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克的表功沒有得到迴應，吸血鬼撇撇嘴，手指捏住了迪倫的下巴，左右擺動。迪倫的左臉因爲牆壁的摩擦磨損十分嚴重，扎克皺起眉思考了一會兒，再次走向櫃子，開始尋找修補的材料。
迪倫的家人，不對，應該是史密斯的人對儀容的要求很苛刻。通常這樣的情況，告別式是不會打開棺木讓人觀看的，就和移墓潮時一樣，看並不會讓人抒發哀思，只會讓人失去食慾。但是史密斯顯然是想表現自己掌控一切的能力，哪怕人已經離開。
“丹尼，你的幻人……”迪倫說話了。
“丹尼。”扎克看着迪倫糾正着，“不是我的，丹尼就是丹尼，我們共同生活在格蘭德。”
“丹尼。”迪倫看着扎克，半透明的青色臉龐看不出情緒，“他說米歇爾被那些……惡魔，克勞莉的人保護，會很安全。”
“他是對的。”扎克選定了材料，一小塊肉色的如膠皮似的東西，笑着回到石臺邊，仔細的觀察起面前青色的死靈，“這是什麼，是一顆痣嗎？”扎克指着迪倫的臉問。
沒有得到回覆，倒是迪倫的臉色因爲暗沉下去而那顆彷彿是痣一樣的東西也不明顯了起來。
扎克挑挑眉，將手中的東西覆蓋上‘迪倫’的左臉，轉身走向了工作臺，快速的在托盤上擠了一堆東西玩意兒，和個畫家一樣的調起色來。
扎克似乎很忙碌。丟下了手裡的‘調色盤’，又拿着針線站到了石臺前，開始縫合。
“那些惡魔。”迪倫似乎調整好了情緒。再次開口了，“我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
之前已經說過了，扎克的技術很好，血肉模糊的左臉已經消失，被貼服的遮蓋住，只是過於平整沒有毛孔。
“現在還不是。”扎克拿過了托盤，開始忠實的還原剛纔記下的臉頰。“但你會成爲他們一員。”扎克點下一顆痣，似乎想要在確認一下似的擡頭看向了迪倫。“和你的意願沒有關係，你是天生的。總會有一天，你不會再壓抑自己的‘天性’而進階。”扎克確認了自己沒有畫錯，滿意的點點頭。“所以我的建議是，你要和克勞莉保持友善的關係。”
友善？克勞莉基本上是殺了迪倫的兇手！但迪倫的提問是從米歇爾的安全開始的，這代表，這位迪倫至少在試着努力將那個躺在石臺上屍體當做‘別人’來思考事件的脈絡。
而扎克，在幫助迪倫明確這個的方向。
“我不想成爲克勞莉的人。”
扎克又走向了工作臺，又在盤中擠下一堆東西，筆刷快速的混合着。揹着迪倫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所以是友善，友善而已。”
“她的人想要跟着我。”迪倫看着再次走到石臺邊的扎克。這一次扎克直接俯身，靠近了那具‘屍體’，握着手中的筆刷。小心翼翼的在一些細小傷口上塗抹着。
“當然的。”扎克撇着嘴，“或許你不覺得怎麼樣，但是你很特別，你可以自然進階，這種，恩。天賦，很稀少。”扎克笑了笑。看了迪倫一眼，“是丹尼阻止了他們是麼？”
“恩。”迪倫點點頭，保持着不算憤怒，也不算輕鬆的表情，“他對那些人說，‘你們沒有進入格蘭德的允許。’”
扎克轉過頭，笑了笑。想想丹尼是怎麼來格蘭德的吧，加上本身的種族的偏見，丹尼對惡魔冷硬很正常。至於邁克，這位惡魔顯然在克勞莉心中有特殊地位，加上扎克對他很有好感，算是特例了。
“你想到了什麼。”扎克笑着問。
“你們關係不好。”迪倫很直接的說。
“我可不會這麼說。”扎克搖了搖頭，筆刷蓋住了最後一道傷口。當然只是脖子和臉的部分，至於身體，那個工程太大了，反正是要被衣物蓋住的。“我們有共存協議，相互不會敵對，和平的生活在巴頓市。”扎克解釋着，“她也不能用惡魔的便利擾亂巴頓市合法市民的生活。”
扎克聽到了一聲諷刺的輕哼。
不過扎克不會介意，因爲很快，迪倫就陷入了思考。思考的內容，已經是史密斯的罪犯的他們，還算不算‘巴頓市的合法市民’。
扎克再次走向了材料櫃，取出一大片之前用來修補‘迪倫’臉頰的玩意兒，在工作臺上剪裁起來。
“如果，如果我們不是史密斯的人，我們沒有做那些事情，你會救我們，嗎。”這是個很奇怪的問題，好大的如果，好大的期待。
“不會。”扎克拿着一長條膠皮再次站到了石臺邊，小小的擡起屍體的上身，將膠皮圍繞在脖子下方，遮住身體上無法修復的撕裂傷口。但是吸血鬼很吝嗇，真的只是脖子而已，完全不像浪費一絲材料。“我會殺掉幾個惡魔，作爲她違背協議的懲罰。”
扎克當然知道迪倫是什麼意思。
迪倫在選擇了，他種族歸屬的克勞莉，還是眼前這個正在爲‘迪倫’整理儀容的扎克瑞.格蘭德。
只是給予無妄的幻想是無聊的行徑。
青色從視野的一側劃到正中，扎克正在縫合的手不得不停下，因爲迪倫遮住了他的視線，“那你們算什麼！這些對你們來說是遊戲嗎？！”
扎克皺皺眉，“迪倫，你似乎忘記了，格蘭德是因爲接受了史密斯的委託才認識你的。”拿着針的手擡起，吸血鬼控制的血流涌向手掌，輕輕揮動，身體急速透明的迪倫就被迫退到了一側。
“所以這是工作，不是遊戲。”扎克撇着嘴，繼續縫合，無奈的搖着頭，“如果是遊戲，我是希望可以直接把克勞莉告訴史密斯，而不是推給尤里了。”
“爲什麼要推給尤里？”青色緩緩恢復，迪倫彷彿無根的浮萍飄在一側。
沒必要回答這個問題，扎克打量了一下迪倫，讓他自己體會去吧。漂浮在空中的迪倫，正一邊和扎克對話，一邊看着對方準備他自己的葬禮，足夠說明問題了。
再次拿回了托盤，扎克開始將縫合的痕跡遮蓋。吸血鬼的手套上已經滿是滑膩的血污，扎克皺皺眉，加快了動作。這對吸血鬼來說，是個高危的活兒。
終於，當扎克將‘迪倫’脖子以上的部分整理完畢後，迪倫再次說話了，“你們到底算什麼。”還是之前的問題，只是沒了激動的。
扎克扯下手套，拿出了自己的酒瓶，喝過之後朝石臺上的事物一指，“如你看到的這樣，殯葬之家。”補充了食物，扎克人性化的活動着脖子、肩膀，補充着，“業務差到需要做些外快，才能維持的殯葬之家。”
迪倫無法反駁。
“我依然不想成爲克勞莉的人。”看着扎克再次戴上了手套，皺着眉頭拉起‘迪倫’滿是摩擦撕裂傷口的手思考，迪倫再次說了一句已經說過的話，又有一點差別。
扎克放下了無法修復的手，無奈的搖搖頭，“手套，只有帶手套了。”
扎克再次走向了工作臺，找出瞭如保鮮膜一樣的東西，開始讓‘迪倫’的手上纏繞，彷彿自說自話的解釋着，“受到並不好穿，這是爲了防止你的，呃。”扎克挑着眉，手指在那隻紅白相間的手掌上指點，“你知道的。”
扎克似乎完全沒有要回應迪倫的意思。
“我說，我不想成爲克勞莉的人！”迪倫再次飄到了扎克的面前，只是這一次他保持了安全距離。
扎克不耐煩的擡起頭，“爲什麼。”
“是她造成了這一切！保護米歇爾？！她是在控制米歇爾！”迪倫的憤怒可以理解，沒人希望自己已經把投誠狀遞到了人面前，卻被無視。至於他說的話，更好理解了，這傢伙思路清晰也不是第一次見識了。
“又能怎麼樣呢？”扎克微笑着搖搖頭，“我已經告訴你了，格蘭德和克勞莉並不是敵對，事實上，我們還會經常合作。我可無法滿足你報復的妄想。”扎克繼續了手上的動作，“所以，你不想成爲她的人，和我並沒有關係。”
推的越遠，最後就會貼的越近。一切都在吸血鬼的掌控中。
“我……我不要報復！”青色的光影中，能明確的感覺到迪倫在瞪着吸血鬼，“現在，這就是我現在的樣子。報復沒有意義！”
扎克很高興，這傢伙多上道。但是扎克只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一隻手處理完，轉到另一邊，開始包裹另一隻手。
“我只想要米歇爾安全！她現在已經安全了，只是被克勞莉控制着！我加入改變不了任何事情！”迪倫被扎克揮走，換了個地方漂浮，繼續說。
“那你就更應該成爲克勞莉的手下了。”扎克挑着眉，手下快速的動作着。
“不！我不要！她現在已經安全了，只是被克勞莉控制着！我加入改變不了任何事情！克勞莉……”迪倫瞪着扎克，“她就和史密斯一樣！我不在是以前的這個人了！”迪倫指着石臺上躺着的傢伙，“我不要再成爲任何人的人！我就是我！”
看，一切都在掌控中。
格蘭德之家下生活的都是如丹尼這樣的自由人，格蘭德和造成這一切的克勞莉保持着明確的友善和‘不明確’的敵對，格蘭德做着人類的殯葬業和充滿‘異族風情’的外快。
一位即將看着自己葬禮發生、終將成爲惡魔的死靈，迪倫，他找到了所有他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