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從張醫生的辦公室出來去乘電梯, 五月已經等在那裡了。lily向五月略點一下頭,就別過臉去, 不讓她看見自己微紅的眼皮。五月幫她按下一樓的按鍵, 同時小心代澤居晉解釋:“……澤居總會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自己心裡的感受, 但不用想也知道, 他肯定對現在的自己感到絕望又無力, 正因爲絕望感和無力感, 所以纔會易怒暴躁,請你不要生他的氣。”
lily眼睛看着電梯按扭,輕輕嗯了一聲。
“那麼,”五月殷切地望着lily, “你還會來看他, 對不對?”
lily苦澀一笑:“我不是怪他, 他現在這個狀態, 再怎麼暴躁,我也不會怪他。如果躺在病牀上的換做是我, 脾氣不會比他更好一分。我只是難過,他已經連多看我一眼都不願意了。我和他多年的感情,也終於走到了盡頭。”
“請不要這樣說。澤居總會不是不願見你,他只是不喜歡現在的自己,更不喜歡看見別人看向自己時充滿同情的目光。”五月急得嗓音發哽,“也許過幾天,等他有進步了,那個時候, 請你再來看他。”
lily低下頭去,用掌心按了按眼睛:“再看吧,謝謝你,讓你費心了。”
接下來的幾天,lily都沒有再過來,可能需要冷靜的時間吧。每天五月下班過去之後,都會發條短信給她,向她彙報澤居晉這一天的情況。今天食慾不怎麼好,但是下地走的步數比昨天多了幾步,痛感好像比前陣子更爲明顯,等等。lily是個家教極好的女孩子,每看到她的短信,不管多簡短,必然會回覆她,而且都會在後面說上一聲謝謝。
一週之後,在一個週六的上午,lily 終於再次過來了。不過五月沒有遇到,她一般是晚上下班後纔會來,週六日的時候,爲了避開來探望他的那些人,也只會在下午纔會去醫院。總之據護工阿姨說,那兩個人在病房裡破天荒地說了好大一會話,沒吵也沒鬧。還以爲他們已經和好如初了,誰知他女友一出病房門,馬上就靠在牆上哭了出來,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
五月一聽,心口酸酸的,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再進去看澤居晉,他正在練習行走,一步一步艱難地挪着步子,臉色看着不怎麼好,嘴角緊緊抿着。張醫生在一旁鼓勵他:“再堅持走幾步,這樣就很好……”他又咬着牙走了幾步,每一步看上去都是那麼吃力,每一步都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張醫生問:“左腿感覺怎麼樣?能用上力嗎?”
澤居晉搖頭,張醫生又說:“我們左腿受傷較重,骨頭剛剛癒合,不要太心急,慢慢來……”
五月看了一看,悄悄退出病房,到門口的長椅上坐下來,給lily發短信:現在可以去你那裡嗎?
lily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即回覆她,又等了半個小時,打了個電話過去,沒人接。她把手機放好,下樓叫了一輛出租車,徑直去了lily家。lily家的阿姨還是那副腔調,手裡拿着她送的花束,陰陽怪氣說:“狗在後院,lily不在家。”
花小姐的皮毛看上去比上次看到的時候要乾淨了很多,眼神卻很黯淡,精神萎頓不堪,無精打采地趴在狗舍門口,見她來,不動,連招呼也不打了。
她伸手去捋狗毛,一下手,就摸到狗突出的肋骨,看着圓滾滾的身形,原來都是毛,身上已經瘦得皮包骨頭了。她氣得戳着它的腦袋大聲教訓道:“你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又挑三揀四了?上次來我怎麼和你說的?你爲什麼不能聽話一點,爲什麼!”
教訓完狗,她去找阿姨:“阿姨,這狗,你每天都有遛嗎?”
阿姨不耐煩地嘆氣說:“我管一家子的事情,忙都忙死了,哪有時間去遛它?你上次找lily告狀,說我不給狗洗澡,怎麼,對我的工作又不滿意了?”這個阿姨從一開始就認定她是澤居晉的爪牙嘍囉,鷹犬黨羽,對她充滿敵意,從認識她的第一天起,沒有一句話是心平氣骸酢貊來的。
五月忍着氣說:“連我不養狗的人都知道,狗一天要遛上兩次的。你如果沒有時間,是不是可以讓它在院子裡跑一跑,活動一下呢?”
“你沒養過狗,難道我就養過了?”阿姨走過的橋比她走過的路還要多,一張嘴巴哪會輸給她,早有一堆的話在等着她了,“我是不懂狗要遛還要跑的,到時跑掉一地狗毛,lily犯哮喘了找誰?找你嗎?”
五月說不過她,轉而問道:“lily去哪裡了知道嗎?”
“狗在,我們lily是有家難回,知道吧?”阿姨雙手抱胸,“你不是來看狗的麼?問她去哪裡幹什麼?她去的地方那麼多,我怎麼會知道?”
五月拿手機出來,準備再次給lily打電話,阿姨突然說:“別找了,我們lily馬上要走了。”
五月一怔:“去哪裡?”
阿姨多少帶着點得意的神色:“離開上海,去美國發展。”
“阿姨,請你告訴我她在哪裡好不好?”
阿姨臉上是惡意的笑:“告訴你,你好去勸她去看你們澤居總會計師?然後回心轉意,跟你們澤居總會計師混一輩子?你告訴我,你這麼熱心幹什麼?”
五月氣結,臉漲得通紅,腦子一熱,不再和她糾纏,快步跑去後院,再出來時,手上牽着花小姐,腋下夾着它的克羅心毯子。阿姨倒有些緊張起來,張口結舌道:“這可是你自己要領回去的,和我可沒有關係啊。”
五月沒好氣嗆她說:“放心好了,不會向lily告你的狀!”
牽着狗,在lily家門口嘆氣,心裡空落落的,不知要往哪裡去。正在想着接下來該怎麼辦時,lily媽和lily爸從外面購物回來了。lily爸把車子倒進車庫,從後備箱裡往外收拾東西。lily媽看見五月,走過來,看了看她手上牽着的花小姐,並不問爲什麼,只淡淡笑說:“你領回去也好,我們家的人都不喜歡狗,也不敢讓它進房子裡面活動,估計它在我們家也不開心。對了,你是不是要找我們家lily?”
五月嗯了一聲,和她打了聲招呼。想起她上次所說的叫自己不要再來找lily去看澤居的那些話,覺得自己未免太過厚臉皮,太過自說自話了些,雖然內心認爲自己並沒有錯,但一旦面對她的時候,還是不免有些無地自容起來。
lily媽卻仍舊和顏悅色和她說:“lily今天生日,我請她的朋友們把她帶出去散心去了。”頓了一頓,嘆口氣說,“你們總會計師的事情,我們也很遺憾。可是lily爲了澤居,已經耽誤了這些年,沒有時間再浪費下去了,我們決定送她去美國發展。鍾小姐,再見。”
五月衝她背後鞠了一躬,領着花小姐出了別墅區,也不知道要往哪裡去,就在路邊溜達着慢慢走,一邊走,一邊不停嘆氣。時不時的,拿出手機來看,看lily是否有回她信息。別墅區大門口的一條馬路即將走到盡頭時,終於等來了lily的回電。五月問:“你在哪裡?我去找你可以嗎?”
lily在電話彼端稍稍思考了一下,最終還是爽快地把地址告訴了她,是新天地的一家酒吧。等五月帶着花小姐乘出租車找到那裡的時候,天已經上了黑影。花小姐不能進酒吧,五月就把它拴在花壇的柵欄上,自己進去找lily。
lily和她的一羣朋友正在酒吧裡喝酒聊天,五月見過兩次的斯文男也在。這幾天陸續下了幾場雨,絲絲涼風入骨,頗爲陰冷,lily卻已早早換上夏裝。一頭打理得幾乎能照出人影子的柔順黑髮,配上粉白色cucci仙女裙,在她的一幫子人中龍鳳的朋友裡面也是最光彩奪目的那個,美到用放大鏡也找不出任何缺點。
五月每一次都會被她驚豔到,這一次自然還是。看她向自己走來,都忘了說話,只是目不轉睛地盯着人家看着,直到lily率先向她打了招呼,她纔回過神:“不好意思,又來打擾你。”
lily也向她道歉:“剛剛纔看到你的信息和電話,不好意思。”
兩個女孩子相對默默站了一會兒,斯文男揚聲喊lily過去跳舞,lily回頭,和他說請他等一下,然後問五月:“是爲了他的事情嗎?”
五月低下頭,輕聲問:“你要走了麼?”那麼配的兩個人,七八年的感情,怎麼可以這樣輕易就分開?
lily嗯了一聲,說:“打算換個環境,轉換下心情。”
“什麼時候走?”
“明天早上的飛機。”
五月擡頭看她,眼中有淚水打轉:“你終於要放棄澤居總會了嗎?連你也要放棄他了嗎?”
lily擡手放到她肩膀上:“我始終只愛他一個人,可是他不許我靠近一步……不是我放棄他,而是他放棄了我。”
“可是,他在中國孤身一人,他現在只有你了。”
“你誤解了,我也不是棄他而去,我只是去美國待一段時間,換下心情,以後可能還會回來。”
“可能回來,但也有可能不會回來,對不對?”
“我走以後,他就拜託你了。”lily拉起五月的手,在她手心放下一串兩把鑰匙,“這是他家的鑰匙,忘記還給他了,就交給你保管。有什麼事情時,你可以去幫忙照看一下。對了,還有hana,我擔心我走後阿姨不會好好照顧它,你能否把它領回去?他很喜歡這條狗。”
斯文男起身離座,
作者有話要說: 往這邊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