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雅躲進了自己的房間,跌在牀上,把頭埋在枕頭裡大哭。
她覺得她快要崩潰了。
是她想得太過單純了嗎?
她以爲來到神谷之後,跟司徒慕絕解釋一聲她是白薇雅,司徒慕絕就會相信她,然後跟她一起回到皇城。
但是事實上完全不是這樣。
一切都出乎了她的意料。
所有事情都亂了套了。
她看到了司徒慕絕身邊出現了貝芙妮,司徒慕絕不相信她就是白薇雅,現在她又被“宣告死亡”……
爲什麼一切都變得那麼複雜,她希望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簡簡單單,自由自在的,但是越成長越發現,做不到。
她明明就是司徒慕絕的摯愛,現在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竟然說她不是。
他的否定,纔是對她最沉重的打擊。
哭着哭着,她的胃又是一陣抽痛。
她蜷縮在牀上,痛苦地抿着雙脣。
豆大的汗珠冒出在她的額頭。
她強迫自己閉上雙眼,只要睡着了,就不痛了,就沒事了。
夢中。
司徒慕絕走在彌空市的婕夢菲斯貴族學院。
她一路小跑着跟上去。
一直喊着:“慕絕,你等等我!”
司徒慕絕邁開長腿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着,完全沒有等她跟上來的意思。
白薇雅急切地小跑上去。
眼看就能追趕上司徒慕絕了,畫面一轉,就轉到了鴛鴦湖邊。
她看見司徒慕絕和貝芙妮並肩站在湖邊,欣賞着湖畔的景色。
注意到貝芙妮靠着司徒慕絕的肩膀,白薇雅眼睛一酸。
慕絕,你爲什麼會和貝芙妮在一起?
白薇雅正想喊出心裡的那句話,發現她的喉嚨被什麼堵住了似的,沒有辦法發出聲音。
定睛一看,貝芙妮穿着醫生的白大褂,戴着口罩,一手拿着手術刀,一手拿着一片帶血的粉色的東西,似乎還有生命力,在掙扎着、跳動着。
那是白薇雅的舌頭……
隨即,貝芙妮笑着對身旁的司徒慕絕說:
“曲安雅的舌頭已經割下來了,你放心,她不會再撒謊說她是白薇雅了。”
……
夢醒時分,全是淚與汗。
在這個寒冬臘月的天,她居然出一身冷汗。
胃仍是一陣絞痛,好像有刀子在鋸着她的胃。
白薇雅悵然地望着牀邊的牆壁。
“薇雅?”
是蘇柔,蘇柔在門外。
白薇雅虛弱地喚了一聲:“小柔姐,我胃痛……”
蘇柔顯然是聽不清白薇雅在說些什麼,然後又問:“我能進來嗎?”
她慢慢打開了白薇雅的房門,走進房間裡,看到白薇雅滿頭大汗,臉色煞白地躺在牀上,好像剛剛被汗水浸泡過似的,她一摸白薇雅的手,發現白薇雅的手卻是冰涼的。
“薇雅,你沒事吧?”
“小柔姐,我的胃好疼……”白薇雅再次說道。
蘇柔聽白薇雅說過她有胃病,而且吃慣一款藥,那種藥,貝芙妮那邊有。
“你等着,我這就去拿藥給你。”
蘇柔出去後,很久都沒有回來。
白薇雅猜測她是不是不記得那款藥的模樣,心想,還是她自己去找吧,這樣或許快一點。
她強撐着起身,離開牀,站起來的一瞬,真的是天旋地轉,靈魂出竅的感覺。
扶着牆壁走出去,來到走廊上,卻鬼使神差的,沒有去找胃藥,而是朝着司徒慕絕的房間走去。
她想看看他現在怎麼樣了,司徒慕絕今天受到的打擊,不比她小。
想想最愛的人死去……
可是,她真的無可奈何了,明明她就在他眼前啊,她真的好想陪伴在他身邊,哪怕他今天傷心欲絕,怎麼也聽不進別人說的話了,估計也聽不進去她今日跟他所說的話,但她還是想看一看他。
但是,在看到司徒慕絕的房門的時候,白薇雅的心猛地一沉。
司徒慕絕的房門緊閉着,就如同他朝着她緊閉着心門那樣。
她倔強地想要站起,無奈胃部的疼痛以及內心的難過,幾乎把她的力量都抽走了,她沒扶穩,一下又跌回去。
司徒慕絕聽到門外的大動靜,忍不住開門瞧瞧外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就見到白薇雅躺倒在地,亞麻色長髮擋住了她大半張臉,她彷彿是被雨水打落的花瓣,好不狼狽。
她那副模樣,和大一那會兒,他在彌空醫院看到的場景一模一樣。
白薇雅那時候,以爲他出了什麼事,纔在大中午,卻在醫院,她心慌意亂地衝到彌空醫院,爲的就是看他一眼,看看他有沒有事。
怎知越是心急,越是容易出岔子,她早餐和午餐都沒有吃,胃病就發作了,出電梯的時候,着急過頭,還被什麼東西絆得摔了一大跤。
他從另一條走廊走過來,看到她那副模樣,真的是給嚇壞了。
正如現在他打開房門,看到這一幕,也是被嚇了一跳。
白薇雅注意到司徒慕絕的出現,不想讓他看到她這副痛苦狼狽的模樣,省得妨礙了他的視線。
“我沒事……”
看着她那副明明疼得要命,卻又死活不喊一聲難受的倔強模樣,他真的不知道怎麼說她。
這樣的曲安雅,真的和白薇雅很像。
“摔得那麼大聲,你還說不痛?”他好心走到她身旁扶她,被她狠狠甩開。
“你別管我……”
她不想看他用同情的眼神看她,待她,她要的是,他過去那種深情似水的眼神,她要司徒慕絕用看白薇雅的目光去看着她,不然,別的,她、不、需、要!
司徒慕絕沒有辦法置白薇雅而不理,上前把她抱了起來。
好輕……
她這個身高,不該是那麼輕的……
她究竟經歷過什麼,爲什麼這些天,他看着她在瘦下去?
“你到底怎麼了?”他看着她直飆冷汗。
“胃疼……”
胃疼?
他記得,白薇雅也有胃病。
他最害怕就是白薇雅胃病犯了的時候,他不忍看她那副痛苦的模樣,正如他現在看着曲安雅這副痛苦的模樣,心一陣一陣在抽。
他把她送回到她的房間。
白薇雅才躺下牀,就抱着他,狠狠地吻了上去。
哪怕是胃在絞痛,她還是鼓起勇氣這麼做了。
她吻得絕望不已,彷彿就這麼一次吻,她和他就再也沒有機會親密接觸,彷彿在這麼一吻之後,她就要從他的世界裡消失。
吻得難捨難分,吻得她的淚水一直流淌着,從她的眼眶之中,流到了他的嘴邊。
司徒慕絕嚐到鹹鹹的淚水味道,反應過來,他被她強吻了,輕推開了她。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被淚水覆蓋的臉,那種悲傷透頂的目光,彷彿要化作利刃,刺穿他的心臟。
“你……爲什麼?”
令司徒慕絕感到最爲詫異的是,她與他接吻的感覺,像極了白薇雅的接吻方式,所以,他沒有立即推開。
難道她……
“司徒慕絕,你知道現在最令我傷心的是什麼嗎?已經不是你不認可我了,而是……就算你不認可我,卻輕易相信一份暗紅色的資料,就覺得我已經死掉了,不相信我就在你的眼前,世界上就這麼一個白薇雅,我就是白薇雅,如果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是白薇雅了,你也不相信我是白薇雅了,那我究竟是誰?我不是曲安雅啊,那我求你告訴我,我究竟應該是誰?
“我都快要被你們搞瘋了,這個世界上,可以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甚至忘掉我的存在,可是我不希望連你也這樣,你現在沒有失憶吧?我模樣有變,但依舊是我本人,我的性格、生活習慣……所有的細節你都能感受到的吧?難道,你記憶中的白薇雅,不是這樣的嗎?”
她的話語,像一片一片刀片,一次又一次地往司徒慕絕身上刮。
她就算是胃疼疼死,都要把這番憋在心裡的話,歇斯底里地說出來。
不然今天,她過不去了……
司徒慕絕望着白薇雅的眼神變得很複雜,隨即,他往後退後了幾步,離開了白薇雅房間。
司徒慕絕離開白薇雅的房間沒多久,蘇柔就拿着胃藥和水走了進來。
“薇雅,你剛纔哭了?”蘇柔注意到白薇雅的眼睛是紅紅的。
“你剛纔是不是和慕絕吵架了?”
白薇雅吸了吸鼻子:“嗯,小柔姐,你看到了。”
讓白薇雅吃下藥之後,等了一會兒,蘇柔說道:“慕絕還是不相信你就是白薇雅嗎?”
“是啊……”白薇雅目光暗淡了,“我不明白爲什麼?”
“可是爲什麼今天慕絕會收到關於你的資料?”蘇柔對這一點感到十分費解。
“是啊,我就是不知道爲什麼?原本我以爲,只要我再努力地證明我自己,慕絕就會徹底察覺到我就是白薇雅,但是因爲今天早上他……”
不言而喻,蘇柔會懂的。
蘇柔讓白薇雅躺下,坐在白薇雅身旁,輕輕替她抹去額頭上的汗,柔聲說:“今天早上的事情,我都知道的,我只是不明白,爲什麼有人會在這個時候把一份暗紅色的資料給慕絕看。”
蘇柔在平日裡沒少幫助白薇雅和司徒慕絕增進關係,想着製造更多讓他們兩個相處的機會,但是另一方面,她感受到了,貝芙妮對司徒慕絕的感情,所以她越來越難做。
“小柔姐,我可以抱一抱你嗎?”白薇雅可憐巴巴地哀求道,“拜託……”
“嗯,怎麼啦?”
白薇雅坐起身,用力地抱緊了蘇柔。
她很不想承認的,但是在她脆弱的時候……
“小柔姐,我想媽媽了……”
她抱着蘇柔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