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副使眼簾低垂,但還是強硬道:“嶽緝魔擅作主張,按理說也該處置的。如果此次會審公正,定下緝魔之罪,自然也須按律處罰。黃某身爲副使,卻管不得緝魔司之事,屆時也不會插手。”
嶽紅綢道:“那黃副使還何必多嘴,說我緝魔司之人?”
黃副使道:“黃某隻是建議。”
嶽紅綢不依不饒,道:“那黃副使是不是也該建議一下,把謫仙也處置了?繩子可是姚緝魔從謫仙處請來的。”
黃副使臉色一變,終於不敢再說話。
刑部官員道:“好了,你鎮武司內部之事,還是請回鎮武司去吵吧。今日旁的事該不去管,只說應州府王卷一案,以及今日刺殺之案。”
話音剛落,今日那都察院看守驀然間打了個激靈,一下子清醒過來,忙道:“沒有刺殺!我今日只是想教訓教訓此囚,從他手中求一份九尾妖狐神通,此囚在都察院天牢,我又怎敢殺他?”
刑部官員便問起另一個看守,道:“他說的可是實情?”
另一個看守連忙道:“卑職不知。我們輪流在囚犯當面看守,事發時卑職還在外面輪值,沒有到囚犯牢門前去,不知他譚鳴幹了什麼。”
那動手的看守,便叫譚鳴了。
王捲心中暗道這廝撇的倒清。他就不信這廝今早來了之後,利利索索走開,就什麼事情也不知道。
不過刑部官員沒有多糾結,見那看守不說,轉而來問王卷:“你來說說。”
王卷道:“我也不知。他只說要我交出九尾妖狐的神通,若我不老實交出來,就殺了我,後來便掐住了我脖子……”
“你胡說!”
那譚鳴臉色一變,立刻打斷了王卷的話,“姓王的,諸位大人當面,你不要信口雌黃!我何時說過要殺你了?我明明只說要教訓你,你怎麼能昧着良心說話?!”
他話聲落下,姚薇卻突然開口:“謫仙給我的紅繩,要發現到對王卷的殺意以後,纔會應激而動。王卷自入京以來,有些人和妖魔都想殺他,我這纔不得已,向師父求了一根紅繩。”
這話一出,不僅譚鳴臉色大變,角落裡沉默觀看的鎮北侯楊保山神情也變了變。
王卷看了姚薇一眼,見姚薇正在看他,還衝他微微一笑,眨了眨眼,像是給他寬心似的。
王卷覺得這姑娘有點變化了,以前她可不會這樣暗戳戳地諷刺人。
把鎮北侯府和妖魔擺到一塊兒,這話得多刺激人啊。
賀天師從姚薇手上接過謫仙紅繩,仔細探查片刻,才輕輕吐出口氣:“謫仙神通,真是造化驚人、潤物無聲啊,如此神威,藏入普普通通的小小紅繩之中,其他人絕做不到。”
他光顧着讚歎,卻忘了說其他。刑部官員只好問道:“賀天師,如何?”
“哦……”
賀天師這才反應過來,道,“確實如姚緝魔所說,這紅繩需要對持有者的殺意,才能激發。”
譚鳴臉色慘白,再說不出話來。
到這時候,他自己也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了。
都察院官員在此時上前一步,卻問:“譚鳴,你在我手下多年,我實不知道,你怎會輕易擅動殺意?你與應州府王卷,有多大的仇麼?”
譚鳴沉默不語。
王卷說道:“這位看守在威脅我時,倒是說過,他做下事,自會有人保他。”
譚鳴臉色更變:“我何時說過?你這應州府來的,怎麼說話沒一句真的?!”
都察院官員臉色微沉。
刑部官員道:“譚鳴,你要殺王卷,目的何在?”
譚鳴回憶起之前面對王卷時的情況,臉色越發不好,道:“他以言語引我上鉤,激怒了我。”
“既如此,押下去吧。”
刑部官員立刻說道,“今日兩個看守,都押下去,留待處置。杜御史,你看如何?”他這決斷下得很急,像是怕這幾個人再閃出什麼不得了的話來。
杜御史便是那都察院官員。杜御史道:“正該如此。我正要將這二人清除除都察院。別的暫且不說,我都察院的人,自當一心奉公,不好身染外事。”
此話意有所指,院中不少人都已猜到了什麼,偷偷看向鎮北侯楊保山。那楊保山倒是淡定得很,默默站立閉眼,像是在養神一般。
當下便有差人出來,把譚鳴和另一個看守一同押下。
刑部官員道:“接下來,便輪到應州府王卷之案了。此早該定論。但因諸方牽扯,一直拖到了現在,還惹出了這麼多事端,屬實不該。”
衆人都道:“是。”
刑部官員道:“此案事實明瞭,應州府王卷在月隱樓頂上殺了南城鎮武司楊司,京城百姓,盡皆見了。如何處置,各位都先說說意見吧?”
於是都察院杜御史、大理寺官員、還有在場諸位王卷不認識也不知道官職的人,便各自述說意見。意見各不相同,都藏着各自的心思。
不過王卷卻聽明白了,他這條命,是可留可不留的。
依照大明律,王卷殺人償命,自然是該收監問斬的。但王卷身負神通,還是鎮武司司衛,又有另一套律令來管。
他與楊司約戰月隱樓上,是衆所周知的事情。而神通者之間約戰,只要不涉及普通人,是有酌情處理的條款的,約戰斬殺對手,如果條件附和,能算無罪。
嶽紅綢等諸多不希望王卷就此被收監問斬的,便依此律例,爲王卷辯解。
衆人各執一詞,倒是讓人難下決斷。
“能否讓我這個苦主說幾句?”
鎮北侯突然開口說話。
衆人不由住嘴,都向鎮北侯看去。
鎮北侯道:“月隱樓案發時,我也在場,諸位想必也都知道。我當時已然站在樓上了,卻害攔不住此子對我兒楊司出刀。如此囂張,實不可想象!他當着我的面,踐踏了大明律例,也踐踏了我鎮北侯府的尊嚴。
“我鎮北侯府,已經丟過一次臉了,不想再丟第二回。大明律例,也不是兒戲,請判前三思。”
衆人面面相覷,刑部官員也一時爲難。
“是該三思。諸位都該好好思量思量,我鎮武司內部之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們隨便插手了?”
一個聲音突然出現,衆人臉色都變,看向都察院大門口去,就見鎮武司總指揮使嚴劍生大步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