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趕緊轉換話題:“那個, 聽說澤居總會轉到特需病房去了。”
“知道,上午剛去看過他, 總算脫離危險期了。看他被甩出車外,身體猛撞橋邊欄杆的那一剎那, 還以爲他……”話說不下去,嗓子哽咽出聲,忙用手背遮住了眼睛。
“大家不是說大難不死, 必有後福麼。”五月手捧着奶茶杯, 輕聲安慰她說,“而且聽說是請六院的骨科專家來給他動的手術, 應該會好的吧。”
“脊椎神經損傷, 很難完全康復了,後遺症多多少少總會留下。”把剩餘的紅酒一口飲盡, 再倒滿第二杯, 然後用手背把突然涌現的淚水拭去。
“現在醫療水平這麼發達, 救治還算……及時, 他應該會沒事的吧。”
“但願吧。”聲音沮喪, 無比悲涼。
一時無話。兩個人一個喝茶, 一個喝酒, 間或抽一口煙。五月和她面對面坐着, 忍不住悄悄去觀察她, 卻又擔心讓她覺得奇怪,有失禮貌,然而還是爲她所吸引, 眼睛不由自主地就要看過去。一般人,哪怕再美,但總會有那麼一處兩處缺點。臉美的,身材不一定夠好;臉美身材也好的,皮膚說不定就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然而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來來回回觀察好幾個回合,在她的身上,竟然連一個小小缺陷或是不那麼完美的地方都找不出。
五月的目光,lily也覺察到了:“我的臉上有東西嗎?”
五月的麪皮熱了熱,忙說:“你臉上的擦傷好像都好了。”作勢端詳了了一眼她的脖子,“脖子上的傷也都好了。”
lily “哈”地一聲笑了出來:“沒想到你這麼細心,連這點小傷都注意到了。不過,那個不是擦傷,是抓傷,和車禍沒有關係,回上海之前就有的。還在日本的時候,在酒吧裡和一個三流小歌星打了一架,打架時被她抓的。”看五月張口結舌,不禁“哈”地又笑起來,“放心好了,她那樣的小個子,怎麼是我的對手,被我抽了好幾個耳光,扯下一綹頭髮。哈,看她鼻青臉腫的怎麼去工作。”
lily口中的三流小歌星,五月隱隱約約能夠猜出是誰,猜出的同時,不禁“啊”了一聲,光是聽着就覺得心驚不已。不僅能猜出人是誰,甚至對於lily和她打架的緣由也能猜測出個大概。究其原因,跟澤居晉脫不開干係就是了。大抵是那個小歌星輾轉打聽到澤居晉回了國,探知他的行蹤,也找了過去,趁正牌女友不在而澤居晉落單時百般言語挑逗。澤居晉麼,想必來者不拒,最後導致二女奪晉,在酒吧大打出手。這樣一來,機場吵架也說得通了。
lily看驚得說不出話的五月,不禁莞爾一笑:“被我的外表騙到了對不對?我爸媽到現在都認爲我是個連吵架都不會的乖囡囡,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是會爲了男人在外面和人家大打出手的那種人,哈哈。知道嗎,這次去日本,半個月的時間裡和人家打了兩架。”
五月吃驚到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還打了兩次!”這句話脫口而出後,又覺得自己太過大驚小怪,忙吐了吐舌頭。
好在lily並不在意,抽口煙,自嘲地笑了笑:“在甲斐優樹菜之前,就是我剛剛說的那個三流小歌星,在她之前,和他的大學的學姐也打了一架,當着他一堆同學的面。”
這個學姐,想必也是個有故事的學姐,和他有一腿是肯定的。
lily把自己打架一事當做笑話來說,五月腦子一熱,張口把那天從肇事出租車司機那裡聽來的話也說了出來:“那個出租車司機說,好像你們在途中吵架……”
“嗯。”lily並沒有否認,“從機場回浦西時,在出租車裡就和晉醬打架來着。”
“澤居總會竟然會打你?!”五月愕然。
“不是。”又是一笑,用拿着煙支的手揉了揉前額和眼睛,“是我打他來着。我和他,其實都是性格激烈的人,上大學混樂隊的那會兒,他是吉他手,我是主唱……那時候吵起架來,和火山爆發一樣,都是當衆互扇耳光的那種,可是打過五分鐘,馬上又會和好如初。那時候的日子,不是在天堂,就是在地獄。自從他進公司工作後,就很少再吵架了,我和他的感情,也就是這個時候出了問題。說也奇怪,和他又吵又打的那幾年,感情反而很穩固。好懷念以前的生活,那個時候,日子真是快樂啊!”
五月默然。lily轉眼看向窗外,出起了神:“那時候,每天總有喝不完的酒,參加不完的聚會,和見不完的朋友……多麼希望時光能夠倒流,回到那種每天飯吃到打烊,酒喝到天亮的日子。”說到後來,哽咽出聲,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五月抽紙巾遞給她,再去拿她手中酒杯:“你好像喝多了。”
“哈,還有半瓶沒喝光呢,晉醬說我喝過酒後總是很羅嗦,所以不喜歡我喝醉,我喝醉之後就要拉着他不停說話。”
“請振作起來,不要這麼消沉,畢竟,現在是澤居總會最需要你的時候。”
lily似乎醉得不輕,根本不去聽她的話,用紙巾大聲擤了把鼻涕,擦去面頰上的淚水,繼續緬懷她和澤居晉過去:“……那時候,我們樂隊也算小有名氣,經常去各地巡演,偶爾也去酒吧演出。他一頭浮誇金毛,很少笑,總是黑着一張臉,看上去酷酷的,無論去哪裡,他都是最受歡迎的那個。你不知道,女學生瘋狂起來……她們會撕扯他的衣服,拉他的褲子拉鍊,導致他不得不在上場前請人把他的褲子拉鍊縫起來。”
說到這一段,不由得咯咯樂了一樂,接着說:“我是二十歲那年認識他的,也是在那年加入樂隊並和他交往的,他那個時候也才上大二,二十三歲。在我和他交往之前,他們每次演出結束,知道嗎,總會有一羣女孩子候在後臺門口或是酒店大廳等他們……他那個時候頹廢得要命,每天醉生夢死。他交往過的女朋友,光是叫得出名字的,大概就有……”
五月再也坐不住了,“蹭”地站起來:“我走了,你早點休息,下次有機會再來看你,hana的事情,拜託了。”
lily伸手拉她:“這麼快就要走了?”傾訴到一半,苦水尚未倒完,不想這麼快放這個傾聽者走。
五月把圍巾圍起來,無奈地看着她,苦笑說:“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澤居總會是我的上司,這些事情,我作爲一個下屬聽太多不好。”固然津津有味聽到現在,也很想再繼續聽下去,但萬一lily酒醒,想起和她說過的這些話,會不會後悔?又會怎麼想她?
“不留下來喝一杯麼?”
五月搖頭:“我真的要走了。我會叫阿姨上來照顧你。”
“嗯,好吧,拜拜。”lily向她胡亂揮了揮手,手中半杯酒仰脖一飲而盡,忽然像是自言自語地問道,“哎,那個甲斐優樹菜聽說過沒有?”
“多多少少。”五月把圍巾又解下來。
五月終於還是被自己的好奇心給打敗了。退回來,在沙發上重新落座:“去年還來上海開過演唱會,性格極其惡劣。”
lily點頭:“對,就是她。個子小小的,最近新燙了個頭發,看上去頭大身子小,兩條小短蘿蔔腿。剛去加非州參加完一個旅遊節目回來,皮膚曬得黑黑的,遠遠看上去,像是一隻野生小香菇。” 一支香菸抽完,菸屁股丟進菸灰缸中,重新點燃一支,衝五月一笑,“對不起,我對她的印象就是如此,請不要介意我這麼說。”
即便醉着,卻還是能夠顧及到別人的心情,這麼美好的一個女子,五月不是男人,都已經深深喜歡上了她。而她這樣一個待人客氣又禮貌的女子,能夠說出小短蘿蔔腿和野生香菇這樣的刻薄話來,自然是小香菇甲斐優樹菜挑戰她的底線在先。同樣擁有兩條小短腿的小蘑菇五月能夠理解她的心情,所以連忙搖頭說:“沒關係,沒關係。”
“她之前和一個年紀大到做她父親的年老搞笑藝人交往很久,去年不知道怎麼分了,開始來打晉醬的主意了。勾引前男友的好朋友,真是做得出,不要臉皮……”看五月一臉問號,這才意識到她可能聽不懂,於是向她解釋說,“甲斐的前男友神木鳳愛和晉醬是朋友,也是我們樂隊的成員,在樂隊裡擔任鼓手,和甲斐有交往過一陣子,後來也分了。這次我和晉醬去酒吧見朋友,我去洗手間補妝,出來時發現她和晉醬摟抱在一起……他那個學姐也是,把酒店房間號發給他,要他同學聚會結束後過去喝酒敘舊,我氣到昏頭,仗着醉意,當着一堆人的面把她發給晉醬的情話念出來,手機丟到她臉上去,然後打了一場。”
偉哉奇女子,壯哉夏美子!五月膝蓋一軟,差點跪地在地。
五月現在除了倒吸涼氣,已經震驚到只會傻笑,別的什麼都不會說的地步了。心裡對於這個衝出上海,邁向亞洲,打遍天下的女子欽佩得五體投地,相較那些整天蹲在家裡看抗日神劇,敲擊鍵盤叫囂着抵抗日貨,卻又捨不得扔掉家中的松下洗衣機大金空調機夏普電視機的鍵盤俠們,這纔是真英雄,這纔是真好漢!五月恨不能對她頂禮膜拜的同時,也代她感到那麼一點點心累,不自禁地就嘆了一口氣。
lily又是莞爾一笑:“我樂隊都混過的,什麼場面沒見過?不知道和人家打過多少架,說是身經百戰也不爲過,很少
作者有話要說: 遇見對手,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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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預告《不婚主義者》
五月的事情說完,接下來該說說澤居的那點事情了。
請不要着急,澤居會驚豔出場。
不要丟雞蛋,不要罵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