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裡。
油燈的火點,微閃中,泛着昏暗的紅光。
駱驚風背靠在被物上,接過了楚天梅遞來的陶碗。
咕嘟嘟。
毫不換氣的猛咽,彷彿口渴到了極點。
“舒服哦,過癮呀。”
駱驚風很享受地眨巴着眼睛,不很明顯的對着楚天梅壞笑。
他最喜歡看到楚天梅這個樣子了,有一種被疼愛,又被呵護的感覺。而且每當這時候,楚天梅都是一副既焦慮,又憐憫的樣子。
“你就是個沒正形的貨色。”
楚天梅奪過陶碗,白了一眼駱驚風。
“昏迷沒多長時間,你學着譚柳成了。”
駱驚風拉扯着被子,遽然間,撓着頭皮,臉上出現了焦慮。
“他們真到豐德莊了嗎,那很危險的。”
“說你是個善變的主兒,你還不承認,剛還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轉眼間,就焦急萬分了。”
楚天梅爬上了牀頭,順便給昏睡着的海天愁拉了一下被子。
唉,嗯!
海天愁彷彿做着夢,一連聲的輕呼後,翻過了身子,對着牆壁靜靜地睡着。
“其實,我很擔心他們,你也知道,咱們從開始到現在,是他們一直扶持和幫助,才讓咱們有了現在,活到了如今。”
駱驚風深有感觸,卻又帶着些許激動,偏着頭勾了一下下巴。
“你知道嗎,他,你的一字輩對咱們的幫助最大,也最多。”
“那你前些日子,還那樣對待人家。”
楚天梅瞪着眼睛,回頭看了一眼熟睡着的海天愁。
微微睜開眼皮的海天愁,早就醒了,而且欣喜偷笑着。
本來要開口說話時,卻聽到了駱驚風正在感慨不斷。他沒好意思醒來打斷,但心裡真正還是想聽聽駱驚風的心裡話。畢竟跟着劉秀闖天下需要真心誠意,尤其是在王莽專權,大推新政的時候,更需要安全。想到此,他這才繼續裝着昏迷。
“前些日子我主要是感覺被人矇騙了,有些氣不順。”
駱驚風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那你怎麼看待海天愁說的那些事。”
楚天梅挪了挪屁股,離得駱驚風更近了一些。
“我和你有着相同的目的,主要是爲了找到爹爹。我師傅臨終前,曾說過我爹爹也許還活着,更重要的是,我隱隱約約聽到師傅曾經提到過將軍。”
駱驚風揚起了頭,陷入了回憶中。
“這好像是與你尋找到爹爹沒直接的聯繫。”
她很是不明白,將軍能代表什麼。
“我也是這樣想的,但是找到爹爹是我一生的夢想。”
他看向一邊的眼中,閃着不易覺察的淚光。
哎!
“你起碼還有個爹爹在世,而我。”
楚天梅潸然淚下。
“好了,別這樣了,我還不如你。”
駱驚風伸手抹着楚天梅的眼淚。
其實,早都答應過殺了光頭佬,砍了王尋,但是一直拖到現在都沒有兌現,突然覺得確實很對不起她。
“那有不如我的!”
“最起碼你見過你娘和爹,而我什麼都沒見過,從小都是和師傅一起的,連爹孃的影子都沒看過。”
“可是,你爹還活着呀!”
“活着只是個猜測,誰知道呢!”
“都找了這麼長時間了,到底有沒有一點點你爹的特徵。”
“很早的時候,師傅好像提到過,我藍爹的臉上有一顆黑痣,但那時候我還小,根本就沒記住長在什麼地方。”
“那怎麼找,你有辦法嗎?”
“沒有,但我堅信一定能夠找到的,而且自從海天愁回來,我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總覺得爹爹就在我身邊。”
咿呀!
“那是你想爹爹出現的幻覺。”
楚天梅輕輕地一拳,砸在了駱驚風的胸口上。
“你打我幹嘛?”
駱驚風一臉驚愕,眼睛卻望着別處,好像還在想着什麼。
“別想了,我也相信,你一定能找到爹的。”
“那是我爹,你叫什麼爹。”
“我是你媳婦,你爹也是我爹呀!”
楚天梅互捏着自己的手指,頭勾到了下巴壓着胸部了。
在地黃背上的那一幕,瞬間就盪漾在了腦際。那時候,雖然仇恨滿滿,悽慘連連,但和他在一起,卻又無比的開心和幸福,還忘記了很多煩悶,在無憂無慮的日子裡,竟然走出瞭如今的天地。
嗨!
“現在怎麼還有了羞色了!”
哈哈!
駱驚風笑了起來。
“你還笑,我真的都羞死了。”
楚天梅低着頭,小拳頭卻搗向了駱驚風的肋骨。
嗷!
“疼,我還傷着呢!”
駱驚風抱着胸部,左右擺動着,裝得死去活來。
“好了,我還不知道輕重。”
“對了,問你一個問題。”
“你就說吧,還打什麼招呼。”
“你對海天愁提出的有嘛看法?”
“沒什麼看法,我只想跟着你,只想儘快報了仇,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其他的沒想過。”
哦!
“就這麼簡單呀!”
“我一個弱女子,還能複雜到哪兒去。”
喲,嚎嚎!
“什麼時候變成了弱女子呀,我怎麼沒看出來。”
駱驚風欠身起來,伸着脖頸,將臉貼在了楚天梅勾頭的鼻子下面。
楚天梅一擡頭,又是一個輕輕地拳搗一通。
嘎吱。
啵啵,啵啵。
連續不斷的腳步聲,急切而又匆忙。
“他們回來了。”
“誰回來了?”
駱驚風起身的瞬間,直接站了起來,滿臉驚愕。
“我滴喲,你真是好得太快了吧!”
“沒奇怪的,我是誰,誰是我。”
駱驚風掀開了被子,一副耀武揚威的顯擺。
“我好了,這與你是誰有關係嘛?”
海天愁坐到牀沿,瞅着駱驚風,一副疑惑不解。
他這是在故意,從駱驚風和楚天梅開始對話,到年少豐和侯子參走進大門,他都是醒着的。從受傷回來,駱驚風給他逼入真氣開始,到後來駱驚風昏暈,他還是清清楚楚的。只是在他躺倒,年少豐和侯子參商議出去時,那段時間確實神志不清。
“你不會失憶了吧,你是駱驚風逼入真氣所救。”
楚天梅跪着抓住了海天愁的肩膀,硬是拉着他轉過了臉面。
“我一點點都不知道啊!”
海天愁啊字拖得很長很長。
“別理他,他在耍你。”
駱驚風白了一眼海天愁。
“誰耍誰?”
年少豐踏進來的時候,驚愕地瞅着牀上。
“沒耍,你們安全回來了?”
駱驚風一點一點地挪着身子,也坐到了牀邊。
“不安全,能回來嘛,怎麼問話都不會呢!”
侯子參一進門就推了一把站着不動的年少豐。
“情況怎麼樣,有沒有讓我驚喜的東西。”
駱驚風着急地光着腳丫下了牀,才走了一步。
哦!
“地咋這麼冷,哇涼哇涼滴。”
啪嗒。
“給,鞋子。”
年少豐將鞋子撂到了駱驚風面前。
“快說說,我着急。”
駱驚風一跳一跳地穿着鞋。
“等會兒,我口渴。”
侯子參到處找水喝。
駱驚風轉頭望着年少豐,卻沒有開口。
“我先說。”
年少豐臉上露出了少有的喜色,也沒有之前那麼難看了。
“嫣紅說她很好,讓別掛念。”
“就這些?”
海天愁皺着眉頭,也站在了地上。
“她說,她被畫風劫持,跑了好多個地方。”
“能不能多說點,你這樣會急死人的。”
楚天梅着急地從牀上溜了下來
駱驚風微笑着,不時還點點頭,他沒一絲的慌忙。
對於年少豐的說話,大家一定不能急,越急他越說不好,越說不好,就越是說不清楚。如果硬逼,到最後,將會適得其反,可能會讓年少豐一點都說不出來。
“你們都別急,讓我們的年大公子自己說。”
駱驚風起身,從侯子參手裡接過陶壺,倒滿水遞給了年少豐,還微笑着點頭表示着讚賞。
年少豐接過陶碗,一飲而盡。
“嫣紅很安全,她從畫風哪兒得到了,重要消息,楚清心也是四雅的成員,四雅還有兩人,過幾天會趕到昆陽。還有,說出海天愁鴛鴦簪子一事,是她失口的,她說要向海天愁說聲對不起。”
年少豐看着海天愁,突然一笑,彎腰一個鞠躬。
“你這是幹什麼?”
海天愁一跨步,急忙扶住了年少豐。
“這是嫣紅說的。”
年少豐還是笑着,握住了海天愁的手。
“這還真是個一大驚喜,原來楚清心也是四雅成員,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而且她的武器又是琵琶,這不很明顯嘛!”
駱驚風狠狠地敲着自己的腦袋,有些大失所望。
“用琵琶的又不是她一個人,誰能想到。”
楚天梅伸手抓住了駱驚風的手腕。
“你不渴了吧?”
駱驚風轉眼瞅着侯子參。
“我這邊沒完成任務,但獲知了一條非常非常重要的信息。”
侯子參慢條斯理地抓住了陶壺。
“得,侯哥,我來給你倒吧!”
駱驚風迅速倒滿了水,又起身端到了侯子參面前。
“侯哥辛苦了,請喝水。”
學着奴婢的姿勢,一副畢恭畢敬的卑賤樣子。
“差不多了,他可是咱們的老大、一把手,別過分了。”
海天愁大聲呵斥着,差點要站起來。
“好好,我只是開玩笑,駱老大快快請坐。”
侯子參被海天愁這麼一提醒,一下子站了起來,雙手扶住了駱驚風的胳膊,推着駱驚風坐回了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