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小木屋中,楚天琛雙手捧住了胸口,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流下,在他的襯衣上留下觸目驚心的紅色,而空氣中瀰漫着血腥的味道,刺激着人的鼻子和胃,讓人難以忍受。
顧暖踏着稀疏的陽光灑過的地面,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而他雙眸中蓄滿了淚水,就那樣深情悲傷的望着她。
這一刻,她的呼吸停滯,心臟也停止跳動,眼睛和鼻子忍不住酸澀,就連雙腿也要沒了力氣,無法在勇敢的向前邁出一步。
她一直在心裡喊着,這不是天琛,這不是他,他現在還好好的,沒有受重傷,也沒有生命危險。
可眼前的他,是真真實實出現的,她騙不了自己,只有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
“天琛……”
“小暖……”
顧暖扶住了他,而他的淚水奪眶而出,把她緊緊抱在了懷中。
“小暖,我活不久了,在臨死前……我只想告訴你,我是真的好愛你。”
“天琛……你不會離開我的,一定不會……我們要在一起幸福的生活,沒有誰能拆散我們……”
楚天琛在用力的抱緊她之後,伸手把她推開,他轉過頭,沒有在看她,而是快速的往黑暗的角落中跑去。
“小暖,原諒我……無法和你在一起!”
顧暖想要追過去,可是腳下一滑,整個人跌倒在地上,只能淚眼悽悽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口中不斷的喚着他的名字。
“天琛……天琛……”
可她的嗓子都喊啞了,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角落,唯有剛纔的話飄到在耳際,感覺已經離開到很遠、很遠。
————
“天琛……”
“美女,你做惡夢了?省醫院已經到了。”
顧暖被司機師傅叫醒,等她醒來後才發現這只是一場夢而已,而她卻覺得太真實了,身上已經被冷汗沁溼。
顧暖看了眼車外是省醫院,想到她的錢都放在錢包裡,身無分文,她只好又求向司機師傅,和他要了手機,打電話給了易晨楓,讓他來給司機師傅錢。
易晨楓身穿警服,戴着警帽,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抖擻。
司機師傅本來還想和顧暖搭幾句話,一看到易晨楓來了,臉色有些變了,急着要把車開走。
顧暖看出來了,笑着說:“司機師傅,別怕!他是我的朋友,我讓他來給你車費。”
“哦,是這樣啊,我誤會了!”
司機師傅這纔沒有把車開走,等着易晨楓來了,把車費給了他,顧暖下了車後,他才把車開走。
易晨楓看了眼顧暖,臉上和胳膊上有些劃傷,但沒看出有嚴重的受傷。
他這才稍稍安了心,問向顧暖,“你昨天是被s帶走了嗎?”
“嗯,是的!”
易晨楓眼中一亮,有些急着問,“你看到了他的樣子嗎?爲什麼他會放你走?”
顧暖搖搖頭,“我是被他打暈的,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躺在了林建城的別墅中,他說昨天晚上發現我被s帶走,他心急下了車去追s,s爲了逃命,就把我扔在道邊,是林建城帶我回家。”
易晨楓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會不會林建城就是s?”
顧暖先是一怔,然後很肯定的說:“不會的,絕對不是林建城,因爲我很瞭解他,他不會做出那些慘絕人寰的事。”
“顧法醫,三年前和三年後的他,已經變了,他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林建城了。”
顧暖與易晨楓相視一眼,明明心裡想肯定的告訴他,林建城還是那個內心善良,又像春水般溫柔的男人,在陽光中很是明朗。
可三年後,他們沒有接觸多少,而他現在確實也變了好多,她也不在那麼相信他,肯定他了。
她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易晨楓安慰她幾句,“沒事的,我只是有這個猜測而已,或許這個人並不是他……顧叔叔和阿姨都在醫院裡,你快過去看看。”
“好!”
顧暖現在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的媽媽和爸爸,所以她也沒有想太多,跟易晨楓一起來到了顧爸爸和顧媽媽住院的病房。
顧暖來到病房時,顧媽媽和顧爸爸正手握着手,坐在chuang邊,含着淚,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從他們相視的眼神中,她彷彿看到了自己和楚天琛,他們也曾這樣含情脈脈的相望着對方,那一刻覺得愛情有心酸,也有快樂。
她調整好了狀態,儘量讓自己微笑着走進病房,輕換了聲,“爸媽,你們都還好嗎?”
顧爸爸和顧媽媽這纔看見臉上和身上都受了傷的顧暖,來到了病房。
顧暖剛走近他們,顧媽媽和顧爸爸看到她受傷的樣子,忍不住哽咽着,喚她過去坐着。
“小暖,我們都很好……讓你受累了,讓易隊長也跟着受累了……還有楚女婿,是他竭盡全力的救了你爸爸。”顧媽媽除了心疼顧暖,對楚天琛也是心存感激的。
“是啊,小暖……楚天琛真是一個勇敢的好男人……他去哪裡了?”
顧爸爸看不見楚天琛,看到顧暖一個人回來了,他有些心慌了。
顧暖也覺得很奇怪,借用了易晨楓的手機,給楚天琛撥打去了電話,可仍舊是暫時無法接通。
她有點像熱鍋上的螞蟻,走來走起,心緒不安。
易晨楓想到一種可能性,“他之前一直都在找你以爲你被s挾持了,或許……去了某個沒有信號的地方在找你,等出了那個地方就會有信號的,你先彆着急。”
顧暖怕她着急,讓顧爸爸和顧媽媽也跟着心不安了,她就故意說給顧爸爸和顧媽媽,“我當然知道是這種情況了,只是有一些不放心罷了。之前我用過出租車司機的手機打給他了,他接通告訴我一切安好,可我還是不太放心。”
顧爸爸和顧媽媽在一旁安慰着顧暖,他們倒是覺得楚天琛一定不會有事,而易晨楓卻聽出了顧暖是故意說這樣的話給二老聽得。
以他的判斷,楚天琛很可能遇到了危險,他想悄無聲息的退出病房,卻被顧暖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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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暖找了一個藉口先離開病房,然後在易晨楓的身後追着,“易隊長,你等我下……我有話要和你說。”
易晨楓停下腳步,回頭看到顧暖的臉色並不好看,他問,“去找個大夫給你看看,看你的臉色不大好,身體一定很不舒服。”
“我沒事,我現在只想知道楚天琛會不會有事……易隊長,麻煩你幫幫我,和我一起去找他。”
————
雲珊從楚天琛的背後襲擊,給他的肩頭注射了氯化鉀溶液。
楚天琛想到之前罪犯黑鷹和徐倩的死,都是通過注射藥液的方式,然後滴入口中硝酸甘油溶液身亡。
他恍然大悟,一擡手把雲珊推倒,身體靠在了牆面。
“你對我做了什麼?”
雲珊摔倒在地上,手中的注射針管摔落在陰暗的牆角,讓她一時間神遊,再看向楚天琛時,眼裡已經蓄滿了淚水。
“對不起,我別無選擇!這都是你逼我的……”
楚天琛眯起眼睛,朝着她怒吼,“你到底給我注射了什麼?是氯化鉀溶液嗎?”
雲珊搖搖頭,“不是的,我不會殺你的……這只是麻醉劑,想讓你安靜下來的麻醉劑……天琛,原諒我,我真的很愛你。”
“滾開……我不想聽你說任何話。”
楚天琛已經感覺到雙腿在發軟,可他一想到雲珊就是s,心裡千百種不是滋味。
不止是因爲她是他的表姐,容貌和他的媽媽極爲相像,更重要的事,s是一個犯罪兇手,如同雲珊是s,這就意味着她要負法律的責任,將來是要送去法庭受審。
“雲珊,你真是糊塗,你知道你殺了人,意味着什麼?”
雲珊臉上有些許苦澀的笑容,“我不在乎是不是殺了人,我只是很享受這個團體,享受有我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如果你還能多愛我一點,或許我不會有今日的選擇……但是,我從未後悔過……加入他們。”
楚天琛一怔,她說的團隊,想起昨天和他交手的是個男殺手,這意味着s是一個團隊,是一個殺人的組織,並不是一個人。
“天琛,你知道嗎?我最想去一個地方,曾經你陪着她去過,今天……我想讓你陪我去。”
“不可能……我是不會去的……”
身體中的麻醉劑已經起了作用,他整個人順着牆角滑落,坐在了地上就在也力氣爬起來。
漸漸的,他闔上了雙眼。
感覺到身體被一個強勁有力的手臂擡起,坐在了什麼上,然後渾然不知了。
雲珊看着楚天琛昏睡了,他安靜的睡顏,依舊讓她迷戀。
她纖長的手指撫在他英俊的臉龐,好希望不止是這一刻,能夠永永遠遠的陪在他身邊,那該多好。
“這下我們扯平了,你上次放了她,這位我放了楚天琛。但老大的話也應該聽到了,今天就是楚天琛的死期。”
雲珊擡眼看到倚靠在牆下,戴着鴨舌帽和黑色面罩的男人,輕輕淡淡瞪了他一眼,就沒有再說話。
她推着輪椅,來到了樓梯處,黑色面罩的男人幫着她把楚天琛背下了樓,她擡着輪椅下了樓,然後從最高層的樓乘着電梯,上到一輛麪包車上,送他去她想要到的地方。
他們到的時候才上午九點鐘,因爲時間還早,所以沙灘上很少有人走過。
然而,清晨的海浪一層一層的從海面推來,掀動着海岸的細沙,帶着淺藍色的光痕,在陽光下剔透晶瑩。
雲珊按着手中的遙控器,輪椅下的輪子自由轉動,來到了海岸邊。
迎着海風,雲珊的裙角和長髮都在風中飛舞着。
她側眸看向身旁的楚天琛,走到他身邊,拉起他垂在輪椅旁的手,溫柔的說:“我們一起來看海……你知道嗎?小的時候我們一起來看海,那時候我就想,還要我們看到大海,心情就會很快樂,所以我很喜歡和你到海邊玩……可是,當我們都漸漸長大了,等我們在一起來到海邊看海,我希望有一天,你會牽起我的手,對着大海喚着,說你會娶我,會愛我一輩子……”
她的臉頰貼在楚天琛的手背上,眼淚從眼梢劃過,沿着他的手背,一滴滴蜿蜒而下,沒入了金柔的細沙。
“到了最後,你娶的人不是我,而是顧暖。就算你曾經愛的人是夏歌,我那時已經猜到你一定不會和她走到最後……可爲什麼偏偏是顧暖,不是我……你這樣會讓我好難過……好難過!”
海浪拍打到了海岸上,一下一下的激盪和撞擊聲,像把她的心撞碎。
她的雙眸紅了,神色有些猙獰,一把甩掉了他的手,“你有多麼愛她,我就有多麼恨她!我多麼想親手殺了她,讓她去死……讓她永遠消失在你的眼前。”
她跌坐在地上,雙手捧住了膝蓋,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可我最後還是錯了,因爲我殺了顧暖,你一定會心痛、難過,我不想看到你難過,所以我只能選擇讓自己難過……”
她情緒化的多變,在s男眼中那是正常不過的事情,可偏偏這種多變的情緒,往往也是*殺人狂的心裡,她其實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也可以說到了無法救藥的地步。
戴黑色口罩的s男看了眼手錶上的時間,對雲珊低吼一聲,“別在耽誤時間了,老大現在等我們的消息呢!”
“知道了!”
她從沙灘上站起,拍了拍身後裙襬上的沙子,然後從包包裡拿出一根裝有注射液的針管。
她看向s男,“幫個忙,把他按住,防止他醒來了,會對我進攻,阻止我們行動。”
s男輕蔑的一笑,“女人就是比較弱的羣體,你平時不也殺了很多人嗎?怎麼殺你心愛的男人,就這麼個沒膽子了。”
s男邊說着,手已經按住了楚天琛垂在輪椅旁的手,膝蓋壓住了他的雙腿,讓他不能抵抗。
雲珊拿着注射的針管,看着楚天琛的睡顏,心漸漸的破碎,一切的美夢也在破碎,這一切終究還是一個夢,她無法在和他走到一起,無法在擁有那段盼望已久幸福的時光。
雲珊的注射針頭剛要通過他的耳後注入楚天琛的腦組織中,忽然她手腕一轉,對準了s男的肩頭,用力刺入,然後推了進去。
她扔掉針管,超控着手中的遙控器,讓電動輪椅開遠。
s男沒想到雲珊會爲了這個男人違背了組織的旨意,他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朝着雲珊刺去。
“你這個叛徒!”
“我不是叛徒,我只是不想你們傷害我愛的男人。”
雲珊也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與s男的匕首在空中磨擦碰撞。
兩個人從沙灘打到了海水中,直到s男感覺到麻醉劑已經起了藥效,他整個人渾渾噩噩倒在海水中時,雲珊沒有殺他,而是把他拋棄在海水裡,讓他自生自滅。
她跑出了海水中,撿起剛纔仍在沙岸上的遙控器,邊超控着輪椅,邊追着楚天琛的身影,往麪包車的地方跑去。
她剛纔從s男身上已經順走了車鑰匙,現在開車載着楚天琛一起離開,她思前想後,情急中就帶他去了海岸邊不遠,她曾經買下的一間用來度假的二層小樓。
這裡有將近一年沒有打掃,所以小樓里布滿了灰塵,她剛推楚天琛進去時,讓灰塵嗆得咳嗽起來。
簡單的打掃完了房間,終於可以落腳和歇息了。
她去燒了一壺熱水,轉身回到客廳的時候,楚天琛已經睜開了雙眼。
他的手腳被她剛纔束縛在輪椅上,整個人像和輪椅鑲嵌在一起,已經動彈不得。
他只能冷冷的盯着她,警告說:“快放開我!”
“天琛,不要緊張……我暫時不能放你走。”
雲珊在藥理方面有一定的天賦,她正在研究一種藥物,這種藥物可以通過與神經作用,可以令人短時間窒息和神經中的記憶片段受損。
只要不危害生命,只要能抹去他對那個女人的記憶,她願意帶他來一試。
楚天琛警惕的看着她,“你不放我走,那你想做什麼?”
雲珊當然不能把她的想法告訴楚天琛,她只是說:“我可能活不了太久,因爲組織的人已經知道我背叛了他們。我想把你安全的送回去,然後離開雲海市。”
楚天琛試探的問她,“如果你真的想送我回去,不應該早就送回去了嗎?還是你別有居心?”
“沒有,我真的是對你沒有害心……這樣吧,只要過了今天晚上,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回去。”
雲珊用商量的口吻和楚天琛說話,這倒是讓楚天琛找到了逃走的可能。
他看到了雲珊的包就在沙發上,然後眯起眼睛說:“我想給我老婆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免得她不放心,到處找我。”
雲珊一聽,心裡不是滋味,一口拒絕他,“不可以,你不能和她聯繫……”
“如果我不聯繫她,她要是找到我爺爺那裡,爺爺他們又要擔心起來,我不想看到一家人都變得擔心我……”
楚榮對於雲珊來說,並沒有過多的感情,只是一個長輩而已。
雲珊現在連對父母都沒有什麼感情,更別說對其他人了。
但她還是對楚天琛情有獨鍾,也會聽他幾句話的。
“好,我讓你通電話,但是……你不可以,告訴她你的下落。”
“反正你都會在我身邊聽着的,要是我說錯了什麼,你掛斷就可以了……不過我還有個條件,就是用我的手機撥打給我老婆。”
雲珊在一旁‘好心’提醒他,“你別忘記了,她的手機在我的包包裡……”
“她還有一個手機,一定會用另一個號碼的……”
雲珊將信半信,從她的包包裡翻找出了楚天琛的手機,然後讓楚天琛念號碼,她撥打了過去。
沒多久,手機那邊接通了。
“天琛,真的是你嗎?太好了……我終於聯繫到你了。”
顧暖的聲音透着焦急,交雜着喜悅,讓楚天琛有種複雜的情緒滑過心底,他真的好想這一刻站在她的身邊,看她面上的表情,把她拉入懷中,擁抱着。
他收好了那些複雜的情緒,輕輕說:“我很好,別擔心!爸媽都很好嗎?”
“他們都很好,你不必擔心!他們一直都在誇你呢……你在哪裡了?我現在就想見到你……”
聽的出她心情的急切,可楚天琛無法承諾給她。
“今天我回不去了,明天才會回去……對不起小暖,你不必擔心我,只要你安全就好,無論我是生是死,我也安心了……”
“天琛……天琛!”
雲珊沒想到楚天琛的華峰忽然一轉,她趕緊掛斷了手機,有些傷心的看着楚天琛。
“你不是答應過我了嗎?不會把你的位置告訴她,也不會說出你被挾持了?”
楚天琛冷冷的看着她,“我根本沒有提醒她我在哪裡,也沒說我在挾持,s你不必緊張……”
“我是你的表姐……你也可以叫我珊珊……”
楚天琛不去理會她,他剛纔有一瞬間希望她理解他說的話,但到了最後……他竟然希望,她不要過來,至少這樣她就不會有危險。
他聽到了她的聲音,知道她是安全的,現在就算讓他去死,他也死而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