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僻靜的合歡林裡兩個中年人迎風而立,雖然兩人已有大腹便便之態。
但是左邊那人一襲黃袍,眉宇間透露着一股威嚴,周身都散發着他君臨天下的威儀。
右邊那人則身着大紅色的官服,頭戴一頂烏紗帽,定是朝堂中位高權重者。
“程瑜你向來是諫臣!朝堂之上敢和當朝丞相明珠對着幹,現在怎麼一提及唐家,你就畏畏縮縮的,成何體統?難道唐家比明珠還要厲害?”身着黃袍那人怒瞪之,言語間多有不快。
“啓稟皇上,不是臣害怕唐家,而是臣根本猜不透唐家。”程瑜微微向前傾身,大有阿諛奉承之意。
氣的當今皇帝袖袍一甩:“你再與朕和稀泥,朕就治你個爲老不尊之罪!”
“聖上使不得啊,現如今唐家內憂外患,已不如從前了,臣……”
程瑜話還沒說完,皇帝就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不必說了!昔日富可敵國、風靡一時的唐家可能真的已經風光不在了!可惜啊!”
說到這裡,老皇帝就忍不住感慨,好歹他也是見證唐家輝煌的人,不過不用他動手就沒落了,心裡還是有說不出的苦澀。
正因爲猜到他這一點心思,程瑜也不敢如實上報,生怕老皇帝傷心,本來都是黃土埋半截兒的人了,要是被他這麼一說,心裡一慪氣,兩腳一蹬,兩眼一翻。
燕國大好河山落進太子手裡,難免又是一陣血雨腥風。
到那時,無論他做什麼,史官都會在史書上留下重重的一筆:燕有諫臣程瑜,三言兩語氣死先帝,倉促傳位與太子,戰亂將至。
那他一輩子的清譽就這毀了不說,還成了千古禍害,想着程瑜就忍不住摸兩把辛酸淚。
程寶寶心裡苦,程寶寶不說。
“程瑜你哭喪個臉作甚?”老皇帝此言一出,話音未落,一團粉紅色的身影衝來,於老皇帝撞了個滿懷。
“大!”膽字還在脣邊,老皇帝看清來人已經呆住了。懷中玉人面如桃花,媚眼如絲,眉間一點硃砂,俏皮可愛。
不由心軟問道:“你是哪家的宮女?朕怎麼沒有見過你?”
卻不想玉人堪堪一笑:“你猜猜看!”說着便用手絹掩面。
那欲語還羞的模樣逗的老皇帝差點老夫撩發少年狂。
還好程瑜在一旁有意無意的咳了聲,眼光不斷的往前心悅的方向瞟。
老皇帝接到暗示,不明所以的往程瑜眼眸移動的方向看去。卻發現跟隨貴妃的心悅帶着一行宮女跪着在地上,那儀杖的架勢本是貴妃應有的。
懷疑的眼光在玉人身上來回,最後眼光停留在她的耳墜上,小巧不失大方,唯有當今貴妃才最合適,他開口想讓玉人取下,話到嘴邊卻發現這不就是他的貴妃嗎?
老皇帝礙於程瑜在,放開懷中的玉人,卻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小臉:“原來是貴妃啊!”
“臣妾參見陛下,祝陛下萬壽無疆!”
老皇帝卻拉過她的手:“貴妃多禮了。”突然想起程瑜還在一旁,扭頭對他道:“程愛卿若是沒有事就先回去吧。”
看着老皇帝一副就算有事你也憋着的模樣,程瑜不得不雙手作揖:“臣先行告退!”便躬身退了下去。
老皇帝與她比肩站在合歡樹下:“貴妃今兒何事如此開心?”
“回陛下今兒臣妾得一款首飾,奉若至寶,所以高興?”
“哦!是嗎?能讓貴妃奉爲至寶應該價值不菲吧?”說着老皇帝面色就沉了下去,雖然嘴角的笑意沒有減弱。
但是她已瞧了出來:“非也非也!不及宮中任意座椅一隅。”話語間滿是俏皮。
“何以見得?”老皇帝雙眼微眯,大概是不相信。
她當衆取下耳墜,遞給老皇帝:“聖上可瞧仔細了!”
“定不負貴妃衆望。”說着老皇帝接過玉墜便對準樹葉縫隙間灑下來的陽光。
果不其然,玉墜雖然晶瑩透明,但是裡面的水線若隱若現,一瞧便知不是玉器上品。
驟然他也來了興致,根據他對他貴妃的瞭解,她要的東西都是盡善盡美,今兒突然買了這麼廉價的東西。’
“芙兒?”他喚她的乳名,曖昧之間有諸多疑問。
她卻奪過他手中的玉墜:“不告訴你!”說着在他臉上小啄一口,便跑開了。
看着她蹦蹦跳跳跑開的俏皮模樣,老皇帝站在原地哈哈大笑,很是高興。
然而這一幕卻被遠處某個前來採花的人看在眼底,記在心裡。
“皇后娘娘您手中的花!”一旁的小宮女好心提醒。
她低頭一看,血紅的花汁兒染了她滿手,撒下的一地殘紅彷彿在控訴她的罪行,本來就怒火中少,此刻更是火上澆油。
厲聲喝到:“回宮!”
翌日她從夢中醒來,老皇帝已經離去許久了。心悅帶着一衆女婢向她行禮。
“入浴!”慵懶的伸出手,心悅手一揮,女婢就七七八八地上前將她連人帶被子一起擡入偏殿的浴池。
沒入水裡的那剎那,溫熱的水溫漫了上來,睡意朦朧的神經漸漸甦醒。
有宮女爲她按摩,有宮女往她身上潑水,還有宮女爲她梳髮。
突然心悅俯身在她耳邊:“皇后派人尋倚翠閣了!”
“什麼?”她猛的睜開眼睛,隨後又恢復平靜。
“你去探聽一下那帶玉鳳釵的女子是何人?”
“是!”說着心悅就要躬身退下。
突然她又改變了心意:“對了!你不用去了!說到底不過是爲了招攬客人使得小手段罷了。
不能怪別人,但是你一定要阻止她的人找到倚翠閣。”
“是!”心悅底氣十足地應了下來。
話語間已有兩撥人從皇宮的東西兩門魚貫而出,全都爲了三個字倚翠閣。然而唐秋故意讓人隱藏了倚翠閣引路的告示。
所以京城內大街小巷都流傳着關於倚翠閣的傳說。
打造招牌的師傅也忙了起來,最近有很多人要訂倚翠閣這三字的招牌。
但是從皇宮裡出來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兩下三下就識破了。
然後流言蜚語更是滿天飛,甚至有的說書先把這突如其來的倚翠閣比喻成虛幻的仙家。
說貴妃手下的人是南柯一夢。
然而作爲這起事件的製造者,唐秋正帶着大大小小的乞丐兄弟蹲在君山寺前吃着齋聽着書。
也有無組織裡的暗衛把自己家人接來聽評書。
反正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唐秋不但沒有管,反而讓紅纓扛來幾大包瓜子。
一羣人嗑瓜子嗑得啪啪作響,不亦說乎。
“公子!”紅纓走到唐秋的面前行了禮。
“什麼事!”唐秋繼續磕。
“南主子讓我來告訴你,修繕山莊的錢有些不夠了!”雖然這是紅纓說的最長的一句話。
唐秋卻很想翻白眼,南淵輕這傢伙不知道在幹嘛,她把上次哪位外戚的錢全數給了他不說,她還按照血書上的名單,愣是讓幾個外戚放了血。
這些林林總總加起來一共有一億白銀之多,他居然告訴她不夠!
這是鬧那樣啊?
當然她不敢這麼對紅纓講,只是風輕雲淡地尋問到:“山莊修繕了幾成了?”
“六成了!”
“那還要多久?”
“大概要這些天!”紅纓伸出一根手指。
“一天!”唐秋有些吃驚。
“一個月。”
看見紅纓用你是不是傻的眼光看自己,唐秋覺得大抵自己是真弱智了,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去告訴他,明兒再給他撥去一個億!”
“是。”紅纓得令咻地一下就掠出很遠。
唐秋拍了怕身上的瓜子殼,卻聽到說書先生講:“皇后失手打翻了夜光杯,給我找,就算把京城給我翻個底朝天也要把倚翠閣給我找出來!”
說着說書先生拍案而起,周圍的人一陣叫好。
唐秋也跟着鼓掌。
突然一個乞丐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啓稟公子!皇后的人找到倚翠閣了!”
“這麼快?”唐秋不覺的一驚,本來以爲能瞞過兩天,不想才一天時間不到。感情皇后也不是吃素的。
轉眼她臉上又恢復了平靜告訴小乞丐:“你去告訴閣主讓他按照原話說!”
“得了!”說着小乞丐就跑了出去。
這時君山寺的僧人擡着剛煮好的白粥走了出來:“開飯了!”
唐秋掏出一疊銀票數了數遞給僧人:“功德錢。”
“謝施主!”僧人接過錢,高舉過額頭,反覆三次纔將手中的錢收入裡袖。
唐秋自己給自己打了一碗菜粥和乞丐們蹲在一起,吸溜就是一聲響。
“恩公!你也吃這個?”有好事的乞丐跑過來湊熱鬧。
唐秋也不見外,遞給他一個饅頭:“爲什麼我就不能吃這個?”
“因爲恩公有錢啊!”乞丐把手往自己身上蹭了蹭,才接過唐秋手裡的饅頭,想都沒想就回答到。
“再有錢也是人,再說了吃素有益身心,肥肉吃多了容易生病!”說着唐秋又喝了口米粥。
周圍的乞兒聽了紛紛豎起大拇指,大有世間要是多幾個像恩公這樣的人,估計天下都要太平些。
唐秋卻板着一張臉:“少來吹牛皮!你們還沒告訴我你們爲什麼當乞兒?”
聞言大家又默不作聲了,但有人還是沒憋住,從人羣中擠到唐秋的身邊:
“實不相瞞,我們本身不是乞兒,只是。”
說着他就看了看周圍,一臉爲難的道:“其實我們是西北地區的難民。”
“鬧瘟疫地區的?”
“嗯!不過我們沒有感染,即使有感染者,都沒經得起路途的顛簸死在荒山了!”說着那乞兒竟忍不住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