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茗鳶擡頭看向身前的蕭聖琅，兩個人的視線在空氣裡交匯。
那一刻，她萬分緊張。她甚至無法預測，等她那麼平靜地，一字一頓地說完這一番話之後，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結果。她的手心攥滿了汗水，放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
她看得出來這個男人，曾經是深愛藍霓溪的。只是經歷了被拋棄的痛苦之後，這些年過去。她彷彿在這個男人的愛情上，看到了泛黃的斑駁的痕跡。
她不確定，他如今對待藍霓溪的這一份感情。究竟是純粹的，還是帶着某種不被察覺的情緒。
所以她在賭博。
他在賭，這個男人究竟會不會還害怕失去藍霓溪。
“蕭先生，我很抱歉我就這麼忽然貿貿然闖進了你和霓溪現在的世界裡。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樣子。如果真的如你所說，你不救裴聖擎。但是他死了，你真的可以痛快？”她瞧着他臉上越發陰狠的表情，平靜地問。
“你確定，你不會失去霓溪？你是瞭解她的不是嗎？”尤茗鳶說完，忽然在那一刻，沒有那麼懼怕結果了。
“我也是，我比你還了解現在的霓溪。”
若是裴聖擎被救了，蕭聖琅也許會永遠放不下心裡的芥蒂。
但若是裴聖擎死了，大概，這一輩子，蕭聖琅都得不到藍霓溪了。面前，蕭聖琅一雙眼睛幾乎要飛出冰冷的寒意。
“尤茗鳶，你在威脅我！”
尤茗鳶抱緊懷裡的孩子，騰出一隻手去拉住身邊藍霓溪的。手掌心裡，傳來熟悉的顫抖，她側頭去看了一眼藍霓溪。聲音陡然一高，已經出現了一抹決絕和釋然的意味。
“我知道阿聖他曾經做了很多你們不能原諒的事情。他不愛霓溪，卻還是將她送到了哥哥身邊。也是因爲他，蕭先生承受了更多的痛苦。”她說着，握住藍霓溪的手忽然一緊，“但是霓溪，這幾年，他也做了對的事情不是嗎？”
尤茗鳶自然知道，在深愛藍霓溪的蕭聖琅面前說起另外的男人，未必是明智的想選擇，但她知道霓溪會聽，“他將你送到了哥哥的身
邊，讓你有了愛情，不是嗎？而一直到現在，你都還有爵斯。”
尤茗鳶感覺到自己握住的藍霓溪的手越來越顫抖，擡頭看着頭頂上明亮的水晶吊燈，那光，着實刺眼，“我知道阿聖犯了錯，他即使不被原諒也無可厚非。但我愛他，我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他去死。但若是你們執意不肯，我.....”
身邊的藍霓溪卻忽然放開雙手，猛的擡起頭。
“小尤！”她靠過來，一把緊緊地抓住尤茗鳶的手，“你信我，阿聖他，不會死的。”
她甚至在說話的說話，側頭看了一眼身前的蕭聖琅。而後者，正不自覺地皺了眉頭，用一雙極爲複雜的視線，一動不動地盯着藍霓溪。“你想讓我替他做手術？”蕭聖琅死死地盯着藍霓溪，雙眼中的暴戾如同風暴一般急速流，“在他欺騙你又害了你之後，讓我救他？！”那種不可置信的目光，透着厚重的失望和憤怒，裹帶着莫大的抗拒，直直地撲向藍霓溪。
她忽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聖琅，”藍霓溪衝着蕭聖琅大喊一聲，阻止了他接下來想要說的話。她太瞭解這個男人了。若是繼續下去，難保他說出來的話，不會傷害到尤茗鳶。她緊了緊拳頭，讓整個人都平靜下來，這才擡頭對上他的眼。
“我們談談。”
尤茗鳶雙手抱緊懷裡的孩子，像是一瞬間被隔絕到了兩個人的世界之外一般。
蕭聖琅沉默地盯着藍霓溪，似乎是想要透過這個女人臉上這一刻的平靜，看到她的內心深處一般。
半晌之後，男人走過來，彎腰從尤茗鳶的懷裡抱走了裴爵斯。
兩個人極有默契地不再跟尤茗鳶互動，一前一後上了樓梯。走到一半，樓梯上的蕭聖琅忽然停了下來，回頭對着大廳外的管家吩咐。
“帶尤小姐回房間。”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明天，我會親自送她走！”
管家低聲應着，幾步走到尤茗鳶的身邊。尤茗鳶從沙發上站起來，試圖還想要再看一眼消失的人，管家已經伸手攔住了她。
“尤小姐，請！”
尤茗鳶無奈地回頭看了一眼兩個人消失的方向，直到自己如今的身份，也做不了什麼，只好妥協。
一整個晚上，尤茗鳶和衣窩在牀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藍霓溪離開之前一臉平靜的表情裡，分明夾雜着某種釋然。
就是那種釋然，如同一個人終於下定決心想要完成一家事情的堅決。那讓尤茗鳶覺得不安。
一夜無眠。
天剛矇矇亮的時候，門上傳來管家有些急促的敲門聲。
“尤小姐，尤小姐！”
尤茗鳶原本就沒睡，門外的聲音一響，她瞬間就從牀上跳了下來。奔到門邊，管家一張平靜的臉，跟剛纔急促的敲門聲卻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什麼事？”
管家平靜地將尤茗鳶一身整齊的裝束從頭到腳打量一番，不着痕跡地鬆了一口氣，跟着微微側身給尤茗鳶讓開一些道路。
“尤小姐，少爺吩咐讓司機送你離開。他還有些事情，就不親自送你了。”
尤茗鳶雖然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人卻停在走廊裡沒動。
“我不......”
我不走。
到了嘴邊的話還沒說出口，管家就如同早有預知一般。
“尤小姐，少爺說今天一定會送你離開宅子。至於你的事情，他兩天之後會告訴你他的決定。”
尤茗鳶自然是一楞。
連續糾纏了這麼久，她倒是沒有預料到蕭聖琅今天這麼爽快的回覆。話到了這麼份上，她雖然不懂這期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也確實沒有要留下的理由了。
清晨的時候，天色纔剛剛亮，門外的晨光，從敞開的窗子裡跳進來，帶來絲絲的涼意。
尤茗鳶跟隨管家出了大廳，轉身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二樓的某個窗戶裡亮着燈光。
她忽然間莫名地覺得有些刺眼。
“霓溪呢？”她轉身問身邊的管家。
管家卻是如同沒有聽到一般，自顧自地低頭一路往前走。
尤茗鳶張張嘴巴，想要問個清楚，卻最終作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