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驚風抱住謝佳麗的時候,已經是奄奄一息的最後一次睜開了眼睛。雖然微微地搐動了一下嘴脣,但還是沒能說出一句話。
“姐,姐堅持住。”
淚水彷彿斷了線的珠子,撲棱着滾落而下。
似乎是最後一次用力的一拉,謝佳麗再次發出了微弱得無法聽清的斷續之聲。
“清…源…是…”
駱驚風的耳朵緊貼在了謝佳麗的嘴脣上,但她已經停止了說話。
“姐,姐姐。”
一聲淒涼的大喊。
哇啊啊!
嚎啕大哭着,頭已經埋進了謝佳麗僵直的身上。
謝佳麗是駱驚風爹爹從王莽滿門抄斬時,秘密救下來,而且又是一手帶大,被當做自己親生女兒一樣呵護着長大成人。而謝佳麗又是駱驚風當做至親的親人看待的,這在駱驚風的心裡,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當爹爹被殺之後,親孃尚未找到之前,他就將謝佳麗當做了自己唯一的家人。
爲了讓謝佳麗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同樣,爲了她生活得好一點。駱驚風曾經費了一番周折,將侯子參和她撮合在了一起。但是,命運無常,沒多長時間,侯子參就戰死疆場,讓謝佳麗又一次經歷了喪夫的折磨。好在她還是個堅強的女人,並沒有因此而消沉下去。
這一次邯鄲城一戰,按照駱驚風的認爲是最安全的,但又沒想到因爲自己的疏忽,卻造成了如此深重的慘烈。
哭喊了很長時辰,也想了很多的事情。這時候,駱驚風緩緩地仰起了頭,將那不斷涌出的淚水,想辦法着倒了回去。
痛哭加劇,但卻又是憤恨不已。
尤其當駱驚風脫下披風,包裹住謝佳麗身軀的時候。心裡的一股仇恨,宛若噴涌的火焰,一下子燃燒了起來。
郭子怡雖然是從城樓上跳躍逃離,但是,駱驚風堅信他根本就逃不出邯鄲城,更躲不開追殺和報仇。
細思之後,駱驚風痛哭流涕中抱起了謝佳麗的身體,向着偏室之外走去。
當踏出偏室的屋門時,突然感覺到了一股陰森森的冷風,讓駱驚風渾身一個劇烈地抖擻。
人死如燈滅,但是在駱驚風看來,並不是那樣。
也許因爲謝佳麗未說完的話,或者還有未實現的願望,而讓她無法安息一樣。
“姐,你放心吧!這仇恨我一定替你報,我要郭子怡碎屍萬段。”
駱驚風咬牙切齒的仰頭大喊着。
他似乎在向着天穹之外喊說着,又像是給郭子怡傳遞着絕殺的消息。無論是給誰說,但是那喊話的聲音,不但愁腸,而且更加的滲人。
當走下城樓,踏上主街道的時候,迎面整齊列隊的士卒,竟然真的讓駱驚風眼前一黑,隱約中看到了關悅的身影。
抱着謝佳麗的駱驚風,還沒有讓關悅攙扶住的一剎那倒在地上。
就在這時,關悅前後一個搖晃,如果沒有校尉的攙扶,他也是非倒不可。
從跟隨駱驚風,見到謝佳麗的那一刻起,關悅就對她產生了好感,而且也因此,讓他有了更加堅定的信念。在攻入邯鄲城之後,他從楚天梅的口風中得知,駱驚風要把謝佳麗嫁給他,而且是即將要拜堂成親的計劃。
但是,就在這一刻,兩行滾燙的淚水,抑制不住的瞬間,吧嗒而下,已經是無法阻擋的揪心痛哭。
這一刻,讓關悅確實想到了人生無常的真正含義,又想到了刁然一生的無牽無掛。
雖然悲痛欲絕,但是,關悅始終清晰着思維。
邯鄲城剛剛攻陷,而且這才剿滅了王朗以及大部分黨羽。但是,隱藏在城內的許多殘留勢力,並沒有因此而降服。關閉城門,嚴加搜索讓他不得不揮淚,再次指揮着守城的校尉,做好了東城門的守衛。
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謝佳麗是被郭子怡所殺害,而且郭子怡正在逃亡奔出東城門的路上。
“從即刻起,所有人不得進出。”
就在關悅計劃要返回駐軍之地的時候,他回頭很嚴厲地向着校尉叮囑了一句。
“回關將軍,剛纔有個老百姓的男子,說是要探望病故的親戚,被看守的士卒放了出去。”
校尉的話剛一說完。
呃!
一聲驚呼。
“能有這麼巧的事情,我們這才封閉城門,怎麼會就人要急着出去。你們檢查了嘛!會不會是王朗的黨羽。”
關悅驚懼地向着城門口看了一眼。
“盤問過了,應該不是。”
校尉也是一臉的遲疑,說話時根本就沒有把握。
關悅看了看校尉,剛要張嘴說話的時候,卻又很快搖起了頭。
“從即刻起,任何人不許出入,等待駱將軍新的指示。”
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再次望了一眼城門口,總感覺有些心悸,但就是不知道是哪裡有些不對勁。
想不明白的時候,關悅輕輕地揮動着士卒,擡起了昏迷着的駱驚風和謝佳麗的屍體,向着駐軍的方向走去。
西城門口的海天愁,一直沒有接到任何消息,而且也沒有等到援軍的到來。在邯鄲城守軍的強烈絞殺中,士卒已是死傷嚴重。而且,圍剿的勢頭,越加的急迫。眼看着合圍的守城士卒已經緊縮着包圍圈,殺紅了眼的王朗麾下,越戰越猛,越殺越有氣勢。
海天愁勒住馬頭,仰頭觀望中,雖然看到了城牆上的士卒也在大亂絞殺中,但自己就是無法突圍。
“能不能殺出去,你們看,守城的士卒應該是從裡受到了攻擊,現在是裡外夾擊的絕好機會。”
他雖然這樣說着,但是就眼下自己被困的境況,根本就形不成裡外夾擊的可能。
“海將軍,咱們根本就無法突圍,也不可能形成夾擊之勢,還是想想辦法撤離吧!”
僅剩的幾名校尉已是睏乏無力地附在了馬背上。
從趕到西城門,到眼下,一波接着一波的廝殺,已經不知道過了多長時辰了。而且,越殺越多的守城士卒們,總是有不斷涌現的情景。
“你們難道沒看到嘛!只要我們衝鋒一下,也許城門就能攻破。”
“可是,你看到了嘛!這麼多的士卒圍困,我們就這點人馬,怎麼個衝擊呀!”
“不衝擊,就有全軍覆滅的可能。”
海天愁再一次舉目瞭望中,盼望着有奇蹟出現。但是,城牆上的守城士卒雖然是大亂不堪,而城門依然緊閉着。
看到這一情景時,他做出了個大膽的計劃。
“你們聽着,跟在我身後,殺出一條通向城門口的血路。咱們哪怕是剩下最後一卒,也要攻破西城門。”
他堅毅地說完,很仔細地掃視了一眼,不到上萬人的士卒,卻輕輕地搖了搖頭。
沒想到,東征西伐中,打了那麼多仗,參加了那麼多絞殺的圍困。卻在這邯鄲城一戰中,受創最慘烈,而且遇到的阻力最爲艱鉅浩大。
隨便想了一會兒之後,海天愁旋身一轉,直接掠空而起。
他那長長的白髮,在飄蕩散開的瞬間,整個身體已經蕩在了半空。
雙臂撲打揮動中,雲煙瘴已經被盡力推向了雙掌之中。
其實,這一招就根本不能使用。如果是面對少數幾個人,那雲煙瘴在爆破摧毀之後,還能夠及時返回,補入真氣。可是,這一次面對的是成千上萬的圍剿士卒,雲煙瘴一旦揮發而出的時候,肯定是被消耗殆盡。
海天愁修煉的雲煙瘴也是一門獨門玄功,雖然厲害精絕。但是不能在圍剿激戰中,用於對多人的擊打。因此,在之前跟着駱驚風對付光頭佬等三三兩兩勁敵的時候,還可以不停地發揮精絕。但之後,因爲參與的是上萬人的圍剿廝殺,根本就沒用過雲煙瘴。他很清楚,這樣的大陣勢,一旦使用了,那就是徹底告別疆場的最後一戰。
雖然他很清楚,也很明白,但是,不這樣做,就是全軍覆滅。
沒有良策可想,海天愁只能出此下策了。
瘴氣瀰漫的瞬間,懸空着的海天愁,雙掌不斷地揮動着。讓聚集在丹田的所有真氣,化爲濃烈的瘴氣,涌向了圍攏着的士卒。
轟隆隆,一聲巨響震耳欲聾。
就在這一刻,海天愁激飛着的身影下面,倒下了一波士卒的身影,出現了一道延伸到城門的缺口。
奮勇衝擊的士卒,在校尉們的指揮下,似乎一下子看到了生還的希望,猛衝直殺着涌向了西城門。
咣噹,一聲。
西城門發出了一聲沉重的響聲,被林致君打開之後,而蜂擁衝出。
撲通,一聲。
盔甲散落的瞬間,大紅戰衣盪漾着落在了林致君的戰馬前。
海天愁已經是奄奄一息的屍體一具了。
“天愁,天愁……”
驚聲大喊着,林致君翻身下馬,雖然已經抱住了海天愁的身體,但已是氣息微弱的艱難微笑了。
好在有林致君的及時趕到,要不海天愁早都是被人馬踐踏成肉泥了。雖然救下了性命,但是他無聲的微笑,已經向林致君訴說了一切。
當海天愁微笑消失的時候,昏迷和不醒人事已經成了定局。
“天愁,你堅持住,我們這就進城。”
林致君抱起海天愁的身體,已經是悲痛欲絕的大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