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居晉重新點燃一支七星, 吸一口, 慢悠悠吐出去, 說:“津九目前在東京、大阪以及神戶等地都有生產據點, 高部長及幾位近期是否能抽出時間來?我可以安排高部長以及貴公司的負責人前去我們日本各公司參觀考察, 藉此多瞭解一下我們的企業文化,加深雙方的瞭解……高部長參觀回來後,也許會願意考慮與我們津九的合作。”會開多了,這種官腔套話張口就來。他說上句,五月都能猜出下句是什麼, 翻譯起來, 得心應手。
高部長聽完哈哈一笑,叫手下倒了一排八杯純威士忌在桌上:“時間我有的是, 但願不願意去,還要看你夠不夠格做我的朋友!我姓高的在酒桌上少有對手, 只有喝過我,才能贏得我的尊重,否則一切免談!”
澤居晉望他微微一笑,並不說話,伸手取過一杯, 仰頭一口倒光。高部長也跟着傾了一杯在嘴裡,然後杯口向下, 衝澤居晉笑笑。澤居晉吸一口煙,吐出去,再伸手去拿第二杯。
八杯滿到幾乎要撲出來的純威士忌和高部長每人四杯輪流喝完, 高部長打了個嗝,回頭衝袁課長哈哈大笑:“這個日本鬼……呃,日本年輕人有點意思,值得結交,呃,我再考慮考慮,……”用手指點着手下干將,“你們也回去問問老婆孩子有沒有……”
“別考慮了,有什麼考慮的?我回去就讓日本本社發邀請函來,邀請函一到,商務簽證馬上着手申請起來!”袁課長給他敬上一支菸,悄悄向他耳語,“辛苦了一年,正該去放鬆放鬆嘛……冬天帶着老婆孩子去北海道看看雪,泡泡溫泉,不要太適意,不要太嗲。”
高部長又打了個嗝,沒有出聲。袁課長貼到他臉上來,低聲問:“高總,高部長,合同……現在籤,還是從日本回來後再籤?”高部長微閉雙目,仍舊不出聲。袁課長笑眯眯的向依偎在他身邊的丹娜使了個眼色,然後向待機二人組的成員之一宋系長招了招手。
丹娜胸前波濤洶涌,是個大波妹,見袁課長使眼色,即刻會意,用大胸蹭了蹭高部長,嬌嗔說:“哎呀,剛纔不是說要和人家猜拳玩骰子的嘛,快點把公事談好,我們專心猜拳啦,好伐啦。”
宋系長拎着包過來,取出公章和最終版合同。
澤居晉靠在沙發背上,和大長腿低聲說笑,卿卿我我,對這筆生意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樣子;高部長則低垂着眼睛,坐在沙發上,跟睡着了似的,任由丹娜用胸前波浪蹭着自己。袁課長轉頭與他的手下半開玩笑地說:“合同要麼就趁熱打鐵簽了?我們替幾位安排考察團的時候也好向本社說明,本社招待起客人來,就會更加盡心嘛!貴公司等着設備進廠投入生產,我們也要衝業績,大家年底都比較忙,來來回回的耽誤時間,今天要不就先簽了,雙贏嘛……”
手下湊到高部長旁邊低聲說:“鬼子公司都這幅德行,刻板又小氣,沒有商量的餘地,拿他們沒辦法,總經理臨走前也指示了……哥,我去看合同了啊……簽了啊,哥……”
高部長雙眼微微睜開一條縫隙,往澤居晉的方向瞄了瞄,隨即閉上眼睛。手下會意,一個留下和宋系長審覈合同,另兩個端着酒杯去找澤居晉拼酒,袁課長一看不好,忙叫手下的銷售人員去保駕護航。
一堆男人鬧哄哄地喝到深夜十二點半,袁課長結好賬,給各位美女妃子發好小費,滿面喜色地和丹娜兩個人攙着始終處於半醉狀態的高部長往外走。那邊澤居晉則與大長腿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大長腿勾着他的脖子,貼着他的身體,在他身上扭啊扭的,恨不能長到他身上去,和他成爲連體嬰,扭了好一會,含情脈脈地看着他的眼睛說:“call me,don\\\\\\\'t fet every single word i have told you。”
澤居晉不發一語,笑着點頭。他一晚上煙不離手,酒也喝多了,這時一手夾着煙,一手拿着大長腿塞給他的名片,任由她勾着自己的脖子說着纏綿情話。兩個人在夜總會包間門口糾纏半天,大長腿好不容易把她的手從澤居晉的肩膀上鬆開後,他的手臂又拖了一會兒,他的手掌又拽了一會兒。人家都已經走開老遠,回頭等着澤居晉的時候,她終於捨得鬆開澤居晉最後一根指尖。
一行人走到電梯門口等電梯的時候,大長腿還在門口遙遙地向他拋飛吻,用現學的日語嬌聲嬌氣地和他道別:“撒油那拉,撒油那拉——”
五月剛纔就看得一陣肉麻,這時再也聽不下去,和宋系長對視一眼,做了個怪臉。宋系長忍俊不禁,也向她擠擠眼,她噗嗤就是一樂。一個晚上的時間,已經顛覆了她對公司這些平時衣冠楚楚的男人們的認知,這個時候,頭腦已經接近麻木了,即便澤居晉帶大長腿回酒店,她也不會覺得有絲毫驚奇和詫異。
電梯下到一樓,高部長那夥人各帶着一名小姐外出吃夜宵,上海來的這批人則分乘兩輛車回酒店。五月一上車,打了兩個哈欠,靠在車門上假寐,澤居晉在她身邊坐下,拉了拉她的頭髮:“喂,到酒店再睡。”
五月裝睡,不出聲。澤居晉連拉了幾下她的頭髮,見她總不出聲,嘖了一聲,不再理她。
袁課長和他們同坐了一輛車子,路上問:“明天我們幾點出發回上海?”
澤居晉蹙眉看了看腕錶,輕輕呼出一口氣:“大家都辛苦了,明天不急着回上海,在揚州好好休整一天,週五上午再回上海。”
除了不小心真睡着的五月以外,其餘等人心裡都樂開了花,無不喜形於色,覺得這個總會計師大方會做人,和白井有的一拼。
澤居晉回到酒店後就吐了,一邊吐,一邊給五月打電話。五月正在洗澡。她回到酒店後,把包一扔,馬上去洗手間洗浴缸,趁浴缸放水的時候,抓緊時間卸了妝,刷了牙,然後去蓮蓬頭下面洗頭沖澡。今天起來太早,一天神經緊繃,腦子累得不行,又耗得太晚,站着往身體上塗沐浴露的時候都快要睡着了,聽見鈴聲響起,以爲是錢沐,把手上泡沫用毛巾擦掉,迷迷糊糊地抓起擱在浴缸一旁充電的手機一看,上面顯示的名字竟然是“晉sama”。
她一開始還以爲自己睏意太濃,以至於眼睛看東西都有點花了,於是使勁眨巴了兩下眼睛,再睜開眼睛一瞅,還是晉sama,沒看錯。鈴聲一聲接一聲地響着,沒有時間細想通訊錄裡的澤居總會計師是爲什麼會莫名其妙變成晉sama,但可以確定的是,編輯篡改她通訊錄的人正是這位晉sama本人,呃,不對,是那個充滿了下流低級趣味的澤居總會計師。篡改的時間,其實大致也能猜出,肯定是白天在酒店前臺把她手機搶過去發照片的時候。
她盯着手機屏幕上晉sama這幾個字不禁失笑,看了笑,笑了看,在鈴聲響了四五聲之後,才把手機放到耳朵邊上喂了一聲。
晉sama說:“過來。”
話只說了半句,字只有兩個字,語氣親暱卻又不容置疑,和招呼他養的金毛hana一樣,篤定她一定會過去似的。
五月說了一聲“橋豆麻袋”,拿開手機屏幕,看了下時間:凌晨一點零五分,正是夜魔一族活力四射的時刻。
把手機重新放回耳邊,說:“澤居桑現在還沒睡?不好意思哎,現在太晚了,有點不太方便……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了,明早見。”說完,不再出聲,默默等他掛電話。這是她的好習慣之一,和別人打完電話,一定會等對方先掛。
她耳朵貼在電話屏幕上很久,澤居晉都沒有掛,他在那邊嘔吐和衝馬桶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她終於還是摒不牢,輕聲問:“怎麼了?”
那邊說:“喝多了,還能怎麼了?有事,速來。”
“不好意思,照料醉酒的上司不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更何況現在還是深夜。要麼我打電話請司機小唐去你那邊看看行不行?或者叫宋系長也可以,他們今天都沒喝酒。”
“混蛋,不僅要照料醉酒的前輩、關心前輩的身體健康,連前輩的情緒變化都要時刻放在心上,這些都是作爲一個後輩的職責,明白不明白?”
五月打了個無聲的哈欠:“有點不太明白,這個問題等我明早再起來思考。”
“混蛋!”
他突然發火,五月一驚,身體已先於頭腦作出反應,趕緊在蓮蓬頭下立正站好,脊背挺得直直的:“要麼喝點熱水試試看?”
“冷血的傢伙。”
“我真誠地建議老闆您:多喝點熱水,對您有好處。”
“回去就給你改成c,等着好消息吧,混蛋。”
“對了,冰箱裡有礦泉水,不過不舒服的時候建議你喝熱水。另外,不要在熱水裡兌冷水,一半熱一半冷的水俗稱陰陽水,據說對身體不好,所以,要麼全熱,要麼全冷。根據你目前的情況,熱水絕對比冷水好。”
“……sos,就快要死掉了,五月醬……”聲音忽然變得有氣無力,轉變之快,演技之精湛,不亞於奧斯卡影帝。
晉-江-獨-家
作者有話要說: 桑是普通尊稱,sama在桑之上,更莊重,多用於書面語。口頭上稱sama的,一般是服務行業,比如“客sama,主人sama(這個是女僕咖啡店了),或者是對地位很高的人也會這樣稱呼。這裡澤居晉是別有用心,其用意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橋豆麻袋:等一下,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