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雅吸了吸鼻子,說:“沒什麼啦,待會兒跟你說,我這裡是……呃,老城區什麼路來着……算了,我發個定位給你吧。”
十五分鐘之後,司徒慕絕找到了白薇雅所在的店鋪,見白薇雅對着一碗只剩下湯的面發呆。
實際上,白薇雅是對着碗下壓着的那一張十元與兩張一元眼睛泛酸。
她忘不了沐水從口袋裡掏出的那些錢的面額,最大的就是這一張十元了。
她覺得她一定是變相地傷害了沐水的自尊心。
沐水就這麼離開了,白薇雅都不知道怎麼去對她道歉。
她不是故意的!
司徒慕絕站在白薇雅身後,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讓她慢慢回過神來。
白薇雅猜到身後的人定是司徒慕絕,猛地轉過身去抱住他的腰。
司徒慕絕一怔:“Beer,怎麼了?”輕輕撫摸着白薇雅的頭髮。
“你先讓我坐下吧。”
感受到司徒慕絕在喘息,他身上也散發着熱量,些許是聽到白薇雅聲音的異樣,就放下了手頭的事,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現在需要歇息一下。
白薇雅忙鬆開他,等他坐下之後,她擡頭看他,說:“我剛纔看見沐水了……”
“嗯,然後呢?”
“我感覺她怪怪的,好像有什麼心事……”白薇雅自然地替司徒慕絕整理着他的衣領說道。
“唉,你就是想太多了。”
“但是,我……”
白薇雅神色疑慮地看着沐水吃完的那碗麪,不知道接下去和司徒慕絕說什麼好。她想,沐水的情況對百斬逸說更爲合適,司徒慕絕聽了,也和她一樣,起不了什麼作用。
還是不浪費口水了吧。
“對了,慕絕,你要吃麪嗎?這家店的牛腩面很好吃哦!”
“嗯?”
司徒慕絕掃了看着他們兩個的三位大叔一眼,用眼神提醒白薇雅,剛纔他們兩個的互動,一直被三位大叔看着呢。
白薇雅霎時臉紅了,沒好氣地垂了司徒慕絕胸一下。
“你到底吃還是不吃啊?”
“真的有那麼好吃嗎?”司徒慕絕問道。
“當然,我初中經常溜出來吃的。”
“那我就嘗一嘗吧。”
白薇雅喜歡的東西,他自然也會喜歡上的,全因爲那是她喜歡的東西啊。
司徒慕絕起身,瞄了一眼牆上貼着的餐牌,對其中一位大叔說道:“麻煩你,我要一碗叉燒牛腩河粉。”
“好嘞!請稍等。”
大叔立刻去下面,司徒慕絕坐回到白薇雅身邊。
小店專門做學生和老城區街坊的生意,店內空間小,裝修簡陋,用的碗筷也是普普通通的,白薇雅還擔心司徒慕絕會吃得不習慣,沒想到司徒慕絕吃得津津有味,頭都不擡。
看時間,現在也是大中午了,想必司徒慕絕也餓了吧?
司徒慕絕穿着一身黑色經典定製西裝,裡邊配白色的襯衣,手工皮鞋,斯斯文文的,鑲嵌在這樣樸素的小店裡邊,顯得有點突兀,但他似乎一點都沒有注意到,自然也不會在意。
可白薇雅還是好奇,很小聲、很小聲地湊到司徒慕絕耳邊問:“慕絕,在這樣的店裡吃東西,你會不會不習慣呀?”
司徒慕絕咬斷幾根面,咀嚼嚥下,詫異地擡起頭:“你爲什麼會突然這麼問?”
“因爲……因爲你是司徒家的少爺啊……”
司徒慕絕反問:“你不也是白家的千金嗎?”
“可是我是白家有史以來最不像千金的千金啊……”白薇雅越說越窘,怎麼聽上去感覺她在自己損自己啊。
“我們兩個都是人,有什麼不一樣嗎?”
司徒慕絕左手垂下,握了握她放在膝上的手:“你忘了我告訴你的嗎,我從十五歲開始就沒有跟我爸要過一分錢了。”
片刻後,白薇雅點點頭:“嗯,我想起來了。”
“我在餐廳端過盤子、刷過盤子,在商場倉庫搬運過貨物,在奶茶店泡製過奶茶……我覺得司徒家的財富並不能代表什麼,我爸的錢是屬於我爸的,只有我自己掙的錢纔是屬於我自己的。”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爲什麼不讓我去打工?”
“因爲我養你就好了啊。”
他笑容魅惑地夾着一塊薄薄的切片叉燒放進了白薇雅嘴裡。
白薇雅細嚼慢着叉燒片,吞下去後,說:“我拒絕。”
司徒慕絕挑挑眉:“爲什麼拒絕?”
“靠男人的女人,就像趴在不倒翁上面一樣,要是哪一天不倒翁把自己晃下來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嗯哼,你不想當成功男人背後的女人,你想當與成功男人並肩作戰的女人?”
白薇雅對司徒慕絕的透徹理解感到十分高興,點頭如搗蒜:“對呀對呀,我想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司徒慕絕低頭繼續吃完剩下的面,額前的碎髮滑下,遮住了他的視線,白薇雅伸手幫他把額前的頭髮撥到一邊兒去。
司徒慕絕的頭髮長長了呀,他都沒時間去剪頭髮嗎?
於是她對他說:“慕絕,吃完麪,我陪你去剪個頭髮吧?”
“嗯,不過要儘快。”
“如果你不介意,我帶你到這附近的理髮店去剪頭髮。”
吃完麪結賬,白薇雅就挽着司徒慕絕的手,帶他走進了一間規模中等,裝修風格復古的理髮店。
認識白薇雅的老闆娘阿姨立刻前來招呼他們兩個。
“薇雅啊,好久沒來阿姨這裡剪頭髮啦。”
“是啊阿姨,好久不見。”
“喲呵,這次還帶了男朋友來啊?”阿姨注意到白薇雅挽着的司徒慕絕,大帥哥喲!頓時樂呵呵笑得跟朵太陽花似的。
白薇雅微笑着給阿姨介紹司徒慕絕,“這是和我讀同一所大學的司徒慕絕。”
“你男朋友長得可俊了!阿姨非常欣賞你的眼光,什麼時候給我們家才俊介紹一個女朋友呀?”
阿姨笑得更燦爛了,現在簡直是一朵完全開盡了的太陽花。
白薇雅忙給司徒慕絕解釋,阿姨的兒子李才俊大學畢業五年,還沒找到女朋友,阿姨有點着急,看看司徒慕絕能不能幫忙介紹一個。
司徒慕絕一口答應了。
阿姨高興得不得了,從前臺拿手機嚷着要加司徒慕絕爲好友,然後還讓自己最得意的一位理髮師給司徒慕絕理髮,還讓人給白薇雅修剪了一下發尾。
從理髮店出來,剪完頭髮後的司徒慕絕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白薇雅滿意地點了個頭,看着黑髮黑眸的他,清清爽爽的,她很是喜歡。
如果不是想到司徒慕絕忙碌,她還想帶他在老城區逛一天。
愛他,就帶他到她成長的地方看一看。
但是,與他朝夕相處的時日,好像不多了吧?
眼看就要過年了,過完年就開學了……
白薇雅的心好像遭到重錘的一擊,痛得她剎時說不出話。
“薇雅,怎麼了?”注意到白薇雅光是凝望着自己,卻一語不發,司徒慕絕按捺不住問。
白薇雅忙搖搖頭:“沒什麼啊……”
“Beer,你知不知道你說謊的能力其實很差?”他一眼就看穿說着“沒事”的她,明明就有心事。
“慕絕,我要出國讀書了。”
白薇雅說這話的時候,感覺自己像朝海底扔下了一顆深水炸彈一樣。
她低着頭,不敢看司徒慕絕的反應。
他會流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他想說些什麼呢?
他會挽留她嗎?
一連串她自己憑空想象的問題升騰而出。
“嗯,我知道了,你到了國外之後,自己要小心一點、注意身體啊……”
司徒慕絕給出的回答和白薇雅想象中的千差萬別,令她詫異之餘,多了幾重失落。
想象了千萬種他怎麼挽留她的方式,以及他挽留她的時候,她該怎麼迴應他的話。
但是,白薇雅絕對沒有想到的是,司徒慕絕竟然作出這樣的回答。
她就死心眼地以爲他鐵定會捨不得她。
他……難道他不會不捨得她飛到那麼遙遠的南半球國度去嗎?
這樣,他們兩個說不定一年都見不上兩次面……
感情,還能守得如現在那麼穩固嗎?
距離的考驗,時間的考驗,兩種不同的生活狀態,兩個相反的季節……種種對兩人而言……都是新一輪的考驗啊……
白薇雅心裡是揪着揪着的難受。
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他這……是不是趕她走的意思?
司徒慕絕,你再說一句話呀!你不說清楚,就不怕我胡思亂想嗎?
你會胡思亂想,我白薇雅也會啊!
“我……我過完年就走了……”
她彆扭地揪着自己的衣角,粉頸低垂,眼角微溼。
司徒慕絕攬過她的肩膀,低頭說:“Beer,我待會兒還有工作,這樣吧,我先送你回去。”
讓她坐到副駕駛座,他俯身替她把安全帶扣好,車子平穩地駛出了老城區。
白薇雅呆呆地望着窗外飛過的景象,沉默不語。
往常,坐在司徒慕絕車裡,她總是盯着司徒慕絕的側臉發呆,怎麼也看不膩。
現在,扭頭不去看他的臉,因爲她心裡彆扭,不知道司徒慕絕在想些什麼,他怎麼就一下子冷淡了下來呢?
如果她去了新西蘭幾年,從幾乎每日見面,到好久不見,他就不會掛念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