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上,人頭攢動,雜吵緊張。
錦旗飄揚下,全身武裝,個個威風凜凜的士卒,整齊地列隊站着。
城牆下,駱驚風率領着衆位弟兄姐妹急匆匆地奔走着。裝束雖然沒有多大的改變,但內心和表情還是十分的窘迫。
尤其是駱驚風更是愁眉不展,憂心忡忡。
這一刻。
既是他興奮中等待的渴望,又是他懼怕打碎夢想的焦慮。
王尋的到來,就是爹爹出現的可能,卻又是徹底熄滅找到爹爹希望之火的根源。
駱驚風拾階而上的時候,遲疑着拉住了謝佳麗的胳膊。
見過爹爹,認識爹爹的只有她一個人,而且能否找到爹爹,她就是關鍵中的關鍵。
“姐,你確定能一眼看出我爹嗎?”
他還是很不放心,最後一次確認着。
“絕對能夠一眼認出,保證不會認錯。”
謝佳麗微笑着,但語氣非常的肯定。
她家被滿門抄斬後,如果沒有駱驚風爹爹的出手幫助,沒有他的撫養照顧,她也不會活着到現在。更不會有如今的一身精絕功夫,對他,她是再熟悉不過了。
哪怕是多年的不見,面貌的改變,但那種氣度和舉手投足,她是永遠都不會忘記,甚至不用眼睛觀察,一聲說話,都能準確的判斷。
“假如他不出現在王尋隊列中,你能不能想到他在哪兒?”
駱驚風吧找到爹爹的全部希望壓在了謝佳麗的身上,因爲只有她知道的最多,而且最爲詳細。
“如果沒有和王尋在一起,那一定是在王莽身邊,如果王莽身邊沒有,那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謝佳麗說到最後,語氣變得遲疑黯然了。
作爲一個奸細,隨時有可能被終結生命。駱驚風的爹因爲是劉秀暗派的臥底,雖然沒有幾個人知道實情,但不代表能夠不被發現。
如果沒有引起懷疑,王尋就不會大張旗鼓的讓光頭佬四處查找,並且直接找謝佳麗作證。
“那姐的意思就是,現在不出現,就有可能已經不在世了?”
駱驚風還是抱着極大的信心。
他想給自己找多更多能夠證明爹爹活着,而且即可就能見到的理由和證據。
“準確的說,應該是多半吧!”
“能說具體點嘛!”
“按照你爹現在的身份他沒有資格陪在王莽身邊,他只是王尋的麾下偏將。王尋出徵而不帶他,是不合常理的。而且你也知道,王尋已經安排了光頭佬在尋找我,這就說明他們有了足夠的證據,懷疑到了你爹。”
謝佳麗說到此,擡頭看了看駱驚風焦慮的臉。
“而一小半的可能就是王尋安排你爹去了其他地方。”
她的這句話是明顯的安慰,根本無法說服駱驚風。
駱驚風長長地喘了口氣,卻加快了步伐。
他着急着要第一眼看到城外的情況,準確的說,就是要看到他最希望看到的情形。
此時,他感覺城牆怎麼那麼高,臺階怎麼這麼多。
急切和忐忑,讓駱驚風的手不停地加力,攥在謝佳麗胳膊上的指甲,已經深深地陷進了她的弱肉中。
籲!
謝佳麗輕輕地吸了口氣,但是並沒有躲開胳膊。
她最能理解此時駱驚風的心情。
那是一種焦慮中卻又十分矛盾的急切,急切中卻又非常害怕的緊張。二十多年的夙願,二十多個春秋的等待,即將呈現的緊迫。
越想知道的事情,總是越怕知道。越想明確的事情,卻又是非常怕突然明確了。
噔噔。
楚天梅突然衝過駱驚風的身子,站到了面前,雙臂一伸阻擋着繼續前行。
“驚風,我問你,如果見到了爹爹,你會怎麼對待我?”
楚天梅卻是一臉的認真,有表露出了淡淡的稚氣。
“別鬧行嗎?”
駱驚風帶着哀求。
此時,他滿腦子都是爹爹,那有其他的盤算和想法。
“我沒鬧,我問的是真心話。”
她還在不依不撓,非要駱驚風的一個準信。
“天梅,你別鬧了,我真的很亂。”
“這有什麼好亂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麼?”
“等我看到了爹在說行嗎?”
駱驚風原本憂傷、憂鬱的臉色,在加重語氣中,慢慢地變成了怒色,而且是那種浮着青紫色的怒容。
謝佳麗一看,立刻上前拉了一把楚天梅。
“好了,咱們先上去看看再說。”
她不想讓駱驚風和楚天梅在這個時候,出現任何的過激情緒。一方面因爲勁敵王尋即將攻城,另一方面,會加劇惡化駱驚風心境,到現在,說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他爹。
“真是小氣,不就是立馬要見到爹了嘛!”
楚天梅甩了一下胳膊,撅着嘴站到了一邊,卻擡眼遠眺着。
駱驚風皺着眉頭,遲疑地盯了一眼楚天梅,急切地邁開了步子。
此刻,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擋他儘快站到城樓上。
報!
一聲急急地呼喊。
傳令士卒折身跪在了駱驚風的腳前。
“別這麼多理數。”
駱驚風躬身扶起士卒,急切地盯着他。
“快說事,以後在我這裡不用講那麼多的規矩。”
“是,劉將軍傳信,由於王尋突然圍城,東西北門兵力不足,他要據守三門,但南門需要駱少俠一行扼守。”
哦!
“這麼緊張嗎?”
駱驚風轉眼盯着海天愁。
海天愁疾步拾級而上,站在了駱驚風回身的下一臺階上。
“因爲情況緊急,劉將軍帶來的兵力並不多,而昆陽城有四個城門,看來咱們還真是躲不過了。”
“問題是,我還沒有成爲劉將軍的麾下,怎麼能接受這麼重要的任務。”
駱驚風扭動身子,正面站在臺階上向下俯視着。
下一個臺階上海天愁正在凝神注視着,而側身站在一邊的楚天梅勾着頭,一副滿不在乎。
再低一個臺階上,年少豐和侯子參好像在低語着什麼,但突然之間擡頭望着駱驚風,變得認真地注視着。緊跟其後的卻是仰着頭向上張望的謝佳麗,嫣紅漫不經心地站在最後,神色很重,似乎一直處於回憶和遐想中。
“林致君怎麼不在,她不會單獨行動了吧?”
駱驚風掃視着大家,發現林致君未在現場,臉上頓時浮上了驚異之色,她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因爲親眼目睹了光頭佬的慘死,林致君至始至終處於悲痛中,而且很少參與討論和議事,甚至在大家面前,顯得拘謹和憂傷。
“她希望暫時離開咱們一段時間,好讓內心安靜一下,我想,她肯定是去了劉將軍那裡。”
海天愁解釋着。
駱驚風狠狠的一閉眼,卻揚起了頭,仰望着天際好半天。
“事已至此,我們雖然不是劉將軍的麾下,但是也不能在這萬分危機中臨陣脫逃。我希望大家能夠珍惜和保全性命的前提下,做好這次城門守衛,當然殺死王尋也是我們必選的目標。”
此時,他激動得讓全身一抖。
守衛城池關鍵,殺死王尋關鍵,但更重要的有可能要見到爹爹。
這種激動是二十多年來夢寐以求的積攢,幾千個日夜的魂思夢想,更是他不堪回首的永恆記憶。
“不是說王尋有什麼鳥萬獸嗎,這守城的也就我們幾個,能抵擋得住嘛?”
侯子參挪動腳尖,想站在上一個臺階,但是被海天愁擠了下去,無奈中又開始了摳動鼻孔。
“誰也不知道萬獸的情況,反正聽起來很可怕,很厲害,但是我還真想見識一下。”
駱驚風鎮定自若。
“不用擔心,昆陽城非常的堅固,只要我們守衛得當,縱使有千軍萬馬,也不一定能夠快速的攻下,況且,劉將軍已在抽調增援。”
海天愁回頭瞅着侯子參,卻很洪亮地說着。
“還是趕緊到上面,看看王尋的情況再說。”
駱驚風回身剛要邁步,卻又極速地收回了邁出卻的腳。
“天愁,你還是傳令下去,要加固城門,增加守城門的兵力,別讓王尋他們鑽了空子。”
他安排妥當後,又對着謝佳麗喊道。
“姐,你走快點。認出我爹就全憑你了。”
“你放心,只要能正面看一眼,我就立馬能認出來。”
謝佳麗側着身子踏上了臺階,她還真的站在了駱驚風的身邊。
楚天梅輕輕地哼了一聲,卻扭着翹翹的肉腚走到了另一邊,但不停地斜視着,好像總在監督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南門的城樓上。
士卒緊握矛戈嚴肅森然。
駱驚風急切地抓着謝佳麗的胳膊,一個箭步向着城牆垛的瞭望口跨去。還未站穩的時候,緊跟上來的楚天梅和海天愁,不約而同的撞在了駱驚風身上。
“你兩還比我急嘛?”
駱驚風回首,滿臉微笑着,那種喜不自禁的笑容,彷彿已經看到了爹爹一樣。
咿呀!
“這種事,誰不急呀!”
楚天梅撥開駱驚風身子的一瞬間,站到了他的前面。
駱驚風胸口貼在楚天梅後背的同時,纔看到了城外。
啊!
一聲驚呼。
駱驚風驚愕失色的表情,在蒼白的臉上僵直死沉。瞪大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半張的嘴被驚得彷彿是抽了風一樣微微搐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