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德的餐廳,愛麗絲來回的在廚房往返,在把所有可以拖延上餐桌的理由用完之後。渾身散發出焦慮氣息的愛麗絲,轉向了露易絲——
“啊!露易絲,你怎麼沒有勺子!我去拿!”
“哦,叉子就夠了……”露易絲還有些疑惑,她一直的習慣怎麼今天才被注意到。可是話剛到一半,愛麗絲已經衝入了廚房。
“呃,謝謝。”片刻後露易絲接過一隻粘糊糊的木勺,她是絕對不會用這玩意兒碰自己的食物。
“啊!”愛麗絲又叫起來,“好髒的勺子!我再去換一個!”
“不用……”
愛麗絲可沒有管她說什麼,已經轉去廚房了。
扎克坐在主位上,微笑着晃酒杯。
露易絲用探尋的目光看向扎克,‘愛麗絲怎麼了?’,她的眼神這麼問。
扎克擡了根手指,笑着等愛麗絲握着一隻乾淨勺子回來,站起,走到愛麗絲的座位後,親自拉開,“愛麗絲,坐下吧。”
愛麗絲緊張的坐下,勺子也不給露易絲了,緊握在手裡,“扎,扎克先生……”一緊張,愛麗絲就會在扎克的稱呼後加先生。
“不用擔心。”扎克保持着微笑,其實有些莫名的自豪感,說出來會讓人覺得,恩,噁心吧,格蘭德的妹妹長大了,身爲哥哥的吸血鬼有成就感。
露易絲繼續看着扎克眼神中的意思已經變成了‘到底怎麼回事!’
“我們應該慶祝。”扎克回到了主位上,讓人無法理解的舉起了酒杯,“我們的愛麗絲,成長了。”
愛麗絲已經低下了頭。
露易絲忍不住了。格蘭德中的事情,她都知道,如果扎克是想說昨天的‘意外’導致格蘭德衆人的秘密暴露,她實在不覺得這和慶祝有什麼關係。
“讓我解釋一下吧。”扎克毫無尷尬之心的笑着收回了沒人來碰的酒杯,廢話。這是早餐!
“恩。”扎克刻意的沉吟了一下,“讓我們來用比較老套的分享方式吧,丹尼,你先來說說怎麼樣。”
說什麼?
“你還記的嗎?第一次你坦誠你的真實身份時的情景。”
丹尼本低着頭,沉默的對付着早餐,同時還有些複雜的情緒。突然被點名,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呃……記得。”
“說說吧。”扎克鼓勵着,“朋友、生前的家人、戀人?或者倒黴的,是獵人那種掃興的傢伙。”
“呃。我比較倒黴吧,是獵人。”丹尼抿抿嘴,盯着自己的食物。
“哦。”扎克沒了興趣,看了一眼餐桌,這桌子上的異族沒其他人了。扎克擺擺手,“那讓我想想我的吧,恩,有點久遠了。”
露易絲收回了眼神。她有種要見證異族生命里程碑的感覺,很詭異。
扎克皺起了眉,努力回想的樣子。“我似乎是有個哥哥,或者是鄰居,或者只是一起逃離饑荒的夥伴,他的名字,呃,伊萊亞。之類的吧,我想。”扎克側了側頭。“不記得了。”他說不記得就不記得吧。
扎克擡起了一根手指,“但我卻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扎克彷彿在回味歷史。“第一次總是讓人記憶深刻。”
被愛麗絲拖了那麼長時間,詹姆士也解決了衛生間中的事情,出現在了餐廳,剛好趕上,聽扎克憶往昔。
“我在試着向他解釋,爲什麼我白天需要服務新認識的好心收留我這種難民的貴族先生,晚上卻有時間、又有能力獵到一頭足夠他吃一個星期的鹿。”
詹姆士看了扎克一眼,掃了眼餐桌,得出的結論是,大家都和他一樣,不知道扎克在說什麼。
“你們絕對不會相信,我,曾經是一個十分笨拙於言辭的傢伙。”扎克扯扯嘴角,抿一口酒,在桌上一衆‘信你是蠢貨’的表情中居然有了點自得的神情。別意外,四個世紀的磨練,扎克這點自得沒什麼好鄙夷的。
“所以很快,我就露陷了。”短促而直接的表述,“我開始被教訓。伊萊亞,呃,大概是這個名字吧,算了,就叫他伊萊亞好了,反正已經化爲塵土的人是不會介意。”
扎克短暫的停頓了一會兒,彷彿是在心中默默的向某人道歉,“伊萊亞開始教訓我,他問我是不是偷偷偷了那位貴族先生的食物。當然,我否認。他又繼續問我是不是賄賂了貴族先生的侍衛隊,偷獵了這頭鹿。”扎克聳聳肩,“自然,當時不善於言辭的我繼續否認。”
“他開始以不忠之人稱呼我,認爲我玷污了願意收留難民的貴族先生的善意,拒絕了我送給他的鹿。”扎克臉上有些無奈,“那個時代的人,都太,怎麼說呢,正直吧。”
扎克挑起了眉,“包括我,急於證明自己品質的我說出了實情。我告訴這位伊萊亞,那位善良的貴族先生,其實是名爲託瑞多的吸血鬼氏族始祖,我被選作成爲他的第一百二十四個直系血親,一夜之間,我有了尖齒、利爪、操控他人的紅色眼睛。”
餐桌上的氣氛詭異起來了,而一直瞪大了眼睛,一副聽故事模樣的布萊恩,沒有任何幫助的追問,“然後呢?!”
“他逃跑了。”扎克掃了一眼餐桌上人,彷彿因爲大家沒有表現出期待的樣子而失望的搖搖頭,“被嚇跑了,從此再沒有見過這個似乎是叫伊萊亞的傢伙。”
呃,和讓人迷茫的開頭一樣,這個故事又有了一個無比草率結尾。
“一早上,能不能不要說這些東西,倒胃口!”煩躁的語氣,詹姆士。
“我沒有告訴蘿拉他們我們的真正身份……”依然緊張的愛麗絲,她的聲音和詹姆士的話重合出現,然後瑟縮的自動消失了。
詹姆士看了眼愛麗絲。本是煩躁的表情愣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又看了眼晃着酒杯的扎克,扯了扯嘴角,不說話了。
扎克根本沒想理詹姆士。笑着看向了愛麗絲,“這和告訴他人自己的真正的身份沒什麼關係。重要的是自己坦誠,自己走出了第一步,在這個世界中坦誠面對了自己,這是成長。”
彷彿是爲聽衆解釋,扎克輕笑着。“如果不是那個好像是叫伊萊亞的傢伙,被嚇的逃跑了。我恐怕還要花很長時間才能意識到,我不是什麼好運的被貴族收留的難民,而是新生的吸血鬼。”
所以,所謂坦誠。是認清自己!
看着餐桌上人不太明瞭的神色,扎克側了側頭,“你們聽不出其中的區別嗎?前者是已經結束的生命歷程遺留下來的束縛,後者是我即將開始的真正生命歷程。”
扎克輕笑了兩聲,“如果現在有人說我是個好運的難民,我會生氣。我在這個世界、這個時間的定義,有且只有一個——吸血鬼,扎克瑞.託瑞多。”扎克擡了擡酒杯。“格蘭德。”
“這真蠢!”詹姆士低着頭,叉着自己的早餐,似乎只是忍不住要惡意的吐槽扎克一樣。“你需要嚇跑一個無辜的人,才能清楚自己的是什麼麼!蠢!”
對這個本是吃過早餐就要離開的警探,扎克本不想理的。
對!本來這次早餐,就是扎克用來安撫不得不向朋友揭示自己秘密的愛麗絲的。扎克選取了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用‘坦誠的認知自己’,來消弭愛麗絲怕嚇走自己朋友的擔憂。怎麼能允許詹姆士在這裡搗亂!
“那麼詹姆士,你是怎麼認清自己的呢?”扎克保持了微笑。輕敲着酒杯,“等等。詹姆士,你是誰?花瓶一樣的蘭斯將軍之子,巴頓警局束手束腳的警探,還是在一個異族之家的餐廳混早餐的人類。告訴我詹姆士,你是什麼認知現在的你的。”
有些刺耳的刮擦聲,是詹姆士的叉子在盤子上蹭出來的。
詹姆士瞪着扎克,如果他手裡的叉子是銀質的,他絕對叉出去了!
“扎克!”露易絲一掌拍向扎克手臂。
扎克一聳肩,“我說錯什麼了嗎?詹姆士,你還有什麼‘身份’,是我漏掉的麼。”
“沒有漏!”詹姆士丟下叉子站起,惡狠狠的瞪着扎克,“是多了!我絕對不是那個混早餐的傢伙!再見!”
走人了。
“扎克。”露易絲無奈的扯着嘴角,看着詹姆士走出了餐廳,語氣中有點責備,“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對詹姆士稍微好一點麼。”
扎克不得不在這個時候分心了,記得吧,露易絲爲詹姆士說話已經不止一兩次了。如果只是初遇在格蘭德時的那同爲人類的一點點好感,持續時間是不是有點長了。
“露易絲。”扎克撇了撇嘴角,“爲什麼幫他,我又沒說錯。是他忘記了自己還是個客人,頂撞主人能有什麼好下場。”扎克搖了搖頭,“我本就很少出現在這個位置上了餐桌主位),他卻一點也不會收斂。”
露易絲皺起了眉,稍稍沉默了一會兒,“你不覺得你們這樣很幼稚麼,明明是相互信任的關係,卻非要這樣在爭來爭去的。”
“信任?”倒也無法反駁。也就是屬於那種大事沒問題,小事不斷的糟糕關係。扎克扯了扯嘴角,搖搖頭,“這已經養成習慣了,他開頭,我就不自覺的想要弄他。你要勸我,還不如讓他多守點規矩。”
露易絲沉默了。這一次,露易絲居然沒有用她慣用的方式來化解這一時的尷尬,又是讓人感覺奇怪的地方。
扎克抿口酒,沉默了餐桌氣氛尷尬,扎克搖了搖頭。這早餐是爲愛麗絲,扎克準備迴歸初衷,“愛麗……”
“你還記的蘇珊嗎?”露易絲突然開口了。
扎克皺皺眉,“你的‘舊’朋友。”‘舊’代表過去式,對立的兩方(艾瑟拉的人),這友情已經不可能存在了。
“那一次蘇珊來格蘭德,對詹姆士很感興趣,你還記的嗎?”露易絲沒有看扎克,因爲蘇珊是她帶來格蘭德的,她有內疚。
“記得,對詹姆士只是巧合,在格蘭德碰上了而已。讓我不舒服的是她想打聽關於格蘭德不該打聽的事情。”扎克迴應。
“那你還記得,那次昆因夫人的晚宴後,我知道她在爲艾瑟拉工作,之後,她又找到我,想說清楚一些事情嗎?”
扎克緊了緊眉,“記得,我記得讓你不要去,你堅持可以處理。”
露易絲依然沒看扎克,點了點頭,“我只是想去劃清界限,而她是想要道歉,她說在晚宴之前,真的不知道我們格蘭德和市長的關係。”
扎克抿起了嘴,現在說這個有意義麼。
“你知道,我以前的職業,朋友並不容易交到。”露易絲皺了皺眉,如扎克之前爲愛麗絲準備的話,前生和後生,露易絲現在的自我認知是格蘭德人,而不是曾經的‘單身女性’。
“蘇珊爲了讓我原諒,至少不要太誤解她的爲人……”露易絲的聲音小了一些,“畢竟她做的口碑生意……”音量回復,“對我說了這樣的話,‘既然你們格蘭德已經和那個蘭斯將軍的兒子成爲了朋友,就好好維持吧。我對那個詹姆士其實沒什麼興趣,以前看過一些他的報道,就知道和我這樣的職業不會有關係,怎麼可能刻意接近他,是艾瑟拉對他感興趣。’”
扎克不得不問了,“艾瑟拉對詹姆士能有什麼興趣?”
“我問了。”露易絲終於看扎克了,眼中有些擔憂,“蘇珊說,不是對詹姆士,是對‘蘭斯’。”
扎克張了張嘴。果然剛纔擠兌詹姆士的話中,還是漏掉了些東西嗎?作爲第一個從西部跑來聯邦最東邊小城的詹姆士,果然還是有其他什麼事情是扎克不知道的!
或許在這裡必須要提一下了,扎克不知道,但有人知道。克勞莉知道,因爲她強‘上’了詹姆士,至那之後,詹姆士就無比排斥着惡魔。
還有艾瑟拉那個女人!扎克不得不在意這個安東尼的對手在打什麼主意。
扎克晃了晃腦袋,專注,他這個格蘭德的主人,不能讓詹姆士擾亂了他的早餐計劃。詹姆士?蘭斯?不重要,格蘭德的妹妹重要。
“愛麗絲……”扎克想再擺出微笑,臉有點僵,煩躁的一嘖嘴,“愛麗絲,我想說的只有一點,蘿拉和凱普勒沒有被嚇跑,不管你向她們展示了什麼,她們沒有嚇跑。你就是格蘭德的妹妹、她們的朋友,這就是你的身份,不要擔心。”
就這麼平鋪直敘的說出自己的意圖,太不是扎克的風格了,一股燥意泛出。
及時的,奧斯丁帶着他的隊伍來工作了,扎克有了發泄的地方。哦,升降梯那裡,還是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