門的幾個宗主,其實也都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無相爲什麼這樣做。
但如此狠辣的手段,也讓所有人都明白了無相的決心,明白了他的堅定強大的意志不容違背。
無性這樣心懷怨氣的強者,這會也表現的異常溫順。
如果說無相痛下殺手是爲了殺雞儆猴,那效果異常的好。
到是晦遠等金剛宗的長老,都是皺着眉頭,對無相的決定並不如何支持。
只是當着衆僧的面,晦遠、晦明等人心裡再如何不高興,也不會當衆說什麼。
無相目光轉動,把**臺上衆人神色都收入眼底。
他淡然道:“形勢危急,老僧不得不做此決斷。所有罪孽,老僧一力承擔。”
晦明在旁邊道:“宗主,西方總壇上下都是心懷不軌,只想吞併我們。這是宗門之爭,更是信念之爭。沒有任何轉圜餘地。這十萬僧衆殺之無罪!”
最關鍵的時刻,晦明還是站出來力挺無相。哪怕他心裡也是不贊同此舉。
但事情已經做了,就再沒退路。若是還三心二意想着和解,就是自己找死了。
十萬僧衆都殺光了,在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幫兇。
晦明心裡其實很清楚,無相這麼決絕,也是爲了切斷所有人的退路。
衆多宗主也都不傻,最初的震驚過後,都看透了無相的意思。
等晦明說完,無色就急忙站出來表態,“西方總壇都入了魔道,雖然身披僧衣,卻滿心魔念。和我們佛門絕不是同道,反而是我們生死大敵……”
無相點點頭,對無色機敏頗爲滿意。
得到無相讚許,無色也得意起來,說的也越來越溜,“佛說,千百年後,必有天魔所屬披着法衣,曲解我法,欺騙世人……”
無色臉皮厚做事圓滑,但能當宗主可不是全憑不要臉。對於佛經也頗有鑽研。
隨口就給西方總壇扣上了魔頭的罪名,並引經據典,說的頭頭是道。
衆多宗主雖都知道他是胡扯,但在場的數萬僧衆就沒這個分辨能力了。到有七八成人都信了。
“佛主斷然出手降魔,誅滅十萬魔頭,避免世人被害,是無量功德。我佛慈悲,尚有金剛怒目降魔。所謂,菩薩心腸,雷霆手段……”
無色一本正經寶相莊嚴的鼓吹着,感染力十足。
下方僧衆,都是聽的極爲入神。
悄然迴轉的高正陽,見狀也是佩服。要論忽悠哄騙的技能,他還真是遠遠不及無色。
不說別的,無色面如滿月、銀鬚飄飄,只是這副得道高僧的賣相,就遠遠勝過他。又有幾百年的積累,門下還有千萬弟子支持。放起嘴炮來,絕對是威力十足。
“降妖伏魔,是我輩義不容辭的重任。諸位弟子,可能發此宏願?”
下方僧衆被無色說的熱血沸騰,當即有不少人大聲道:“能。”
“降服西方總壇羣魔,是無上宏願,應此願者,必得無上正等正覺。你等又猶豫害怕什麼!”
無色道:“我再問一遍,能還是不能?”
“能!”這次下方數萬僧衆一起高聲大喊,聲音沖天而起,傳遍靈臺山上下。”
“這個無色還真是不愧真言宗宗主!”
紅日有些不屑的說道。
無色口才再高明,也不太可能把所有人煽動起來。通過強大真言秘法,他一步步引導衆人情緒,最終纔有這般驚人效果。
其實,佛門高僧都有這種本事。一場法會,講的衆人痛哭流涕,覺悟正道,這本就不太正常。
真言宗在這方面更爲擅長,衆僧陷入其中也不自覺。
紅日雖一臉不屑,可她**時免不了也要使用這種招數。
高正陽嘿笑道:“這老頭到也有點本事,我以前到是小看他了。”
紅日法王嫣然一笑,“你也厲害,握着這老頭把柄,讓他乖乖的聽話。”
“沒有,我可不會握老頭把柄。”
高正陽急忙否認。開玩笑,他對無色可沒任何興趣。
紅日明眸中露出一絲疑惑,不知道高正陽什麼意思。
“我的把柄可以給你握着……”高正陽一臉誠懇的說道。
紅日法王到底是覺醒前世記憶的人,一下就聽明白了。
她看了眼胡菲菲和師涵,當着外人的面她不太想聊這些。嬌媚的橫了眼高正陽,“好啊,晚上我們好好聊聊這件事。”
紅日法王不太喜歡無相,事情既然有了結果,也不願意多待。和高正陽說了一句,就飄然而去。
等紅日走後,胡菲菲表情才生動起來,長長的吐口氣,和高正陽抱怨道:“女和尚欺負人,故意放出九階氣息,要壓死我了。”
紅日是九階巔峰強者,覺悟前世記憶後,心靈圓滿,修爲更上一層。比起無相都不遑多讓,對上胡菲菲和師涵,那是有着絕對優勢。
對想搶男人的胡菲菲和師涵,紅日當然不會太客氣。要不是看在高正陽的面上,只是氣息鎖定,就能把胡菲菲當場嚇的尿崩。
“你要好好努力了,想找我做老公,競爭可是非常殘酷的。”
高正陽一臉驕傲狂霸的說道。
師涵覺得有些羞恥,尷尬的側過臉去。
胡菲菲小臉上卻都是崇拜,握着小拳頭信誓旦旦的道:“我會努力成爲九階,努力成爲你的小四!”
“乖!”高正陽摸着胡菲菲光溜溜腦袋,鼓勵道:“努力吧,少女!你能行的!”
胡菲菲愜意的眯着魅藍明眸,哼哼似的點着頭。
師涵實在是看不過去了,拽着胡菲菲的手道:“我們先走了。那件事你不要忘了。”
胡菲菲還有些不捨,臨走前還不斷叮囑,“九月就是我的成年禮,你一定要來啊。”
“有空我會去的。”高正陽隨口應了一句,也沒當真。
小狐狸挺可愛活潑的,做個朋友很有趣。但也就是這樣。
高正陽還不至於爲了她,大老遠的跑去青丘。當然,如果有機會有時間,他到也不介意去看看。
周遊天下,見識各種風景,見識各種風情,這本就是人生快事。
無色鼓動衆僧後,組織人讓衆僧有序撤離。
等衆僧都走了,**臺下就只餘下熊霸一撥人。
熊霸沒動,其他蠻族強者都好亂動。像胡菲菲這樣的小孩子,到是沒什麼人在意。
無相對熊霸合十,悠然笑道:“熊王,不知有什麼指教?”
“你隱忍百年,今天終於捨得出手了。”
熊霸大笑,“我以前不喜歡你陰柔性子,今天到是有些佩服你了。”
“熊王過獎。”無相隨口謙虛道。
熊霸這人性格看着粗豪,可心思細密。無相可不會把他的客套話當真。
對方一直留着沒走,肯定是有話要說。
熊霸也不廢話,轉頭對高正陽道:“我留在這裡,主要是爲了你。”
“哦,”
高正陽有些意外,他和熊霸非親非故的,對方找他有什麼事。
但總歸是天榜第二,高正陽雖然不怕,也不想無故得罪他。
當下客氣的說道:“熊王有話儘管直說,我洗耳恭聽。”
熊霸從座位上站起來,一步跨上**臺,豪爽大笑道:“別那麼客氣,你這麼厲害,我也未必是你的對手。你要是太謙虛,到讓我不好意思了。”
“對待前輩,該有的禮數還是要的。”
熊霸年齡比無相還大許多,高正陽叫聲前輩也不算虧。以他的武功力量,別人也不會覺得他怕什麼。只會說他禮數周到。 wWW⊕ ттkan⊕ CΟ
當然,也就是嘴上客氣一句。高正陽從容而立,可沒有任何恭敬施禮的意思。
熊霸對此也心知肚明,更不可能去挑禮。
“世間早有傳聞,高正陽是絕世奇才。我一直對此不以爲然。這世上奇才太多了。”
熊霸說着伸出寬大肥厚的手掌,在高正陽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下,“但你不一樣。你不能用絕世奇才來形容,那是侮辱。”
“過譽了。”高正陽笑着的客套道。
對方這麼吹捧他,高正陽也不會當真,更不好說笑。畢竟雙方還不熟。
熊霸誇獎了兩句,話鋒一轉道:“紀元輪迴,天下動盪。人族和蠻族更要聯起手來應對大劫。如正陽這般,纔有可能力挽狂瀾,救衆生於水火。”
“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高正陽連忙謙讓,這話太大了,自己人關起門了說說就算了。被天榜第二當衆這麼誇獎,簡直是捧殺啊。
說實話,高正陽不是覺得他承擔不起。只是沒必要去擔這個虛名。
熊霸這麼說可以,他要是一口應了那就太無腦了。
“我沒別的意思,這是我心裡話。”
熊霸正色道:“每次紀元輪迴,都會有絕世英雄橫空出世,我看好你。就這麼簡單。”
熊霸雖是一臉嚴肅,但他大大黑眼圈,圓圓大臉,黑白交錯的膚色,怎麼看都很萌。
高正陽總是不由的想起熊貓,那種喜感根深蒂固,難以改變。
他強忍着笑意,也一臉肅然的道:“紀元輪迴衆生劫難,我不敢說力挽狂瀾,但一定竭盡心力,絕不退避。”
“好好好……”
熊霸似乎對高正陽的回答極其滿意,在高正陽肩膀上又用力的狠狠拍了三下。
也就是高正陽金剛體強橫,才能輕易接住。換做無相,只怕老骨頭都被拍碎了。
熊霸客套了兩句,就揹着手轉身大搖大擺的走了。
留下高正陽是一臉莫名,不知熊霸上來說的客套話是什麼意思。
蠻族衆多強者,都跟着熊霸一起離開。有幾個蠻族天才強者,離開時都有些不甘的看了兩眼高正陽。
熊霸的客套話,讓他們心裡都不是滋味。要不是自知和高正陽實力差距太大,早就有人過來挑戰了。
終於,所有的閒雜人都走光了。
靈臺上只有佛門一衆的宗主和長老。
不需要誰說,衆人自然按照遠近親疏站在一起。
像絕忍和無色,就很自覺的站在高正陽身旁。
**臺上,也陷入了沉默。
衆人都有話想說,可誰也不想先說。像無性之輩到是想先說話,可先前大敗,他們這一般若已經失去了說話的權力。
“無相師兄,西方總壇勢大,這次更是展現出聖階力量。等他們再次渡海東來,我們又該如何自處?”
打破沉默是絕情,白蓮宗宗主。白蓮宗和金剛宗守望相助,關係密切。但絕情這人一貫中立,並不特別偏向無相。
她來提出這個問題,也極其合適。
這個問題問的很好,都是衆人最關心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無相臉上,等着他解答。
高正陽也很好奇,他大開殺戒肆無忌憚,是因爲孤身一人,無牽無掛,也無懼無畏。
無相帶着滿門億萬弟子,他如此勇猛無畏又是有什麼理由。
“大變在即,西方總壇也有衆多麻煩。他們明明有聖階,這次爲什麼不一起過來?”
無相自信的道:“西方總壇雷音寺,建立之初就是爲了鎮壓諸天的妖魔。現在他們自顧不及,哪有餘力管我們。”
衆人都是一臉懷疑,這個道理是能說的通。可這次把西方總壇惹急了,聖階強者很可能會不顧一切來報復。
“就算西方總壇真有聖階過來,也是一年以後的事情。”
無相道:“到時候,不論什麼事,老僧一力承當。諸位不用心憂。”
衆僧聞言,神色更爲古怪。說一力承當到是容易,可真出事了上哪找你去!
但無相都這麼說了,誰也不可能再追着他逼問。
“時候不早了,諸位也早點回去休息是吧。”
無相一拂袖,把衆人都打發走了。
高正陽也想走,卻被無相單獨叫住。
很快的,偌大**是臺上就只剩下高正陽和無相兩人。
夜空上羣星閃耀,也許是因爲有云霧,星空有些晦澀。
清涼的夜風,也輕嘯着從山頂掠過。
天地間一片深幽安謐,所有的戾氣、血腥,似乎都消失無蹤。
的確,就算是西方總壇的十萬僧衆,對星空來說也和一粒微塵沒區別。
高正陽看着星空,想着這漫天星辰究竟代表着什麼。
“你在想什麼?”無相很隨意的問道。
“我在想天上的星辰,究竟是什麼樣子?”
“天上星辰,據說都是諸天萬界的神魔投影,其中還有一些是某些強大力量的投影,總之,每一顆星辰都有着它獨特的意義。”
無相嘆息道:“如果這是真的,那所謂的聖階,又算了什麼!”
“我猜,師叔你快進入聖階了。”高正陽突然說了一句。
“哈哈……”
無相大笑,“還是你聰明。晦遠、晦明他們,因爲自身侷限,反而想不到這一點。”
高正陽點點頭。其實這纔是最合理的解釋。
無相要進入聖階了,他現在最需要時間。所以才悍然出手滅殺西方僧衆。
等西方總壇的強者再來,無相已經成就聖階,就沒什麼可畏懼的了。
這其中道理很簡單,可惜,絕大多數人都想不通。這也是思維的侷限。
像紅日就同樣看出來了,她才懶得留下開會。
無相話鋒一轉道:“留你下來,其實是想和你說說熊霸的事情。”
“哦?”高正陽有些疑惑,不知熊霸有什麼可說的。
“熊霸找你有事,是很重要的事。”無相提醒道:“你還去找他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