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拉向幾個同事介紹說:“五月家有二寶, 缺口破陶罐, 古董老棉襖。睜開你們的眼睛看一看, 能認出這件老棉襖的牌子不?不認識?聽好了:丐中丐。”
五月團了一團紙扔到她腦袋上:“走開走開, 這還是我外婆在世時給我縫的, 棉花是自家種的,暖和得不得了,穿了很多年,捨不得扔掉而已。”
金秀拉的同事說:“美女,褲子可以丟掉啦, 難看死啦。”
金秀拉咯咯亂笑:“這是她妹妹送她的, 當成寶貝一樣,最近天天穿。”帶着幾個同事技術女把五月盡情嘲笑了一通, 小房間裡轉了一圈,參觀結束後, 翻出一盒撲克牌,問五月:“炸金花玩不玩?”
五月不會,金秀拉說:“我教你,這個不難,靠的就是膽子和運氣。”
幾個人在五月牀上牀下各找了地方坐好, 金秀拉一邊教五月,一邊說:“這個要下賭注纔好玩, 我們賭什麼?”
一個喝得滿面通紅的豪放技術女說:“賭脫衣服,誰輸了誰脫衣服,脫光爲止。”
五月暗叫了一聲我的媽, 說:“那算了,你們自己玩吧。”
金秀拉說:“現在天氣冷了,脫衣服受不了,要麼抽耳光,贏家抽輸家耳光,怎麼樣?”
五月遲疑,豪放技術女激她:“小姑娘膽子小,不敢來,哈哈哈!”
五月把甘蔗汁一口乾了,說:“哼,來就來,誰怕誰。”
金秀拉把五月教會,重新洗牌發牌。五月走了狗屎運,第一把就贏了金秀拉。金秀拉也爽快,把臉伸過來,叫她抽了一記小小的耳光。
第二把五月就輸了,看金秀拉摩拳擦掌的,心裡害怕,把手裡牌一扔,趕緊就往牀角躲。金秀拉搓手,嘿嘿直笑:“小乖乖,落到了我手裡,還想逃?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看我怎麼收拾你。快點,乖乖的把臉給我轉過來!”爲了增加氣勢,往手掌心裡吐了一口酒精含量很高的唾沫星子搓了搓。
五月嚇得哇哇大叫,把頭拱在被子裡,跟鴕鳥一樣,撅着個屁股。金秀拉上下其手,把她身上的丐中丐老棉襖都扒掉了,就是打不到她耳光,於是哄她:“小乖乖,要麼你出來表演個節目,表演節目也行。”
五月把頭伸出來:“表演什麼節目?”
豪放女說:“脫衣舞。”
五月一聽,又趕緊鑽回去,把頭埋起來。幾個技術女哈哈大笑。
“不表演是吧,不表演就強了你,強了你個小處女,強了你強了你!”金秀拉把五月按在牀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招呼豪放女,“把手機找出來,給我錄下來,我要和小處女拍黃片,拍愛情動作片!”
五月氣得大叫:“死女人,二百五,去你的!怪不得到現在都找不到男朋友,人家女孩子喝了點酒都梨花帶雨,滿面嬌柔,美色撩人的,你倒好,跟梁山好漢上身似的!我辛苦到現在,還要被你抽耳光,還有沒有天理?放開我,否則下次我再也不煮飯給你吃啦!”
金秀拉酒上了頭,根本不考慮後果的嚴重性:“不表演節目,也不願意和我拍愛情動作片,那只有讓我打耳光了,趕緊的,把臉露出來,讓我小小的抽一記。”
五月把臉露出來半邊,金秀拉麪目猙獰,手高高揚起,還沒落下去,她又反悔了,尖叫一聲,趕緊鑽回到被子裡去了。
幾個技術女跟着幫腔:“願賭不服輸,拖出去扁!”
金秀拉又把她按在身下,兩隻手手在她身上亂摸亂揉:不想捱打是吧?那可不行,不想被打,只有等着我給你小屁屁開光了……小乖乖,身段可真柔軟哪!小屁屁這麼翹,前面也很有料嘛,親媽呀,手感真好,真讓人陶醉,以前我怎麼沒發現哪……”
豪放女已經把手機拿出來了,聽後哈哈大笑,衝金秀拉特豎大豎大拇指。
金秀拉得意,對着鏡頭開始念起了旁白:“我們五月醬呢,都23歲了,至今還是處女一名,屁屁沒開過光,第一次嘛,姐會對她溫柔一點的啦。”說完,轉身再去抱五月,“小乖乖,等着我,我來啦——”往五月身上一撲,纏着五月,兩個人的身體跟疊羅漢似的摞在一起。
金秀拉碼子大,力氣不得了,五月這個不到一米六的小身板哪裡是她的對手,氣得伊哩哇啦大叫,卻怎麼也甩不掉她,只有吭哧吭哧喘氣的份兒。無奈,一邊由着她調戲,一邊趴在牀上養精蓄銳,等有了力氣,再用力撲騰翻滾,幾個回合下來,兩個人抱在一起,終於從牀上滾到了牀下。豪放女笑得手上的手機都拿不穩,摔到地板上去了,另兩個技術女也都幾乎笑岔了氣。
牀不高,牀下還鋪着一塊地毯,兩個人摔下來,疼是不大疼,但五月被金秀拉壓在身下,像是一根瘦弱金針菇馱着個胖大傘把菇,幾乎喘不過來氣,半天才把她從身上推開,然後趴在地板上喘氣,正吭哧吭哧喘着呢,猛地一擡頭,忽然就看見面前不遠處的地板上多出一隻穿着人字拖的光腳。腳又長又大,是男人的。人字拖是她的,36碼。
恐怕看錯,還揉了把眼睛,再睜開眼睛,就看見了脫了外套,領帶鬆開,身穿白襯衣的澤居晉。澤居晉站在她房門口,腳上是她洗澡專用的人字拖,一隻腳在門外,一隻腳在門內,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房間裡幾個女孩子鬧騰。
她的人字拖太小,穿在他腳上,腳趾和腳後跟兩頭着地,看着滑稽又好笑。不用說,肯定是外面拖鞋用光了,哪個缺心眼的技術男跑去洗手間找出來給他的。
她腦袋裡先是“嗡”的響了一聲,緊跟着就唱了一出大戲,做了一個全堂水陸的道場。具體唱的什麼卻聽不清了,因爲磬兒、鈸兒、鐃兒、鑔兒們一齊響叮噹。響聲中,心裡面的動物園開放了,小鹿和兔子們跑了許多隻出來,大家一起歡樂蹦蹦跳。她人呢,就保持着趴在地板上的姿勢,兩隻眼睛怔怔地盯着人家的腳趾頭看了很久。他兩隻腳的皮膚保養得很好,腳趾頭不短也不長,形狀好看,指甲修剪得圓潤乾淨,總之是她所見過的最好看的腳趾頭就是了。
五月披頭散髮衣衫不整地趴在地板呆看澤居晉腳趾頭的時候,其餘幾個人也同時發現了站在門口的澤居晉,金秀拉趕緊把手從五月屁股上拿開,熱情地和澤居晉打起了招呼:“澤居桑,晚上好啊,您來啦?來了多久啦?”幾個跟着看熱鬧的技術女不管聽不聽得懂,都跟着掩嘴小聲吃吃笑。
澤居晉挑挑眉,表示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向地板上趴着的五月問:“五月醬,有沒有大一點的拖鞋?”
金秀拉搶先回答:“有,有!”指揮一個技術女去三樓她房間裡拿,順便再搬一把椅子上來,然後拍了拍牀沿,“澤居桑,別站着,快請進來坐,到牀上來坐,牀單是昨天才換的,muji的!”
另一個會幾句日語的技術女跟着附和:“對,母雞母雞!”
澤居晉謝絕了金秀拉和她同事的好意,穿着五月的人拖鞋進了房間,隨意打量了下房間,把她書桌上的一個用來盛放橡皮筋和髮卡的粗砂淺口陶罐拿起來看了看,又小心放回原處。
這陶罐是五月外婆以前用來盛放菜油的,外婆後來過世,兒女家每家都分了些舊家當。她那時也在家裡,回上海前特地從外婆的廚房裡帶了這隻舊陶罐回來。陶罐因爲上了些年頭,表面上有很多細細的傷痕和兩個缺口,常年盛着油的,已經有了瓷器的細膩光澤,現在被她作爲擺設,放在書桌上。這個陶罐承載着她對外婆所有的思念,今天有人注意到而不嘲笑她,她心裡不知怎麼了,有點高興,也有點想哭。
這個當口兒,金秀拉對着五月悄悄說:“以前不是鍾桑麼,什麼時候變成五月醬了?不賴嘛,有你的!”
澤居晉放下陶罐後,向牀頭的一把撲克牌看了看:“你們在玩什麼遊戲?”
金秀拉想來想去,不知道“炸金花”用日語該怎麼說,歪着頭想了半天,最後說:“這是一種在我們中國賭徒中最受歡迎、最有人氣的撲克遊戲,規則也不難,我們和五月醬剛剛就在玩。”
“然後她就輸了?”
金秀拉一樂:“對,我們賭注是抽耳光,這傢伙輸了想賴賬。哎,澤居桑玩過沒有?”
澤居晉搖搖頭:“從來沒有。”
“要不要一起玩,我可以教你。”
澤居晉表示感興趣,走過來,想找地方坐下,但房間裡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擠了兩個技術女,兩個技術女的大腿上還坐着個豪放女,三個女人都伸頭看着他的腳吃吃笑。金秀拉往旁邊挪,示意他可以在牀上坐下,他笑着擺擺手,坐到牀下鋪着的地毯上去了。這塊地毯說起來也有點故事,就是五月上次去他家做保潔工賺來錢,後來去宜家買的。
豪放女轉身,和屁股下的一個女人耳語:“細節處看家教修養,他媽的,喜歡死人了。”
“啥意思,啥意思?”
和她並排擠在椅上的另一個說:“此人腔調是有的,但我還是喜歡林志穎那一掛的,雙眼疊皮,眉清目秀,如花美男子。”
豪放女不屑一笑:“幼稚,男人不能光看臉美不美,要看腔調濃不濃,懂嗎?懶得和你說。”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纔是炸金花
想起之前一個讀者的提醒來了,鍾桑用上海話來念的話,發音有點像罵人。用日語讀來還好,sho s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