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的清晨,一切都有種沉澱下來的平靜和美好。
西區的西邊界,呼嘯着列車的高架之下,一棟孤零零的房舍在轟隆的響聲中微微顫動。但這裡的人家似乎完全適應了這樣的噪聲,沒有受到影響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母親?”威利的手搭在輪椅的扶手上,看着在鏡子前整理着便服的婦人,“今天不休息嗎?要出去嗎?”
婦人似乎有些晃神,空了一段莫名的時間,才轉頭笑笑回答,“呃,是的,我已經休息好了。”她摸摸眼下還有些明顯的黑眼圈,拿起筆刷,試圖掩蓋掉這烏青。
“工作嗎?”威利繼續問,搭在扶手的手指捏緊了扶手前端。顯而易見,他不希望自己的母親回到那個被兇靈糾纏住的莊園!
“呃,不,不是。”婦人搖了搖頭,她在鏡子中朝威利笑了笑,“我剛接到莊園的電話,我要作爲比夏普莊園的代表,去參加工會的聚會。”
“工會?”威利的臉上有疑惑。
“傭人工會。”婦人放下了手裡的筆刷,再次整理了一下衣服,臉上有笑意,“這幾天的忙碌算是有點好結果了,呃……”她的臉上又有了遲疑,似乎話說出口的感覺不對,“比夏普的悲劇,但,總之對我們家來說,還算好吧。”
威利皺起了眉,不再延展這個話題,“要去多長時間?”
“我不知道。”婦人的心情似乎還不錯,笑了笑,開始整理自己的提包,“我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聚會,據說,每個莊園的代表都會聚到一起,總結一下各自的工作,討論待遇、福利之類的問題。”婦人擡頭看了眼威利,“你要去嗎?沒人說不能帶親屬哦,是在李斯特大廈進行哦。呵呵。要是我們一直窩在奧吉爾的破公寓那裡,可永遠沒機會去這種地方,我真高興我們來西區了。應該會很有趣,陪我去嗎?”
“恩……”威利思考了一會兒。搖搖頭,“我就在家裡吧。”
婦人的臉上有些失望,同時臉上也有了些遺憾,“好吧。但兒子放心,我現在的工資很不錯。要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搬到人多的地方去住,你也可以交一些朋友,不會這麼無聊了。”
威利皺皺眉,低下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我有朋友……”
“真的?”婦人似乎有些高興,聽到自己的孩子有朋友,總是高興,“是誰?”但她馬上臉色就怪異起來。面對現實,他們住在這麼一個四周什麼人家都沒有的地方,一個輪椅上的少年,哪裡來的朋友!
婦人皺起了眉,“威利,你沒有再和那個以前的怪鄰居(丹尼)聯繫吧,他不是你朋友!他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人!你忘記我們因爲他被人威脅了嗎?!(以前奎斯特爲了查他弟弟失蹤的事情派諾去幹的)”
“沒有母親!”威利立馬否認了,他轉着輪椅到婦人身後,對着婦人往前,“好了。你快走吧!”
“好好好!”婦人被推着出了臥室,“等等,我的名牌!”她繞過了威利,在牀頭櫃的抽屜中拿出一支有着她照片的名牌。‘朱莉’,上面寫着。
“早點回來!”威利看着他的母親出門,最後提醒着。
“恩,我到了會給你打電話。”朱莉笑了笑,踏出了前廊,順便有些無奈的踢掉了不知道又是被誰放在前廊小坡上的碎石。離開了。
朱莉出來的有些早,這是無奈,因爲她沒有車,她至少需要在無人的道路上走二十分鐘纔會看到第一個巴士站。而今天又是週六,西區休假的人去北區李斯特玩兒的人一定很多,朱莉不想第一次出席工會的活動就遲到。
前往北區的巴士走走停停,朱莉坐在窗邊,並不介意明媚起來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她一邊看着窗外逐漸多起來的建築一邊算着自己的工資,什麼時候在繁華點的地方住一間房子。
一切似乎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不是麼。誰會想到呢,纔開始工作幾天,她經歷兩次升職,比夏普夫人還在的時候似乎就很信任她。哦,比夏普夫人,已經不能叫她比夏普夫人了,對了,比夏普夫人原本的姓氏叫什麼,謝,謝爾?恩,謝爾女士,願她以後安好吧。
似乎是真理了,巴士就是個容易讓人思維發散的地方。
至於那個看起來就是沒用男人的比夏普先生,算了,只要他還記得給自己開工資,管他的。對了,還有那可憐的老比夏普夫婦,希望他們安息……
巴士再次停下的時候,上來了一對年輕女人,她們有些刮噪的爭執着什麼,“阿曼達(昆因夫人的看護)!我只有這一上午的假期!你就不能讓我好好睡一覺嗎!”
“艾瑪(北區那個對本傑明有意思的小女警)!你多長時間沒陪我了!”阿曼達強行拉着自己的朋友往巴士後方走,尋找座位,“每次我找你,你都是工作,工作!是警察很了不起嗎?你倒是說說,現在你離開那個前臺了嗎?!出過一次外勤了嗎?!啊?!”
艾瑪的臉色委屈起來,被阿曼達拉着不說話,看樣子,這位有着大夢想的小女警,還是個卑微的前臺,在她的職業生涯中,沒有一點建樹。
“不說話了?”阿曼達不準備放過自己的朋友,“誰叫你非要去北區警局!活該!就在南區,讓你父親隨便在巴頓夫人面前說兩句,你說不定就是警探了!非要去北區!自找苦吃!”
停留過數次的巴士中,已經沒什麼空位了。朱莉拿起了身邊佔着一個位置的包包,朝兩個尋找空位的年輕女人笑笑,繼續轉過頭,看窗外,她發散的思維剛想到哪裡了?哦對了,願老比夏普夫婦安息……
阿曼達看到了空位,感激的朝陌生的婦人(朱莉)一笑,把艾瑪按在座位上,少女式的一番白眼,“你坐着!我站着!滿意了?!”
“阿曼達!”艾瑪埋怨的瞪一眼阿曼達。撇了撇嘴,但還是心安理得的坐在了座位上,閉上了有些疲勞的眼睛。
北區警局有什麼事情很忙麼?是,忙到這位小前臺女警兩分鐘就在自己的座位上睡着了。隨着車身的輕微搖晃。阿曼達的腦袋在靠背上不老實的晃動,一歪,倒在了朱莉的肩膀上。
朱莉有些驚訝的從車窗外轉回視線,看了眼彷彿睡的很沉的陌生小姑娘(艾瑪),又看了眼在一旁滿臉尷尬抱歉笑意的小姑娘(阿曼達)。笑着晃了晃頭,表示不介意。輕輕的重新調整了一下抱着提包的姿勢,讓旁邊睡着的艾瑪舒適一些。
阿曼達似乎在朱莉調整姿勢的時候發現了什麼,小聲的問,“你好?你也是去參加工會聚會的嗎?”說的同時,阿曼達從自己的提包中拿出一張有自己照片的名牌,朝似乎是位充滿善意的婦人朱莉展示。
朱莉看清了名牌上的名字,‘阿曼達’,笑着輕輕拿出了在包中露出一角的名牌,同樣朝阿曼達示意。“你好,很高興見到你,阿曼達。”
“我也是,朱莉。”阿曼達看清了名牌上的名字,覺得似乎有必要介紹一下自己‘無禮’在人家肩膀上睡着的朋友,“呃,這是我朋友,被我強行拉去參加聚會的。不好意思啊,她的工作有些,恩。累。”阿曼達撇撇嘴,顯然說的不怎麼真心,‘活該’,這是纔是她的真心。
“哦剛我聽到了。”朱莉笑這擺擺手。“當警察應該會很辛苦吧,沒關係的。”
“呵呵呵。”阿曼達意義不明的乾笑兩聲,“是啊,辛苦,呵呵。”她晃了晃頭,在朋友睡着的時候吐槽朋友珍愛的工作並不是什麼好事。她改變了話題,“對了朱莉,我以前沒見過你,你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嗎?我是昆因夫人身邊的看護。”
“是啊。”朱莉並不介意提前和自己的‘同事’聊天,畢竟據說,這聚會基本上就是一場大聊天,“第一次呢,哦,我在比夏普莊園工作,一開始比夏普夫人的專屬女傭,然後……”朱莉的聲音消失了一會兒,對阿曼達做了你懂的眼神,“現在是領班。”
阿曼達張了張嘴,一副懂了的意思,然後臉上有了惋惜,聲音更小了,“哦,你就是安排比(老)夏普夫婦的葬禮的那位嗎?那幾天應該很辛苦吧。”
不要被這對話中透露出信息分散注意力,專注!
朱莉的眼神有些渙散,點了點頭,“恩,兩件事發生的太突然了……”
“恩,難怪前幾天,沒人聽到比夏普莊園那邊的一點消息,就好像你們都,恩,‘消失’了一樣,誰都聯繫不上……”阿曼達看了看朱莉的眼色,她似乎想試探些什麼。我們應該知道了,所謂的女傭工會本質是爲誰服務的。但是,終究這話題好像不太適合在巴士上談論,阿曼達晃了晃頭,“比夏普先生還好嗎?”
朱莉眼中的神色重新聚集起來,臉上有了難以捉摸的神色,“還好吧,哼。”似乎不經意間流露出了真心,“已經開始在接受採訪了。”
“採訪?”阿曼達的語氣似乎有些不舒服,她剛說過了,比夏普莊園在一段時間中彷彿陷入了失聯狀態,現在重新出現後已經開始接受採訪了?有些莫名其妙吧!不是更應該先向他在西區的‘同伴’們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麼嗎?!
“呵呵。”朱莉擺了擺手,“不是什麼記者,是個編輯,一個聽都沒聽過的故事週刊的雜誌編輯,漂亮的女編輯。”用幾個短句才描述完一件簡單事情的朱莉搖了搖頭,臉上有莫名的輕笑,“我也不知道這些人心中在想什麼,我只是個女傭。”
阿曼達挑了挑眉,笑了,“我們不都是嗎?呵呵。有時候我也不知道昆因夫人在想什麼,對了,比夏普莊園收到昆因夫人的遲到的悼念禮物了嗎?一捆引魂草?哎,我真不知道那些東西有能有什麼用。”
“呵呵,我們收到了,舉行葬禮的負責人,那個格蘭德殯葬之家的負責人。”朱莉笑着,似乎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好像叫露易絲的吧,說,現在巴頓都已經找不到這些東西,沒想到對印安文化鍾愛的昆因夫人還有,要是早點收到就好了。不過既然是非公開的葬禮,這些沒必要的傳統也不是必須的了。”
“露,露易絲麼。”話題在這裡就要偏了,顯然的,大家知道理由,“我記得,格蘭德殯葬之家的主人……”看,阿曼達還試圖婉轉點的表述呢,“不是扎克和本傑明.格蘭德先生嗎?哦,以前昆因先生的葬禮的時候打過交道。”
“是的。”朱莉點點頭,“但聽那位叫露易絲的負責人說,兩位格蘭德先生現在很忙,恩,好像那位扎克在他們的火葬分部忙碌……”朱莉看了眼阿曼達,“關於赫爾曼的賠償事情,報紙上就有。”沒有多解釋了,“另一位本傑明,好像一直就沒看到……”
“恩……”朱莉肩頭的小女警迷糊的張開了眼,“本,本傑明怎麼了。”但她立馬就發現了自己正睡在陌生人的肩膀上,慌張的坐正、朝朱莉抱歉,“對,對不起,我睡着了……”
阿曼達翻了個白眼,語氣不好的埋怨着,“別管她,朱莉。她不是我們‘這邊’的人!”
“阿曼達!”艾瑪有些惱怒的瞪一眼,“你再這樣,我就不陪你了!”
“好了好了!”阿曼達撥撥艾瑪有些散開的頭髮,“不鬧你了,到時候幫我介紹我剛認識的新朋友吧,你要感謝人家。”阿曼達笑着朝朱莉指指,“這位是比夏普莊園的朱莉。”
艾瑪轉頭看了朱莉一眼,似乎還沉浸在不小心在別人肩上睡着的歉意中,“啊,朱莉,不好意思……”
阿曼達繼續朝朱莉笑着,充當着介紹的工作,“她叫艾瑪,她的父親是巴頓莊園的管家,是我們工會的理事之一哦。”
明媚的陽光,透過車窗,落在朱莉的身上。看,一切都在好起來,一個多星期之前,她還是個被迫從北區搬到陌生西區,沒有工作、沒有關係的單親母親,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