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茗鳶試着跟上安媽媽做點心的手法,一邊抱着聽故事的心態繼續問,“那他那天,是什麼樣子。”
安媽媽頭也不擡,卻忍不住低聲笑了,“髒!他全身上下,就沒有一處乾淨的地方。我在民宿外頭髮現他的時候,又是晚上,全身上下唯一能看見的地方,就是那雙眼睛了。”安媽媽回憶着,直到今天依然記得當年自己第一次看到的那雙眼睛。
滿滿的都是戒備,敵意。像是一匹狼的眼睛,時時刻刻都準備衝過來撕咬敵人一般。
“一開始的時候,有夥計去趕他走。但是沒過一會兒,他便又回來了。許是太餓了,不想走,也走不動。”安媽媽說着,忍不住嘆息一聲,“後來我看這孩子實在是可憐,便出去想把他叫進來,至少得吃頓飯不是?但是他不肯,他當時的那副樣子,我根本就不敢靠近。”
尤茗鳶捏點心的動作一停,心口猛的一揪,“那後來呢?”
“後來被你安爸爸知道了,他那xing子蠻,出去二話不說就把那孩子扛了回來。之後,阿聖就在這民宿住了下來。這一住,就是好幾個月。後來,他開始試着幫我們打理民宿的生意。”
安媽媽說着,再度笑了起來,“那孩子倒是聰明,小小年紀,倒是把民宿管理的有聲有色。”
尤茗鳶聽着,不動聲色地擡頭觀察着安媽媽臉上的表情。
他們該是並不知道,這個在他們眼中極爲有經營頭腦的阿聖。走出海島之外,便是人人提起便不不由得精神爲之一震的商業鉅子。
在他們眼中,裴聖擎,便只是跟他們極爲親密的家人。這也該是,裴聖擎和他們親密無間的原因吧。
“後來又過了一段時間,海島上來了幾個人。來了之後,阿聖什麼也沒說
,就跟他們走了。只說以後有時間,總是會回來的。”這些年,裴聖擎倒是也履行了自己對這一家人的承諾。
“只是我實在想不明白。這海島很大,四面都是海。如是沒有船,根本來不了這裡。阿聖當時來的時候,可是身無分文吶!”
尤茗鳶忽然停了自己手裡的動作,擡頭忍不住問。
“安媽媽,那阿聖他來的時候,是什麼時候?”
安媽媽低頭想了一會兒,猛地擡頭,“十四歲,當時他只有十四歲!”
十四歲。
十四歲的裴聖擎,一個人遠離城市,身無分文,最後甚至飄到了這座海島上。
尤茗鳶只覺得自己的心頭澀澀的,被什麼東西擁堵了一般。
那一年,十四歲的裴聖擎到底經歷了什麼。
正在沉思,一直忙着做點心的安媽媽卻忽然擡起頭,深深地看了尤茗鳶一眼,“尤......茗鳶啊。我知道我不該多嘴,但是我看得出來,阿聖那孩子喜歡你喜歡得緊。在你之前,他從來沒有帶任何一個人來過這兒。”
尤茗鳶張張嘴巴,卻發現自己壓根說不出話來。
卻聽到安媽媽一聲嘆息,“那孩子悶,有什麼事情什麼不開心的,從來不表現在臉上,都是一個人悶在心裡。不瞭解他的人,是體會不到的。就像是十四歲那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安媽媽看向尤茗鳶,樣子溫柔又認真,滿滿的都是對裴聖擎的關愛,“茗鳶,這個孩子這麼在意你,你會好好跟他在一起的,對嗎?”
“我......”她本能地想要抗拒,曾經跟這個男人在一起的條條傷痕,都在這一刻隨着安媽媽的問話而被撕開。她甚至聞到自己心裡鮮血淋漓的味道,疼得她近乎想要放聲大哭。
但看着安媽媽因爲期盼而變得渴切的雙眼,她的心頭微動,終是不忍。她扯起嘴角,用自己沾滿面粉的手,伸過去,輕輕覆在安媽媽的手上,柔聲安撫。
“安媽媽,你放心。”
我會
跟他好好在一起的,她說不出口。心裡的牆築的太高,她看見自己太過深刻的傷口。不知道怎麼樣,纔可以讓自己跨過那道牆。
她忽然想起了另一個給盡了自己溫暖的男人。
他總是會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出現,也還在她開口分別的時候離開。在尤茗鳶的心裡,裴聖擎是紮在她心裡發不了芽也死不掉的根。而那個男人,卻像是在大雨天裡溫暖到讓人想要流淚的太陽。他太過溫柔,便時時刻刻讓她覺得自己心裡有厚重的虧欠。
小尤,我喜歡你,不管你喜不喜歡我。
小尤,我愛你。
小尤,嫁給我吧。
小尤,我會等你。
她擡起來的步子,忽然就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有人說,愛和被愛都是痛苦的。但在尤茗鳶的心裡,她已經因爲膽小和害怕,自私地總是想要選擇被愛。因爲被愛,可以減少被傷的機會。即使,她可能會在平淡的麻木裡,喪失愛一個人的能力。
可是,她累了,好累啊。
一頓晚飯,在海兒的歡聲笑語和熱鬧的氛圍裡結束。
回了別墅,她洗了一身塵垢,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男人已經躺在了一側的牀邊。見她出來了,臉上盡是淡然溫潤的表情,擡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過來。”
她站在原地,看着男人微微勾起嘴角嘲弄她的表情。猶豫半晌,還是邁開步子走了過去。
身體剛上了牀,男人便伸開雙臂,避開她的腹部,將她慢動作地攬了過去。他靠過來,在她剛剛沐浴過的身上和發間輕輕一嗅。那手指,已經從她衣服的下襬處靈活地跳進了她的衣服裡。
“尤尤......”他低頭,輕輕地啃着她脖頸的肌膚,“我想你,很想......”
尤茗鳶的身體頓時僵住,那肌膚跟肌膚相互摩擦的觸感,太過清晰明顯。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戰慄,她想起了過去每一次並不愉快的強迫。那些疼痛,此刻就在男人的觸碰裡,像是隱藏在土壤裡,頃刻間發出的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