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萬里的聲音極其溫柔,很是誠摯,對於受盡委屈的月喚來說,有種蠱惑人心的力量和溫暖,她在抽噎的間隙,委委屈屈道:“是他,他和……”話一出口,忙又搖搖頭,不想也不願再提他與小滿的名字。
不過隻言片語,仇萬里卻已明瞭,輕嘆:“姨娘難道還不知道他的爲人麼?對他太過癡心,或早或晚,總是要爲他所傷……”
月喚一怔,猛地擡頭:“你爲何要這樣說?”
仇萬里頓覺失言,慌忙描補:“姨娘莫要多心,我一時情急,說錯了話,我……我只是想要安慰姨娘而已。”
月喚轉頭又要往回跑,仇萬里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腦子裡稀裡糊塗的,伸手就去拉她的衣袖,口中喚:“姨娘,月喚!”
月喚被他扯住,卻不覺得害怕,只是有些奇怪:“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又爲何要喚我的名字?”
仇萬里對上她一雙眼睛,就有些身不由己,癡癡道:“我……我自然知道你名字,非但你的名字,便是小名也知曉的,你小名喚做妹妹,對不對,妹妹?”
見她不像發怒的樣子,膽子又大了些,擡手欲要爲她拭去臉上淚痕,她卻偏頭躲過去了,說一聲:“多謝你,我,我要走了。”
仇萬里不敢再阻攔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漸漸走遠,看她纖細身影掩入茂密花樹之後,直至完全不見。她走後許久,他仍不願離去,獨自癡立在無人的□□中,心內悵然若失,遙望她遠去的方向,腳下是一堆散落的賬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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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假第七天,十月七號,。上午看了半天書,到了下午,不知道怎麼了,人就有點心神不寧,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書自然也看不下去了。打開電腦瀏覽了下新聞,滿屏幕都是帶有暗黃標題的奇聞異事。什麼“女子酒後亂性懷孕產子”、“男子性侵63歲阿婆”,也有“河北一農村辦葬禮,請女郎跳脫衣服助興”、“僞娘男扮女裝□□被抓現行”,等等。諸如此類,惡俗又無聊,大概掃了幾眼屏幕,就再也看不下去。
新聞不想看,卻又不關電腦,眼睛盯着屏幕出神很久,接着打開百度,輸入衡山路air jazz house這間酒吧的名字。得知這是一家日本人開的爵士酒吧,老闆主業是建築師,酒吧裝修得很有格調,在日本人中間很有人氣,相應的,消費也高,人均300元起。云云。
下午三點多,金秀拉打來電話,大呼小叫:“我今天報警了!好激動,好興奮,開心死了!”
五月一驚:“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
金秀拉說:“看見路上有個走失的老伯伯,腳穿兩隻不一樣的鞋子,說話顛三倒四,我就打電話叫警察來把他領走了。警察來後,還問了我幾句話,正式和警察叔叔打交道,這是第一次,好開心!”
五月無語,半天才說:“嗯,你開心最重要。”
金秀拉問:“晚上一起去吃飯?技術部一哥們請吃火鍋,你在家也沒事,不如一起去?”
五月說:“不行啊,我要看書,考試在即,不敢浪費一分鐘的時間啦。”
掛了電話,開始收拾房間,打掃衛生,把餐具及小電器拿出來擦洗得閃閃發光,馬桶刷得能照出人影子來。衣服洗好晾好,地板擦好,又給花花草草們澆了水,捉了蟲,小心摘去枯葉。時間消磨到下午五點鐘,心裡亂成一團糟,再也待不住,像是發了燒一樣,手裡的東西一丟,抓起包就往外面跑。經過三樓時,金秀拉的房門大開,她也正準備出門,看見五月,趕緊喊:“你不是要看書嗎?去哪裡?”
五月說:“我出去散散步,馬上就回來。”
金秀拉在後面同情地嘆氣:“這孩子,看書都看傻了,可憐。”
跑到小區門口,順着馬路慢慢走。本想吹吹冷風,想一想心事,誰知迎着冷風,頭腦沒有冷靜下來,反而愈來愈狂熱,下一輛公交車來,想也不想,拎着包就跳了上去。公交車開到地鐵站,她跳下來,直奔地鐵站,二號線乘到人民廣場,一路奔跑着去換一號線。
不到二十分鐘,地鐵開到衡山路站,她的心臟猛跳,隨着人羣下了車。從幾號口出來距air jazz house最近,在家裡時已經查得一清二楚,從地鐵出來,沒有耽誤一分鐘時間,只走了一走,沒用幾分鐘,她人就站在衡山路酒吧一條街上了。
去過一次酒吧,留下的回憶太可怕,本以爲這一輩子不會再進第二次,可還是身不由己地來了。進了酒吧,那段可怖回憶再度涌現,慢慢的就緊張和害怕起來,呼吸一聲聲加重,極想抽身逃離,發足落跑,可是腦子裡另一個狂熱的聲音卻在不停地在她耳邊慫恿和勸誘她:不見到他,你怎麼可以走?就看他一眼,就看他一眼,看到了,轉身就走。
極想要看那個人一眼的的念頭太過狂熱,終於將她的理智和恐懼心打敗,佔了上風。她攥着包帶,低頭進了酒吧,給自己要了一瓶蘇打水,找到角落裡的一個卡座,坐進去,悄悄觀察酒吧裡的客人。
這間酒吧比虹梅路的一期一會安靜點,沒那麼鬧騰,流淌的音樂是dj okawari的flower dance,是她以前在赤羽常聽到的鋼琴曲,因其空靈又唯美,她做家務和冥想時也最愛聽這一支。
酒吧內設有舞池,有男女擁在一起跳着慢節奏很慢的舞。她跟着flower dance的曲調輕聲哼唱,假裝現在是在家中,舞池中的那些人頭是一場雨後,森林裡冒出來的蘑菇。聽熟了的曲子,多多少少總能給她帶來慰藉,使她怦怦亂跳的心臟多少平靜了下來。
可能時間還早,客人不太多,還沒滿座。看看手機,時間剛好六點整。蘇打水喝了幾口,輕輕嘆了無數聲的氣,時間到了六點零三分。六點零三分時,從門口涌進一羣年輕男女,其中有一對男女身着情侶服,上身是同款軍綠色飛行員夾克,腳上是一樣的工裝靴。唯一不同的是,女郎以夾克配短裙,年輕男人則在夾克下面配以隨隨便便就能搭凹兩三百個造型的破洞牛仔褲。
這一對情侶自一進門後便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五月才平靜下來的心臟更是重重地跳動,但這個時候卻還沒有忘記掩飾自己,不停地去撥弄額上的劉海,藉以遮擋面孔。
那一行有十來個人,可能提前訂好了位子,進門後就被侍應生直接領到一個比較靠近舞池的座位上。一羣人坐下後就開酒的開酒,點菸的點菸,說笑的說笑。
她想要看一眼的人,澤居晉,他在落座後,歪頭點燃一根香菸,然後叼着煙和同伴低聲說話。他女友——昨天那個感冒的帥氣女郎,一邊看酒水單,一邊他脣間把香菸拿過來,自己吸了兩口,重又塞回給他。他吸一口,眯着眼,轉身去和女郎說話,不知說了什麼,女郎開懷大笑,然後伸手去揉他的頭髮,把他頭髮揉亂,手順便往他肩上一搭,身體也擠過去,咪咪緊緊擠在他胳膊上,嘴脣貼着他的耳朵和他竊竊私語。兩個人從進門後小動作就沒有斷過,看着曖昧,卻也自然。一桌的同伴大概也已習以爲常,絲毫不以爲意。
五月狂喝蘇打水,嗝打了一個又一個。
她和錢沐約會時,就是互相問:“你今天想去哪裡吃飯?這個是你喜歡吃的,多吃點。”或者是,“聽說這個電影好看,要不要去看看?”飯吃好,電影看好,拉拉手,逛逛馬路,聊聊工作,暢想暢想今後,規劃規劃未來。時間到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當然,分手前一般也會親一親,摸一摸。中規中矩,標準無比,和退休後跳廣場舞的老頭老太們並沒有多大區別。
原來,世界上還有他們這樣的情侶。
侍應生過來,澤居晉點了灌裝啤酒,女郎點了扎啤。一羣人站起來碰杯,慶賀女郎生日。女郎向衆人道謝,澤居晉一手夾着煙,一手抓着啤酒杯,突然扭頭往女郎脣上印下一吻。衆人“嗷——”地亂叫,他大笑,神采飛揚,一臉的放肆,一臉的玩世不恭,與平時在公司裡動輒黑着臉訓人的形象判若兩人。
女郎一杯扎啤喝完,離開座位去上洗手間,大概覺得熱,把飛行員夾克的幾顆鈕釦全部解開,露出白色細吊帶連身衣。吊帶連身衣本來已經很短小了,她卻還要從腰下捲起兩道,露出肚臍和一截纖腰來。
舞池裡跳舞的男男女女在閃爍的霓虹燈下,一個兩個像是會蹦躂的五彩斑斕、色彩鮮豔的毒蘑菇,唯獨這個女郎,皮膚帶光,妝容通透,頭髮弄一丟丟小亂,慵懶又有女人味,加上豐盈的紅脣,看起來健康又陽光。
天,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自信、這麼漂亮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