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白薇雅握住了他的手，似在無聲地對他說：沒有關係。
司徒慕絕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她。
百斬染道：“沒關係，我是那種小氣的人嗎？”
“我相信你不是。”
百斬染想起了什麼，痛苦地皺了皺秀眉：“黑白社那邊可真是難搞定，我感覺得再拖幾年，才能完全剷除掉他們，真的很想一夜之間把事情都解決。”
“這事急不來，不過，我們最近的行動挺積極的。不夠這也沒有辦法啊，前人挖坑後人跳，我們祖輩那時候，要把薩伽泊蘭從君主制改成共和制，雖然得到了大部分人民的支持，但也因此激怒了部分權貴，引發政變。”
百斬染接着說：“是啊，整件事愈演愈烈，然後泊蘭家族就下令武力鎮壓，很多人就被流放到蠻荒之地去了，可祖輩們疏於管理，令多年前的蠻荒之地死灰復燃，這些年他們還成立了黑白社，開始劃分勢力範圍，妄想吞併周圍的城市，搞不好，黑白社會在薩伽泊蘭之中新建一個國家，與我們對抗到底。”
司徒慕絕嘆氣：“所以局勢越來越緊張。我本打算一直生活在中國，但是……看到這樣的情況，沒有辦法，得經常回薩伽泊蘭。”
“愛國之心嘛，況且，這一次，不僅是你，符音和榆都回來了，他們現在在我們基地的模擬室訓練着，估計是怕技能生疏了吧，想盡快回顧熟悉起來。”
“我前天看到夜雨了。”司徒慕絕忽然就想起這個少年，便提到了他。
百斬染點點頭：“對，夜雨是長期生活在薩伽泊蘭，在婕夢菲斯皇家學院唸書，遲雪和神風楚也在趕回來的途中，新一屆的絕倫三皇也都齊人了。”
“絕倫三皇的選拔，本就是爲了讓他們成爲用生命守護公主的騎士，就是爲了公主殿下的存在而存在的。”司徒慕絕垂眸說，“而女騎士，也是爲了王子殿下的存在而存在的。”
“是啊……”百斬染瞄了白薇雅一眼。
“不過，慕絕哥哥，也不全是這樣的，當騎士，不僅僅是種使命，有時候，我覺得更多的是一份榮耀。”
司徒慕絕陰鬱地提了提嘴角。
光榮地守護，光榮地赴死。
是這樣的嗎？
“原來絕倫三皇是騎士啊……”
白薇雅忍不住打斷了百斬染和司徒慕絕的對話。
方纔，司徒慕絕和百斬染特地在白薇雅面前說這些，也勉強算是簡單地科普國家的知識給她聽吧。
但是，她聽到，百斬染是公主，那麼，意思是……司徒慕絕、子非榆、祁連符音等人，都得守護着百斬染，不是嗎？
可是，司徒慕絕卻因爲愛上了她，爲她做了這麼多……
司徒慕絕本來要守護着的人，是百斬染，卻一直堅持守護着她。
這令白薇雅感覺，她好像奪走了本屬於百斬染的東西，這些守護，不屬於她。
這種竊取幸福一般的心情，好難受，好矛盾啊。
“Beer，怎麼了？”司徒慕絕朝白薇雅眨了眨眼。
他注意到她臉色的變化，有點兒擔心。
他知道，白薇雅是一個心思細膩敏感的女生，有什麼開始變化的小細節，她都能感覺得到，甚至，她會把自己的感覺放大很多倍。
對周圍事物變化反應敏捷，固然是好事，可倘若是敏感過度了，便會給自己帶來很多的煩憂。
“我沒事。”白薇雅給了司徒慕絕一個安定的眼神。
百斬染頷首問白薇雅：“那個……薇雅姐姐，我能單獨和你談談嗎？”
“呃，什麼事，不能讓慕絕知道的？”白薇雅有點兒警惕。
司徒慕絕見狀，起身：“我去模擬室看看榆和祁連，我們也有好些時日沒有聚聚了，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們慢慢聊，我先出去了。”
司徒慕絕的手掌覆蓋到她的肩膀上，很快就消掉了她的警惕心理。
聽見自動門開合的摩擦空氣的聲音，百斬染的辦公室裡，剩下了白薇雅和百斬染兩個女生。
白薇雅有點尷尬地抿了抿脣。
爲什麼感到尷尬？
因爲不久前，她纔在彌空市的殘疾人康復中心和百斬染玩了一個下午啊，而且是很幼稚很幼稚的那一種玩法。
現在看到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百斬染，用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來證明給她看：百斬染的智商……一、點、問、題、都、沒、有。
叫白薇雅作出什麼反應，纔是最佳的反應？
百斬染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來到白薇雅跟前，站定了之後，百斬染面向白薇雅，用力地跟她鞠了一個躬。
“薇雅姐姐，真的……非常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時隔近三年，白薇雅五味瓶打翻，也不知說是即刻就接納這個道歉，說“我原諒你”呢，還是說“我不會接受你的道歉”。
她的內心世界，異常混亂，堪比小行星撞擊地球。
白薇雅曾經在心裡質問過自己，怎麼就不去跟百斬染討一個說法，畢竟百斬染做了這麼多讓她難過傷心的錯事，但是，當這個想法還沒來得及付諸於行動的時候，百斬染就出事了。
百斬染被一輛飛馳而過的車，撞成智力障礙的人，這令白薇雅措手不及，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有完全適應，那個漂亮而有點小心機的女生，變成了一個智力水平相當於學齡前兒童的小女孩。
這玩笑，開得也太大了吧？
“薇雅姐姐，我和慕絕哥哥一樣，都是在薩伽泊蘭出生，長大後在薩伽泊蘭和中國兩個國家來回飛的人，因爲爸爸媽媽經常吵架，媽媽身體也差，沒法一同照顧我和哥哥，最後我們家決定把我送去司徒家，讓司徒叔叔和慕絕哥哥照顧我，我在第一天到司徒家的時候，看到慕絕哥哥的第一眼，就愛上他了，我從來沒有看過一個這麼令我心動的男生。”
百斬染秀美的小臉上，不禁流露出小女生的羞澀。
“與慕絕哥哥一起相處的每一天，我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樂，過去在婕夢菲斯的每一項艱苦訓練，都不算什麼了，因爲每當我累得幾乎倒下的時候，我就會對我自己說，慕絕哥哥也是這麼過來的，他能夠做到的事情，我也能。挺住，就意味着一切……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慕絕哥哥就像我的一種信仰，他是我生命中最燦爛的一道陽光，我願意當一朵向日葵，一直向陽生長。
“我付出了常人百倍的努力，不斷地跳級，提前了兩年考到彌空市的婕夢菲斯，就是爲了能夠更早地出現在慕絕哥哥的大學世界中，我甚至連跟慕絕哥哥告白該在什麼時候都開始設想了，可是薇雅姐姐，你卻這麼沒有一點防備地出現了……你的出現，在我的世界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我那時候想，怎麼可能有一見鍾情這種可怕又神奇的東西，但在慕絕哥哥遇見你之後，我才明白，這個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一個男生與一個女生之間的吸引力，居然能夠強大到這樣的地步……
“小染……”
白薇雅被她這帶着哭腔的心裡話給震得愣住了。
百斬染對她說的這一番話，是不是發自內心，她是聽得出來的。
若不是被司徒慕絕帶回了薩伽泊蘭，若不是此時此刻站在這個辦公室，她都不會知道，百斬染居然有這樣的一面。
“薇雅姐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呀！嫉妒得快要瘋掉了！我有時候都不相信自己會對你做出那樣的行爲，儘管我知道那是不對的，儘管我知道那是會傷害到你的……可是我真的不明白，爲什麼……爲什麼你明明是在大學的時候才認識慕絕哥哥的，慕絕哥哥就愛上了你，而且這一愛上了，就停不下來，一愛上了，就是一場願意付出生命的深愛……而我，我和慕絕哥哥已經認識了很多很多年，他卻一直把我當妹妹看待……”
白薇雅的眼淚流了出來，她哭得不是撕心裂肺的那一種，反而是一滴眼淚慢慢地流過臉龐，如同天際劃過流星，百斬染的嘴角甚至還是上揚着的，但是這樣更加讓人看得心裡難受，特別是白薇雅……
令白薇雅感慨萬分的是，百斬染居然願意對她說這麼多。
那些都是她的心理活動啊，有掙扎，有犯錯，有不解……
“小染，其實在我剛上大一的時候，很早就感覺到你喜歡慕絕了，之後我也得知，你和慕絕已經認識了很多年，那時候，我和慕絕的關係還沒有確定下來的時候，看到你和慕絕的互動，我的心也是挺難受的，但……我並沒有跟你炫耀的意思……”
百斬染明瞭地點了點頭，抹去眼淚：“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你是一個怎麼樣的女生，不然我也不會在這裡對你說這些。”
百斬染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薇雅納悶了。
有諷刺的意味嗎？沒有。
有傷情的感覺嗎？也沒有。
那麼，百斬染究竟想跟她表達什麼呢？
白薇雅沒有追問，她選擇安靜地等百斬染把話繼續說下去。
“等我發現的時候，有點晚了，我終於明白，有些人，就算我耗費一生，也沒有辦法得到的，這也許就是父輩們說的有緣無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