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早上那兩隻。”五月連忙放下筷子, 坐直了, 恭恭敬敬答話。
“然後呢。”
“然後?”偷偷擡頭看一看他的臉色,又趕緊低下頭, 伸手取過他的一雙筷子,夾了一隻大一些的, 小心放到他炒麪上去,然後雙手高舉起筷子, 把筷子送到他眼前去, 低頭謙恭說道,“前輩, 請。另外, 我作爲部下和後輩, 沒有想到前輩心中所想, 實在對不起,請見諒, 下次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嗯,領悟力有待提高,但認錯態度尚可。”伸手接了筷子,開恩說, “算了,開動吧。”
切,開動就開動,有什麼了不起。不得不說, 黃大廚手藝不錯,炒麪味道着實不賴,一盤都吃光,一根不剩。暗戀失敗的第二天胃口就這樣好。毫無道理,沒有天理。
同一天傍晚,肖系長把長假期間堆積下來的工作處理掉大半,終於得以喘一口氣,喝了幾口濃茶,開始翻抽屜,扒拉出一堆小零食來吃。先吃了一袋麻辣豆腐乾,包裝袋裡的辣椒油滴滴答答漏到辦公桌上,抽紙一把抹去,再吃澤居晉帶來的tokyo banana的小點心。一邊吃,一邊和旁邊的五月感慨:“冊那,小日本真是恐怖,什麼事情都要做到極致,連個點心都包裝得這麼精美,看着讓人捨不得下嘴。”
五月自顧自看手上的一堆資料,對他的感慨不予置評。他再接着自說自話:“他們國家對於木材的需求量極大,紙張,一次性木筷子什麼的,但是你猜怎麼着?人家不砍自己國家的樹木,只來買我們中國的木材。你說他們奸詐不奸詐?氣人不氣人?冊那。”
五月說:“系長,注意說話方式,請不要帶口頭禪。文明社會,從你我做起。”
呂課長嘎嘎笑了幾聲,接口說:“早前我也看到過新聞,說是西北那片樹木砍光,植被破壞嚴重,就有日本人跑到那邊去栽樹,說要幫我們防治和改善沙漠化什麼的。”
肖系長嚥下點心,呲牙冷笑一聲:“壞事做盡,又來充大尾巴狼,所以說小日本……”
五月奇怪:“既然大家都知道他們的司馬昭之心,那就不要把木材出口給他們好了,也像他們一樣把我們的一草一木保護起來,他們沒辦法,不就只好砍他們自己的樹木了麼?”
肖系長長嘆:“你懂個什麼?商人逐利是本性,價錢到位了,連爹孃都能賣給人家,更何況是樹木?”
五月問:“奇怪,他們日本的商人就不逐利嗎?他們爲什麼就不砍伐自己……”
肖系長像趕蒼蠅蚊子一樣對她擺手:“去去去,不和你說了!問題這麼多,好奇寶寶啊?比我上幼兒園的兒子還喜歡問問題!跟你說啊,你這思想,極其危險!”
五月翻了個白眼,就不說話了,繼續做自己的事情。過一會,肖系長又向她悄悄招手:“過來過來。”
她拉着椅子移過去:“什麼事情,這麼神秘兮兮的。”
肖系長指指電腦屏幕:“人事剛發來的第三季度獎金錶。”
五月大感興趣,忙伸頭去看。肖系長已經貼心地按金額大小排好序了,她只大略看了一下最上面幾個數字,心裡馬上竄起一股小火苗和焦躁感。肖系長看她臉色,不由的笑了:“五月同學,你覺得我剛纔說小日本的那些話對不對?”
五月眼睛盯着屏幕,不由自主地點頭附和起來:“系長,你說得很對,他們日本人太奸詐狡猾了,該殺!”
肖系長誇她:“好苗子,可造之材,我看好你喲。我把表發給你,建議你時常打開來看一看,這樣有利於你樹立正確的愛國主義思想。”說完,馬上就把獎金錶發到她郵箱裡去了。
她下午休息喝水時,把獎金錶打開來研究,對澤居晉名字前面的獎金數字看了又看,一串零數了又數。三十六萬。僅僅是一個季度的獎金。公司五個日本人的個稅加起來是全廠七八百員工的一倍還要多。是該殺。這種人的存在,只會使被人心理失衡,產生厭世情緒。
她決定以後對肖系長好一點。每個月有那麼幾天,他的心都要滴血,能堅強地支撐到現在,確實不容易。
晚上下班前,小杜隨口問了五月一句:“哎,你男友會來接你嗎?來的話,不如介紹我們認識認識?”
五月說:“應該來的吧,今晚約好在公司門口見面的。”
一句話引發財務課諸位仁兄的極大熱情,班車也不乘了,下班後紛紛等在門口翹首以盼,等着看五月的男友。下午五點半左右,錢沐下了公交車,手裡還拎着兩隻地鐵口買來的小巴西龜。他腳才一落地,就看見津九門口一排老男人小男人衝自己揮手打招呼,嘴裡怪叫:“來了,來了!”錢沐嚇一跳,當場懵圈。
隨後,錢沐被財務課諸位老兄拉着去了吳老闆的西餐館。錢沐看見來點餐的服務員,不覺好笑,和五月悄悄說:“他們好像新換了工作服?上次來不是這種風格呀,怎麼看着和你們津九的差不多?”
服務員在一旁聽見了,也忍不住笑道:“這是老闆給我們新採購的秋冬工作服,學院風。供應廠家和隔壁津九是同一家,能不一樣嗎?”
呂課長等人在一旁不懷好意地笑:“喲,小夥子老客人了嘛,連人家換了工作服都知道。”
菜點好,一圈酒喝下來,錢沐人就醉得差不多了,除了傻笑,什麼都不會了,呂課長等人問什麼,他答什麼。一頓飯下來,衆人把他的家底也都調查得差不多了。
到結賬的時候,醉得暈暈乎乎的錢沐卻知道和呂課長爭奪賬單,搶來搶去,最後還是呂課長搶贏了。呂課長把賬單抓在手裡,另一隻手去掏錢包,錢沐說:“你們平時對五月這麼關照,現在怎麼好意思再叫你們買單,還是叫我來。”
吳老闆把他遞上來的錢包壓下去,笑着說:“小夥子不容易,還要存錢買房結婚養孩子,這頓飯就叫老領導請了。”
錢沐收起錢包,笑嘻嘻地道謝:“真是不好意思,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五月悄悄和他說:“看見了吧,我們財務人都很好的。”
呂課長結好賬,剔着牙齒,對五月說:“挺老實的小夥子,一看就是沒什麼花頭的,賣相也不差,比黃棟樑是好太多了。挺好,挺好。”
錢沐耳朵尖,忙問:“黃棟樑是誰?”
呂課長嘎嘎直笑:“我們五月在公司裡很受歡迎的,黃棟樑麼,是她的追求者之一。小夥子,好好珍惜!”
飯後,和同事們分了手,錢沐和五月手拉手散步回宿舍,一路上敲定了本週六晚上去錢沐家吃晚飯的事情。五月問:“你爸媽喜歡什麼,我這幾天有空的時候,去麥德龍採購好,省得到時手忙腳亂。”
錢沐說:“也不用那麼鄭重其事的,只是去吃頓便飯,不算正式上門,一般就水果菸酒這幾樣。我爸抽菸,我媽愛喝咖啡。你不是說公司發了一臺咖啡機麼?我看你平時根本不喝咖啡,閒置也是浪費,就帶這個去好了,省得另外花錢買了。”
五月說:“好的。就這麼說定了。”
分手前,錢沐吻她,她這一次主動配合。錢沐捨不得離去,手在她身上各處流連,略帶着些不好意思,輕聲問她:“你妹妹什麼時候搬走?總不能永遠和你一起住吧?”
他話音沒落,五月就已經把他的話給否決了,口氣超乎尋常的強硬:“她是我妹妹,我是不會和她分開的。”
錢沐無聲地嘆一口氣,在她耳朵邊上悄悄說:“我們公司每年三四月份會組織旅遊,明年去廈門,可以帶家屬,你和我一起去吧?”
她在心裡悄悄計算,到明年三四月份,她和他戀愛差不多有半年了,按正常情況來看,談戀愛半年多,差不多也可以更進一步了,想到這裡,心裡一陣慌亂,卻逼自己向他點頭:“嗯,好的,到時看。”
根據網上研究來的經驗,女孩子沒有說no就是代表有戲;沒有說yes,並不是說不願意,只是矜持地裝裝樣子而已,女孩子嘛,最愛口是心非,喜歡玩這種欲拒還迎,半推半就的小把戲。錢沐心知有戲,不禁心花怒放,在樓道門口她拉拉扯扯好半天才捨得走。
十月九號,天放晴,還是小西風。昨天一場秋雨過後,氣溫降得猝不及防。五月在連帽衫外加了件牛仔衣外套,上班換上工作服後,短襪也換成棉線長襪,要不是脖子上的一個蝴蝶結,從背影看上去,倒有點像高中女生。
十月份是津九的遵紀守法月,公司在十月九號這天組織了遵紀守法相關的知識競賽,答完題後,爲提高員工參與答題的積極性,工會另組織了遊戲活動。所謂的遊戲,就是每人三隻乒乓球,把乒乓球投進幾米開外的小桶裡就算中獎了。遊戲簡單粗暴,毫無趣味性,但有獎品,這就比較美了。當然,大家也只關心這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五月的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