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驚風端起陶碗的時候,擡眼一望,海天愁和侯子參卻面面相視,驚愕失色。
海天愁驚愕是因爲駱驚風並沒有怪罪自己,這麼長時間的隱瞞身份,更驚奇於他居然沒有反對。
而侯子參驚奇的相視,因爲他沒有想到駱驚風天不怕地不怕,卻對光明正大進入豐德莊的大門而憂心忡忡。
“你們這是幹嘛,不就是個豐德莊嘛,用得着草木皆兵嘛。”
一直站立不動的楚天梅,撅着小嘴,眨巴着誘人的丹鳳眼,在每個人臉上停頓一下,最後瞅着駱驚風。
“你不知道究竟。”
駱驚風放下陶碗,盯着海天愁微笑不語。
“別這個表情,我該說的都說了。”
海天愁清楚駱驚風想知道的事情,其實並不是豐德莊。
“我已經將我的身份說清楚了,跟着劉秀創天下,已成定局,現在就看老大的決定了。”
當海天愁說完跟着劉秀時,楚天梅和侯子參的眼光同時聚向了駱驚風,這樣的選擇,並不是明智之舉,尤其是按目前的形勢所看。
王莽當政,雖然羣雄四起,但新政的剿殺還是蒸蒸日上。尤其是以王尋、嚴尤和李育最爲強悍,已經是四處鎮壓,銳不可當,橫掃着各地藩王的奮起反抗。
而此時劉秀的勢力,又是整個復漢反抗隊伍中最弱,受到王莽打擊最爲強悍和嚴厲的。
因此,按照海天愁的建議,勢必要將大家帶入死衚衕。
駱驚風皺着眉頭,需要深思熟慮。這不是簡單的選擇題,是關係到身家性命的大事,更是能不能做好老大的關鍵。
當然,駱驚風也明白,其實自己早都被海天愁暗暗牽引着,不知不覺中加入了劉秀復漢集團。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盤,這樣的捲入,一是爲了找到爹爹,二是爲了給楚天梅報仇。
駱驚風眼光一閃,盯住了楚天梅驚奇的表情。
“你是怎麼想的?”
聲音低沉,卻似乎帶着兩難的抉擇。
“咿呀,這不是爲難我嘛!我只是爲了報仇。”
楚天梅表情聚變,微笑着靠近了駱驚風。
“那我就決定吧。”
駱驚風莊重的臉上,迅速一沉,站了起來。他要做出一個驚人的決定,而這個決定,也許將面臨着分道揚鑣,也許還能合力如故。
“我們還是……”
突然之間,他看到緊張和急切的海天愁,卻把要說出口的話又咽回去,變爲洪亮的聲音。
“還是等年少豐和嫣紅回來了再定。”
駱驚風原本要說的是既不跟劉秀,也不參合王莽,就自己獨來獨往,做些想做的事。但是當他看到海天愁緊張的表情時,不想因此而失去哥們,更不想草率決定,他想跟嫣紅商量一下,畢竟嫣紅是他心目中最有分量的人,也是楚天梅之外的另一個不能忘懷的人。
海天愁雖然眉頭散開,但懸着的心還是未能落下。他知道,駱驚風並沒有死心塌地地要加入劉秀的陣營,也很明白他前面輕狂時,所說的只是爲了達到目的而做出的暫緩之計。
“那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心有餘悸的海天愁轉移着話題,其實,更希望駱驚風不要輕易做出不涉足戰亂這樣的決定,自己最清楚這個二貨的倔犟,一旦決定的事情是很難改變的。
“我不是說過了嗎?還問!”
駱驚風瞪了一眼海天愁,卻又坐了下來。
“懂了,還是要到豐德莊去探知一下了對嗎?”
“對個你的大頭鬼,是說要等年少豐他們回來。”
“你纔是個小頭鬼鬼呢!”
駱驚風微笑着盯着楚天梅,小頭鬼鬼這樣的稱呼還是第一次出自他的口,而且還是那樣的輕聲細語。
侯子參有心沒心的聽着,但摳着鼻子的手一直未停。
“根據現在這個狀況,看來只有我去探知了,你們就在這裡等待着吧。”
駱驚風移目掃視着,最後把目光落在了楚天梅的臉上。
“你也別有什麼想法了,就我一個人去,你也一樣,就待着吧。”
“憑什麼,我還就非去不可。”
咯吱,一聲。
楚天梅帶動着凳子的響聲,直接站了起來。
“那是龍潭虎穴,你能去嗎?”
“狗屁,不就是個爛柴廢料的窩嘛,我還就必須得去。”
“我偏不帶你去。”
駱驚風一臉堅定神凝。
海天愁卻笑着搖了搖頭,對於楚天梅,那駱驚風根本就擰不過的,別看他暫時還堅決肯定,但這只是短暫的堅持。
“那我現在就走,看是誰帶誰的問題。”
楚天梅扭頭疾奔而出,根本就沒給駱驚風說話的機會。
“她還真走了!”
咣噹。
駱驚風速快站起來的時候,帶倒了凳子,卻砸在了桌子腿上。
急劇的響聲,驚醒了正在休憩着的地黃。
迅速站起來的它,差點一頭撞上駱驚風的腿。
“好兄弟不着急,一切都平安無事。”
駱驚風撫摸着地黃的長毛,親切地說着,卻轉眼望着海天愁和侯子參。
“別誤會,咱們都是哥們兄弟。”
哈哈!
“不用解釋,其實,能和地黃稱兄道弟還真是福分。”
海天愁也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懸掛着的胳膊。
“人也是動物,動物和人本來就是朋友,有嘛誤會的,況且,這地黃還是個神靈精怪,那就更是兄弟情深了。”
侯子參雖然沒有站起來,但調整了一下坐姿,又開始扣動起了鼻孔,眼睛卻望着地黃出神。
“你倆看好地黃,我到豐德莊去探知一下。”
駱驚風臨出門時,用力拍了怕地黃的腦袋,回頭盯了一眼侯子參,他一臉的不知所措。
海天愁突然之間,表情一滯,好像想起了什麼,但是駱驚風已經奔出了大門,速度快得驚人。
楚天梅比駱驚風二了好幾倍,她沒一點思考的餘地,只要認定了的事,或着確定了的,那九頭牛堅決拉不回頭。
尾隨其後的駱驚風,遠遠地注視着楚天梅小步疾行的樣子,想起了與她初識,一同闖蕩的點點滴滴。
雖然是錦裙裹身,但疾行邁步的背影,尤其是那種緊湊擺動的樣子,還是讓他不由自主的癡顛遐想。
“天梅,等等我,我帶你去。”
駱驚風放開聲音高呼。
“不用,我知道豐德莊怎麼走。”
楚天梅放慢了腳步,擡手在空中連連擺動,始終沒有回頭。
其實她料定了駱驚風不會來硬地不讓去,只不過是口是生非的反對,有那件事能不滿足她的想法。
“你就等等我們一起走不行麼!”
“我也想一起走,但你不同意,那就只能各走各的了。”
“那好,我不去了。”
駱驚風大聲喊出的時候,也停了下來,直接原地蹲下。
楚天梅轉了一個大圈,調轉了方向,直接面對着駱驚風。其實,她們之間,也就是幾步之遙。
“你個傻蛋,就不會追我嘛!”
楚天梅的話輕的有些幽怨,更多的卻包含着乞求。
“你走那麼快,我能追上嘛?”
駱驚風繼續蹲着,沒有想站起來的意思。
“那我現在等着讓你追。”
“不追了,追你太累。”
駱驚風勾下了頭,還信手撿起了一塊看似很豔麗的石頭。
楚天梅跺着腳,也蹲在了街道正中。
呵呵!
“我現在蹲着等你,你過來呀。”
她勾動着手指,聲音中帶着調戲。
“這還差不多,你等着我送你一個心愛之物。”
駱驚風攥緊彩石的瞬間,竄了起來。卻又是一個極速的跳躍,這一步快得速猛,又跨得超大。只是那麼一眨眼的功夫,人影已落在了楚天梅的面前,一膝着地,一腿彎曲,一個標準而又瀟灑的跪式。
“終於追到你了,送給你。”
舉在楚天梅眼前的是一顆彩色心形頭子。
“這個形式算什麼?”
楚天梅偏着頭,微笑盈出的剎那間,一抹紅暈激盪。
“管它什麼形式,只要高興就成。”
他抓住了她的手,越攥越緊,緊得有些虐待的痠痛。
楚天梅的手在他很長時間的蹂躪中,終於放鬆了,而且轉了個方向,使手掌朝上。
那棵彩石被放進了手下,還幫着握起了拳頭。
“好了,咱們走吧。”
駱驚風起身的時候,拉扯着楚天梅站了起來。
“咱們這是偷着打探的,所以你一定要聽我的,不能被發現。”
楚天梅掙脫了駱驚風的手,眼睛冒着激憤。
“到底是誰聽誰的,說清楚了再走。”
“是聽我的,這有什麼清楚不清楚的!”
“那不行,還是各走各的。”
楚天梅說着,將手中的彩石放到了駱驚風的手中。
“這個還給你,我不接受。”
“我還不給你了。”
駱驚風接過彩石,狠狠地背轉身子,卻看到疾步奔來的海天愁。
“你跟來幹嘛?又出什麼幺蛾子了?”
駱驚風一臉的驚色。
哼哧!
不停喘息着的海天愁站定後,努力長喘平靜了一下。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剛纔我少說了一句話,豐德莊的事情……”
海天愁還是上氣不接下氣地停頓了說話。
“趕緊說呀,怎麼只顧着喘氣了。”
楚天梅回身站在了駱驚風身邊,急切地望着海天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