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連梟隔着裴聖擎身後一米的距離,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裡頭的尤茗鳶。男人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不過是短短的時間,那張臉,已經開始有了迅速消瘦的痕跡。
事實上,他們都好不到哪兒去。
裴聖擎未曾回頭,視線在尤茗鳶的身上反覆輾轉,捨不得移開,“她是例外。”
唯一的。
身後卻傳來了褚連梟極輕極輕的嘲笑聲,聲音不大,但厚重力十足,“小尤她當然是例外,能讓一向高高在上的裴總裁,親自動手殺的女人,自然會是例外。”
裴聖擎的眸色一暗,聲音已然冷了起來,"我沒有要殺她。”說着,那隔着玻璃的指尖,已經緩緩地移動,輕輕地透過玻璃,輕輕地撫摸尤茗鳶細緻的眉眼。
驕傲自負如同裴聖擎,任何事情,從來沒有他開口解釋的理由。但這一次,他卻一度開口解釋。他比誰都清楚尤茗鳶在自己心裡的位置,那解釋,自然不是對身後的褚連梟。而是,對着他昏迷的尤尤,“我也不可能會殺她!”
身後的褚連梟一聲冷哼。
“事實上,這就跟你當初不相信她是一樣的。她也說過,她愛你,不會殺你,也不可能,你卻沒信。不是嗎?”而如今,裴聖擎這樣的話,在任何一個人聽來,都不存在絲毫的說服力。
一片靜默。
被揭開的真相和傷口上的鮮血淋漓,不是誰人都願意去看,去嗅聞,去觸摸的。
半晌,褚連梟走上前來。一擡手,便將手裡的資料扔到了玻璃下的臺階上。
“說真的裴聖擎,小尤出事的時候,我還真的希望可以帶着她消失不見。不管她是生是死,但是現在,我不這麼想了。我覺得那樣太便宜你了,”褚連梟說着,將沉痛的視線落在玻璃後尤茗鳶慘白的臉上,滿目心疼,“我就是想要讓你看到真相,讓你也跟她一樣痛苦。這樣對小尤,纔算是公平。”
身前,裴聖擎已經將資料拿了起來。男人的目光,死死地落在資料上的某個
地方,像是要活生生地將那地方鑿出一個洞來。那聲音,陡然像是浸透了千年的寒冰,輾轉化不開,“什麼時候知道的?”
握住資料的手,卻是指節泛白。
有些事實,對尤茗鳶來說是解脫,而對於裴聖擎來說,是致命的。
“就在出事的當天!”
握住資料的手,瞬間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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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是希望可以帶着真相,和小尤一起去跟你攤牌的。”說着,褚連梟也不自覺地握緊雙拳,“可惜,我還是來晚了一步。”
“小尤她,從來都沒想過要殺你。”褚連梟擡頭看着裴聖擎已然變了的臉,心裡某個鬱結的地方,像是一瞬間開透了些,“怎麼裴總裁,這樣的真相,是不是讓你很意外?”
裴氏忽然召開了緊急的董事會。
所有的人都大氣不敢喘,分坐在兩側。各自暗地裡,小心翼翼地揣測着裴聖擎的心思。各位即使不停使眼色,交流眼神,卻是半分不敢有私下竊竊私語的表現。
正座上的裴聖擎,擡眼將整個辦公室裡的各色面孔掃上一圈。所到之處,一片寂靜。末了,他擰了眉頭,回頭詢問身邊的助理伊封涼,“還有誰沒到?”
伊封涼推推鼻樑上的眼鏡,一板一眼,“回總裁,安董事還沒來!”
此安董事,不是別人,正是被裴聖擎時時處處都喊做“安叔”的人。
裴聖擎擰了眉頭,眼裡無聲無息地寒光乍現。
衆人正竊竊私語,會議室的大門忽然被人一把推開。滿臉滄桑卻身體硬朗,一點不輸人的安叔從外頭走了進來。視線環顧一圈,見唯獨自己的位置上空空,便微微扯起老臉,客客氣氣地掃上衆人一圈,“各位抱歉,有事耽擱了。”
那話說得謙恭,但老人拉開椅子穩穩坐下的動作可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衆人自知安叔和裴聖擎的關係,雖有不滿,但也只能摸摸鼻子,當自己完全沒看到。
旁人未曾開口,安叔便微微轉過身體,皺眉
看向正座上的裴聖擎,“董事會的會議,一直都是在固定的時間召開的。今兒這麼着急召集大夥兒來,什麼事?”那態度,儼然就是一個父親質問自己兒子的態度。有不滿,更有質疑。
裴聖擎聞言,視線未曾和安叔對上,也未曾回答他的問題。這樣少有的待遇,讓安叔覺得異常尷尬。還沒開口,倒是站在裴聖擎身邊的伊封涼開了口。
“既然各位董事都到了,那麼總裁便有事要跟大家宣佈。“
伊封涼說着,視線微微轉向裴聖擎,得到許可之後,便再度開口,“這其實,也是總裁和安董事的決定。即日起,安董事不再擁有裴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也不再享有裴氏股東的身份。”說着,伊封涼眼見安叔驟變了臉,不由得加快了語速,“還有,集團也會收回安叔手裡所有屬於裴氏之前發放出去的動產。”
此話一出,一陣喧譁。衆人的表情,各色各樣。叫好的,看戲的,嘲弄的。
側座處,安叔已經煞白了臉,拍着桌子瞬間站了起來。那陰森的目光越過裴聖擎,直直地射向伊封涼,“你再說一次!”
伊封涼站在原地未曾說話,只是困難地嚥了咽口水,將求救的視線投向裴聖擎。後者倒是平靜的很,只擡眼淡淡地掃了安叔一眼,便開了口。
“安叔您沒有聽錯。原本,這給您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一開始就有我自主先行決斷的權利。”裴聖擎的臉上沒有什麼情緒的變化,擡手放在桌前,一下一下打着節拍,“安叔您是外行,這點誰都看的出來。當初我父親去世,您是我最信任的人。哦當然——直到現在您也是。”
裴聖擎說着,那面上終於呈現了某種詭異的笑容,“這麼多年,即使您是個外行,也的的確確幫了我不少忙。"裴聖擎說着,面上含笑,“如今您也上了年紀,集團的很多事兒都上了正軌,也就不能繼續麻煩您。您呢,就隨便逛逛,到處溜達溜達。我爸活着的時候,您是我的叔叔。如今,您就當我是您的親兒子,我養您就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