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在一起兩年,如果不是她的安全期,他都會做好防護措施,從沒有意外,唯一的一次就是一年前她離開他的前一晚,她騙他說那天是她的安全期。
心裡的震動和痛苦幾乎將他淹沒,原來那些日子,在她最痛苦的時候,在他輾轉不能眠的時候,她其實在孕育着他的孩子,可是那時,他什麼也不曾爲她做。甚至因爲這個孩子,她幾乎失去了當母親的資格,更何況那個孩子根本沒能保住。
現在這個時候,再去追究到底是誰的責任已經沒有了意義。顧澤謙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我一定會瞞住她。”
他唯一擔憂的是,前段時間他要了她那麼多次,別說避孕,他甚至私心裡希望她能懷上孩子,假如她已經……那後果不堪設想。
看到他的神色,虞景耀便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的眼神暗了暗,開口道:“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並不容易懷上,你不用太擔心。”
顧澤謙臉色有些晦暗,他苦笑一聲:“但願如此。”
接下來,兩人都陷入了沉默,直到蘇黎蘊走出來。
看到兩個人面色沉重的樣子,她有些奇怪,屋子裡的光線有些暗,她打開燈,走到他們面前,敲了敲桌子,擔憂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我們回不去了?”
顧澤謙手微微一顫,他很快不動聲色的笑道:“不是,我在想,晚上讓他睡哪裡。”
虞景耀哼了一聲:“即使這裡只有一張牀,也沒道理讓我打地鋪。”
“難不成你還想和我們睡在一起不成?”顧澤謙在“我們”兩個字上加重了讀音。
蘇黎蘊呆了呆:“你們……剛纔一臉沉重,就是在思考這個問題?”
顧澤謙委屈的看了她一眼,控訴道:“這個問題不嚴重嗎?他想分開我們!難道你不想和我睡在一起?”
她訕笑,安撫道:“不是的,不是的。”她的話音剛落,對面虞景耀深幽的目光就投了過來,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用這種眼神深深的看着她,讓她陡然生出一種罪惡感。
“呃,這個等會再討論吧。”她打圓場。
顧澤謙目光向外一點:“天都黑了。”
虞景耀又看了她一眼,讓她再次一抖。
想了一下,她沉吟道:“只有一張牀,對不對?”
“嗯。”顧澤謙點頭。
“沒道理讓我打地鋪,讓你倆睡牀,對不對?”
兩人臉色陰暗,看了對方一眼,均重重搖頭。
“那就好辦了,我睡牀,你倆打地鋪!”她一揮手,一錘定音。她話音剛落,虞景耀挑釁的看了顧澤謙一眼,顧澤謙氣的差點內傷。
見顧澤謙臉色難看,她心虛一笑:“還好這裡褥子不少,我去給你們打地鋪。”
從櫃子裡翻出被褥,她忽然覺得事情有些荒謬。
這兩個男人到底在打什麼算盤?怎麼看怎麼詭異。虞景耀收斂了不少,對於她和顧澤謙的親暱,他雖然難受,但並未像從前那樣發狂。顧澤謙雖然大度,但是對於自己剛纔的提議,他看似幽怨,但爲什麼好像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算了,不管怎樣,事情比她想象中好多了,只要大家能和諧相處,他們打什麼主意她都無所謂。
好在這裡房間不少,她不用擔心和他們共處一室,分別在兩個房間打好地鋪,再出去囑咐了兩人,她就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牀上,想到她一個人睡牀,那兩位養尊處優的少爺卻不得不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淒涼的睡地鋪,心情莫名就好了很多,她嘴角含着一絲笑意,很快沉入了夢鄉。
她是被雨聲吵醒的。
房間裡一片漆黑,她一個人睡在牀上,忽然有些害怕,開始懷念某個溫暖的懷抱來,她坐起身,撩開牀幔下牀,這才發現竟然有隱隱的光芒從外間透進來。
這麼微弱的光芒絕對不是燈光,她走了出去,這才發現光芒的源頭,據她猜測,應該是手機的屏幕。
而攥着手機的人正是虞景耀。
他站在廊柱旁,還穿着白天的那件衣服,即使雨點打到他的髮絲上他也毫不在意,目光落在外面深沉的夜色上,有些怔忪,有些茫然。
她知道此時此刻,回去睡覺纔是最明智的選擇,可是她還是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輕輕開口:“你怎麼不睡?”
他一顫,回頭見是她,眼裡似乎有什麼光芒一閃而過,就着手機屏幕發出的幽暗燈光,她看見他的額前的頭髮上都是雨水。
“你……小心生病,這裡可沒有醫生。”她忽然有些生氣,然而這樣嗔怪的語氣在這樣的夜色下聽來卻生生多了幾分嫵媚。
虞景耀退到廊柱後,輕輕一笑:“你怎麼醒了?”
“被雨聲吵醒的。”他這麼平和的態度,一下子減輕了她的防備。
他嗯了一聲:“晚上溫度低,你穿的單薄,還是回房間吧。”
她有些意外,不禁喚道:“虞景耀,你……”
“我只是睡不着而已。”他倏地一笑,“我這輩子就沒睡過那麼簡陋的地鋪。”
“呃,抱歉……”她下意識的道歉,換來他的低笑聲。
“安安,我很想你。”他靜靜的開口,目光落在她的臉上,雖然夜色中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她,但是她莫名的就這麼覺得。
又是這樣滿含眷戀的口吻,她倉皇的低頭,攬緊了身上的外套。
“我永遠都不可能真正的死心,也沒法說服自己放棄,但是我不會去打擾你的生活。”他的聲音很溫和,和從前的他判若兩人,一時讓她有些恍惚,“我今天忽然意識到,爲什麼你會選擇他。我和他都很瞭解你,都很清楚你的弱點,但是我利用你的軟肋,一次次的強迫你,他卻能讓你死心塌地。”
說到這裡,他短促一笑:“你看,他給你時間給你機會處理你對我的感情,他之所以敢這麼做,是因爲她知道你的性格,他越是大度,你就越是愧疚,你對他的愧疚越多,對我的愧疚就越少,要不了多久,你對我的那一點感情就會因此而消磨殆盡。你明知道他這麼做的目的,卻只會因此而感動。”
她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不得不承認事實的確如此。
“還記得那一次,你拿到我洗黑錢的證據,以此威脅我,讓我送你離開的事麼?”他輕笑一聲,問道。
怎麼會不記得?她點了點頭。
“那一次我抓住了你的軟肋,破壞你的計劃。”他勾了勾脣角,“可笑的是我居然以此自得,其實,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我應該送你離開,然後自己把證據給警方,一旦我因此而入獄,你肯定會自責,對不對?我想,如果是顧澤謙,他大概會這麼做。那時他曾經對我說,我未必贏了。事實上,我不僅沒有贏,反而輸的徹底。”
他的語氣中滿含自嘲和不堪,蘇黎蘊咬了咬脣,想要安慰他,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明白的太遲,已經失去了最好的時機。”他的雙眸在夜色下熠熠發光,“安安,如果我們之間不是這樣的開始,會不會,有不同的結局?”
他的聲音很輕,輕的似乎隨時可以飄散在空氣中,可是她卻從他的話中聽出了濃濃的脆弱和茫然無措,她的心驟然一痛,幾乎說不出話來。
雨下的更大了,男人依然怔怔的看着她,似乎迫不及待的等待着一個答案,她啞聲道:“肯定會不同的,可是這並不意味着我們就能走到一起。因爲你是虞景耀,縱然開始不同,可是你的性格會決定你做出同樣的事情來。”
他狠狠一震,語氣中的脆弱更重:“是嗎?所以,我註定得不到你?”
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可是有一點我很清楚,我並不適合你。虞景耀,你需要的是阿軒那樣的女孩,足夠強大,可以和你並肩站在一起。”
他自嘲一笑:“我真討厭這樣的說法,什麼適不適合?只要相愛,就沒有不適合的,說到底,還是因爲你不愛我。”
她低下頭,良久輕輕的說:“是。”
“你從來不會說句好聽的話安慰我。”他走過去,忽然輕輕將她攬在懷裡,“可是這也是你最可貴的地方,你選擇了顧澤謙,就不會再給我一絲一毫的希望。”
“我……回去睡了。”她屏住了呼吸,卻並未推開他。
他一笑,放開了她:“去吧,小心着涼,他已經等了你很久了。”
她一驚,回頭一看,這才發現顧澤謙竟然就站在內室的門口,她向他走去,不由的笑出聲:“你也睡不慣地鋪?”
他笑着抱緊她:“沒有你在身邊,我睡不着。”
心裡一軟,她輕輕的嗯了一聲,跟着他走進去,踏進房間之前,她不禁回頭看了一眼,虞景耀依然站在原地,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渾身被濃重的寂寞籠罩着,好像永遠也無法得到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