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皇甫峻,又忘了自己學生的身份了吧!嗯?瞧他跩得二五八萬的,以爲自己是救世主了。
還有,塞了什麼給她?
低頭看到他剛剛仍在面前的一摞紙,是試卷?她有說過要考試嗎?纔剛開學而已。
打開看看,恩,是以前學過知識的總結和延展,看起來還挺有難度的,他什麼意思?
不滿的瞪他背影一眼,不知道從哪弄來的試卷,還挺神通廣大的,不過她幹嘛要給學生上自習,高三的進度很趕呢,事實上這一年他們沒有太多的時間學新知識,第二學期開始他們就進入緊張的高考備戰了。
這樣想着 ,她把手中的試卷往講臺下面塞去。
這時候鈴聲已經落了,學生們也都在座位上坐好等着上課了,所以她邊塞邊擡頭面對着學生,”同學們,我們今天……”
氣息窒了一下,因爲接觸到皇甫峻冷冽的目光,他正狠狠的瞪着她,看起來比剛纔還火大。
眼神中傳達的訊息分明是:你敢把試卷收起來試試看!
“呃,這節課來上自修,請每組第一位同學幫忙把這個發下去。”鬼使神差的,歐陽冉嘴裡說出和她心裡所想完全不同的話。
至於接下來手中的試卷是如何分發下去的,她完全沒有印象,只奇怪學生們對這個突兀的安排,居然都沒有疑義?還有,對於她進來就坐在這裡也不覺得奇怪?
這個班的學生才真的奇怪!
大家都在低頭邊翻書邊填寫着試卷,沒人再擡頭理會她了,她才緩了口氣放鬆自己的身體靠在椅子裡,其實,這椅子真的真的,超級舒服。夠寬大,椅墊和靠背又軟硬適度,可以讓人整個窩在裡面。
偷偷瞄瞄他的方向,目光隨時做好了閃的準備,卻發現他端坐在座位上,不過卻沒有低頭寫試卷,而是……而是冷冷的盯着她呢!
嚇!歐陽冉止住本來想閃的目光,不想顯得太示弱而感覺自己好像做賊心虛似的,現在是怎麼了,自己居然會聽一個學生的擺佈,就算是這樣,這個男生居然還是一副不爽不滿意的樣子。
世道變了,老師難當啊!
皇甫峻又一次在下課後尾隨歐陽冉回到辦公室。
當然,是下了下午第二節課以後,這個時候辦公室大概沒人,因爲下面沒有晚自習的老師都該回家了,而有課的也都去教室了,剩下一個歐陽冉,行動不便肯定不會走的那麼早。
事實歐陽冉的確進了辦公室就坐在椅子上沒有起來過,堅持上完一天課,感覺好累啊。巧的是今天是她課最多的一天,這也是她堅持要來上班的原因,如果她不來,就要別人替她代很多節課,她實在是不想麻煩別人。
其實後面的那幾節課,離開高三甲雖然沒有那麼舒適的椅子坐有點惋惜,不過其他班的學生們倒是從她進門就注意到她受傷的慘狀,課代表也很主動的幫忙搬來了學生座椅讓她坐。
“對不起啊同學們,昨天不小心扭了腳,今天要坐着給大家上課,希望你們不會介意啊。”離開了高三甲,她應付別的班的學生還是收放有餘的,鬼知道她怎麼一進去高三甲的教室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
“沒事,老師。您留一些題目,我們上自習也可以。”課代表很善解人意的提議。
“嗯,嗯,這個我倒是有準備的。”歐陽冉感激涕零的連忙佈置下去。
瞧瞧看看,這才叫正常的學生嘛,和老師說話有禮貌,就算有提議也是詢問的語氣。哪像那個皇甫峻,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口吻!
……
她趴在辦公桌上想着這些,心裡詛咒着皇甫峻這個不諳常理,不懂尊師重道的破小孩!
“你發什麼呆了?你的包在哪?走了!”耳邊突然就響起皇甫峻的聲音,冷靜,堅定。
暈,不知道是不是剛纔詛咒的他的時候自己有點心虛,現在居然有幻聽了。不然的話,回到辦公室還要能他無理的口吻荼毒,不神經衰弱纔怪!
哎呦,不要再想他的事了,不然又會幻聽到他的聲音了。
她趴在桌子上把臉在臂彎裡拱來拱去,然後掉轉方向,面衝窗外,打算再歇歇就下樓去叫車。
皇甫峻看着她的後腦勺,用上了19年來自己最大的忍耐力:”你是打算睡在這裡了?”
啊?
真的有人說話?!
她像被針紮了一樣挺直身子,回頭去看。皇甫峻高大的身形就杵在桌子邊,臉上多多少少帶着點不耐煩的神色,繼續問她:”你的包在哪裡?走了。”
什麼?
要她的包乾嘛?
實在受不了她的神遊太虛,他徑自走到那排櫃子前,反正上面有貼名籤,循着一個個看過去……第……三個,上面寫着歐陽冉,而且,沒有鎖。
拉開櫃門,果然看到她米色的包包,拉出來,走回她桌旁:”走了,趁現在還早,晚點交通高峰不好打車。”
歐陽冉發現自己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節奏,但身體已經被他指揮着一瘸一拐的向門口走去了。
這是什麼跟什麼了,其實心裡隱約也可以明白他的言行舉止,起碼可以用關心來形容,但是表現出來的也未免太囂張霸道了?
他就不能用正常一點的方式,來關心她這個老師嗎?
皇甫峻拎着她的包走在前面,知道她會在後面亦步亦趨的跟着,只是慢點而已。
其實別說她會覺得古怪,就連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自己是怎麼了。
幹嘛沒事惦記她的腳傷,還特意做那麼多事關照她,而且看她不識好歹的樣子,幹嘛那麼火大?
走在校園甬道上,偏西的陽光已經失去許多暖意,道兩旁的枝葉間或被風輕吹,簌簌的響着。
熟悉的一切,似乎沒有什麼不同。
可莫名的心緒,就真的不可抑止的奔竄,那種感覺遍佈四肢百骸,說不清也道不明。
是喜歡了嗎?
喜歡這個糊里糊塗的小老師?
他努力的想,最近自己會不自覺的被她帶走思緒,上課的時候目光又總是一瞬不瞬的追着她轉,但是偶爾她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他又立刻裝的很平淡的看書聽講,其實她講什麼他真的都沒怎麼聽到。這和以前十九年的自己太不一樣了!
從來沒有喜歡過,更沒有愛過,這時認真想想,自己應該是喜歡她的。
皇甫峻迎着夏末的暖風,理清了自己的思緒,喜歡她!就是這個再簡單直白不過的答案。如果這個不能解釋自己一連串的怪異行爲,那就真的是自己有病了。
現在他確定自己正常,那就喜歡她吧!
雖然她固執,糊塗,還有點小笨,但是,他喜歡她了,就沒有任何條件。
這樣想着,不知不覺走到校門外了,門衛爺爺很識相的開了大門放行,皇甫在門口禮貌的打個招呼,說明自己只是送老師在門口叫車,馬上就會回,門衛笑眯眯的招手:”沒問題,去吧去吧。”
歐陽冉不太好意思的低頭蹭過去,站在了路邊,回頭看到他正從大門跨出來,於是伸出手:”我自己拿吧,你快點回去上晚自習。”
明白他的好意,所以口氣也不像上午那麼衝了,但是她卻不想連累他一會回去被班主任爲難,他們班的褚老師可是出名的冷酷無情。
“叫到車我再走。”皇甫峻沒有把包給她,但是卻握住了她伸過來的手。
她心裡突的一跳,他的手又大又熱,握過來的力道又沉重,那種沉甸甸的感覺是她從來沒體會過的,”你……你……幹嘛。”
也不是沒和人手握手過,但是,感覺都和這次不同,現在只覺得他握的好像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一顆心,心變得緊緊的,像被人一把揪住的感覺。
這種揪心的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是爲什麼,這個男生會在她上班的第一個星期,就不停的滋擾着她的心緒?
其實他並不糾纏,好像問題出在她身上,每次只要靠近他百尺之內,就會不自覺地慌亂,手腳不知要往哪裡放,就像現在,雖然她拼命告訴自己:我是老師,他是學生!我是老師,他是學生!……
但已經不奏效了,不能安撫她狂跳的心和冒汗的手。
皇甫峻是背對着她面向馬路的,正在尋摸着有沒有開過來的空車,感覺到她手心裡瞬間的潮熱,不禁暗笑:看來她很緊張。
緊張就好,證明不是他一個人在自作多情不是嗎?會緊張,起碼說明她在意。
而在意,就是良好的開端!
根本沒有考慮什麼身份問題,在他看來這些都是狗屁!喜歡,就沒什麼問題,會考慮的就不是喜歡!
別看他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小孩,19年來他活的很簡單,平時之所以看起來酷酷的,是因爲他深諳尊重別人就是尊重自己的道理,不喜歡的,不介意的,就不要去招惹!
而現在,她是他喜歡的,介意的,那麼,就招惹定了!
歐陽冉不知道,須臾間自己已經被某人敲定成了獵物。傻乎乎的還在努力集中精神和他那隻緊握自己的手做抗爭。
向左扭!不動!
再向右扭!還是紋絲不動!
又一次見識到男女在力道上的懸殊,嗚嗚嗚……儘管年紀小,但也是男人啊,果然不是自己這樣的小蟲一隻能撼得動的!
感覺到她的手在自己的掌握中不安的掙扎,皇甫峻鬆鬆力道,決定先放過她,反正,來日方長不是嗎?在她病中施威,未免有自己趁虛而入之嫌。
哦!終於抽回自己的手,手心裡熱乎乎溼噠噠的,真是丟臉,她邊懊惱邊甩着手,讓微風吹着汗溼的手心,隨着降下來的溫度,心裡的狂躁也稍微平伏一點。
一輛空車”吱”的一聲停在跟前,他來開後門,招呼她:”上去了,還發呆。”
“哦。”老老實實的坐進車裡,然後接過他遞過來的包。
“你自己和司機說地址吧,昨天那種藥還要繼續擦,擦完要揉!”他命令的口吻沒有商量的餘地,完全強勢。
“哦。”歐陽冉發現自己變了個只會點頭說”哦”的傻瓜了,難道他不用命令的語氣就不會和她說話了嗎?幹嘛總是”踐踏”她作爲一名”老師”的尊嚴?
彎腰把頭探進車內,伸手幫她把腳擺擺好,然後擡頭對着她:”最好不要用熱水泡腳,別吃魚蝦蟹。”頓一下,接着說:”明天你下午纔有課,在家多休息。”
“……”她呼吸裡都是他的氣息,狹窄的車廂立刻又變得讓她緊張不安,說話就說話,幹嘛鑽進來靠這麼近?而且,他說的都是些什麼?完全不能跟上他的節奏。
發現她完全沒反應的**,忍不住伸手擰她的臉:”聽見沒有?!”
“啊!”忙不迭的別開臉,脫離他的魔爪,忍不住想拿包丟他:”聽見啦!”
見她終於回神,才退出車外,幫她關上車門。看着出租車靜靜的滑行出去。
歐陽冉,我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