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過後,除了懶惰的阿爾法和從來就做家務的老漢克,格蘭德的人都在廚房中收拾。
一開始是這樣的,但是當愛麗絲回過神的時候,就發現廚房裡只有她和扎克了。
“我,沒事。”愛麗絲有些緊張的拿過乾燥的抹布,抓着溼漉漉的盤子來回擦拭,然後放入碗櫃。
扎克帶着橡膠手套的手指在被泡沫覆蓋的餐盤上滑過,“我還什麼都沒問呢。”
愛麗絲不說話了,快速的一個盤子接一個盤子的擦拭。
扎克幾乎沒有隱藏自己的動作,直接在碗櫥中拿出乾淨的碗盤,放入搖晃着滿池泡沫的水池,隨便的抹兩下,遞給愛麗絲。
沒用多長時間,愛麗絲就發現自己手上的抹布已經溼透,不能在做擦乾的工作了,“我,我去換新的。”愛麗絲低着頭蹲到櫃子前,翻找起來。
這個顯然注意力不在這裡的女妖根本沒意識到,吸血鬼已經已經把格蘭德所有的碗盤都泡了一遍!這叫沒事?呵呵。
扎克也不阻止,繼續從碗櫃中拿出乾淨的碗盤,丟到水池中,“愛麗絲?”
愛麗絲恩了一聲,握着新的抹布,低着頭接過溼漉漉的盤子繼續擦拭。
“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們都會支持……”扎克帶着安慰語氣的話說到一半,被打斷了。
“我哪也不去!”愛麗絲兩手緊抓着盤子。擡起了頭,緊盯着吸血鬼。
“那……”扎克微微側頭,臉色變得認真。“沒人能把你帶走。”看着愛麗絲放鬆了一點的神情,扎克微笑着接過了她手裡的盤子和抹布,“你是格蘭德妹妹,沒人能碰格蘭德的妹妹。”
愛麗絲緊繃的臉一軟,撲到扎克的懷裡,“這裡就是我家!我是格蘭德的妹妹!不是別人的妹妹!”
扎克舉着一隻溼漉漉的盤子,現在愛麗絲看不到吸血鬼的臉。扎克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對自己剛說的話並不信服。
因爲將會來接愛麗絲不是最初會拋棄她的人。而是爲了曾爲了她負氣拋棄螢火姓氏的親哥哥。在這個大家都陌生的哥哥真正出現之前,沒人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人。
如果是個大家都討厭的,如瑞恩那樣的自以爲是蠢貨,也就算了。萬一。萬一是個很棒的人,怎麼辦?
明明只是個廚房,但露易絲還是輕輕敲響了門框,看着格蘭德之家難得出現的溫情擁抱,比了個口型,‘詹姆士來了。’
扎克撇撇嘴,懷裡的愛麗絲顯然聽到了輕響,不好意思的退開,又拿過了扎克手裡的盤子。套上了手套,自己站在了水槽邊,朝扎克一笑。“去吧,我真沒事了。”
扎克也只能點點頭,脫了手套往外走去。
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什麼,詹姆士站在後院的中心,全身被熱烈刺眼的陽光籠罩,視線沒有聚焦的左右轉着頭。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扎克在樓梯間的門後站了一會兒,扯着嘴角推開門。堪堪站在後廊檐下的陰影中,招招手,“你到底要不要進來。”
詹姆士的目光移向了扎克,看着鞋尖和陰影平齊的吸血鬼,皺了皺眉,跨步往後廊走去。
扎克已經對詹姆士的到來沒了什麼期待,絲貝拉的電話、比夏普的委託,吸血鬼手上已經有一堆要處理的事情,詹姆士的心理輔導,就變的不那麼有趣了。
兩人進入辦公室,扎克如往常一樣,給自己倒着酒,詹姆士倒是利索,拿出了一份文件,推給了扎克。
“這是什麼?”扎克看着封面上的巴頓警局印紋,有些疑惑。警局的文件他不是沒從詹姆士手裡拿到過,但是直接把原件放到他面前還是第一次,以前都是詹姆士用他糟糕的字跡手抄或者複印的備件。
“喬治娜家的調查報告。”詹姆士臉上沒什麼表情,視線在扎克的酒杯上也只是一掃而過,就開始隨意的打量整間辦公室。
扎克扯扯嘴角,翻開文件,快速的掃讀起來。
“沒什麼用,還沒有克勞莉檢查的詳細。”詹姆士的視線不再扎克身上,而是停在了側邊的書櫃上,他的語氣突然變了,“這些書,你真的看過嗎?”
吸血鬼挑挑眉,擡起頭,看了眼詹姆士,然後順着他的目光看向書櫃,不知道這個年輕警探在想什麼,“看過。”扎克回答,繼續看回面前的文件,“平時格蘭德生活很無聊。”
詹姆士點點頭,視線又移開,看向了另一側。在辦公室的門邊,露易絲在展示廳一角圍起的盆栽露出一截枝葉。詹姆士一揚下巴,“平時你會打理麼。”
這個年輕警探的思維現在真的讓人摸不着頭腦,他的嘴角莫名的一抽,搖搖頭,“我是不會把植物放在室內的,現在又是夏天,招蟲子。”
扎克又從文件上臺起頭,疑惑的看着詹姆士,又看看門口露出一截的枝葉,夏天的緣故,長的非常好,“不,我很少打理。露易絲在照顧。”扎克頓了頓,挑起眉,“如果你說的蟲子是指蚊子的話,它們從來不靠近我。”
詹姆士又點點頭,視線再次轉移,看向了扎克的身後,盯着遮蔽陽光的落地窗簾,“窗簾,你會清洗麼,你知道窗簾是室內除了地毯外,最髒的……”
“詹姆士。”扎克看着詹姆士的臉,沒有讓這個有些莫名其妙的警探繼續問下去,“你想問什麼?”
詹姆士的視線終於落到了扎克身上,停頓了一下,搖搖頭,“我只是在和你聊聊日常的事情。”
扎克合上面前的文件,如詹姆士所說,的確沒什麼用處,只是把一些東西分類取證標記了一下而已。現在對吸血鬼來說,眼前反常的詹姆士比喬治娜的案子更有探究價值。
“詹姆士。”扎克看着詹姆士的雙眼,“你住過這裡,不止一次。你知道我們的日常,就是一個業務很差殯葬之家而已,所有人無所事事的找事情做而已。你到底想問什麼?”
詹姆士的視線偏移,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動動,換了個跟舒服的姿勢,“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你沒察覺嗎?你,你們。”詹姆士窩在椅子上,全身似乎無比鬆散,“居然只是一個業務很差的殯葬之家。”
吸血鬼的眉心皺起,“好吧,詹姆士,你激起我的好奇心了。”他揮了揮手,“說吧,你在想什麼,我儘量解答。”
“其實沒什麼好解答的。”詹姆士突然自嘲式的笑笑,“我只是……”他又在椅子上動了動,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我才發現。”他彎腰開始看自己身下的椅子,“你們的椅子真舒服,漢克做的嗎?還是你買的?”
扎克的手指在酒杯檐上滑過幾圈,一聳肩,“是老格蘭德做的。”扎克的手在身前劃了圈,“格蘭德之家的多數傢俱,都是老格蘭德和漢克做的。新一點,做工粗糙一點的。”吸血鬼指指書櫃前的工作臺,“是我和本傑明做的。”他彎着嘴角,“清閒似乎是格蘭德傳統。”
“是哦。”詹姆士擡起身,再次四處看去,“我以前從沒有注意過。”
扎克的視線停留在詹姆士身上,他明白了,扎克已經摸到詹姆士心思了。抿着酒,露出了個笑容,“你以前只以爲這些都是道具,對吧。”
詹姆士毫不掩飾的點了點頭,“我以爲這些都是你們僞裝普通人生活的道具。”
並沒什麼好介意的,扎克清楚的很,詹姆士第一次遇到他和本傑明時,就在評估這兩個非人的一切。
“你並沒什麼錯。”扎克一側頭,晃晃手裡的酒杯,“我們的能力,確實不需要這些普通人生活才需要的東西,被當成道具很正常。”
詹姆士從來沒有把格蘭德之家當作容納了異族的殯葬之家,而是被異族用來掩護身份的殯葬之家。這兩者有區別,很大的區別。這一刻,扎克發現,詹姆士的理解在從後者,往前者轉換。
這是好事。
詹姆士點點頭,“以前住在這裡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放鬆過。我全部的注意力的都在警惕這棟建築下隱藏的兩個怪物身上。”
“這些。”詹姆士擡手,在空中滑過一個圈,“都是擺設。你們的生活,只是表演。一起把你們的真面目掩藏在這之下,我必須提高警覺。”
扎克做了個對自己示意的動作,“放心,我沒有覺得被冒犯。”
“現在。”詹姆士搖搖頭,“我發現……我錯了。”年輕的警探一聳肩,“你們就和普通人一樣,在這裡生活而已。人的生活。”詹姆士的視線再次失去焦點,彷彿自語,“只是,普通‘人’的生活。”
扎克沉默了一會兒,氣氛有些奇妙,“詹姆士,告訴我好了,什麼讓你終於發現這些的?我很好奇,我不覺得你會成熟到自己理解這些。”
我們可以作證,扎克嘗試過,用各種引導,讓詹姆士意識到異族也是這個世界中的一員,不用去理解他們爲什麼會存在,存在已經是事實,只用公正的對待他們就好。
“哈瑞森。”詹姆士的聲音很平靜,“他會有一個那樣的女朋友愛他,爲他擔心,爲他不捨。他一定是個不錯的‘人’,對吧。必須是這樣的,對吧。不然說不通。”
扎克愣了愣,然後無奈的搖搖頭。算了,幼稚的人,有幼稚的思維方式,扎克是不想追究了。嘿,好事是,詹姆士總算是意識到這些了,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