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一人,慢慢遠離了張家府邸附近一帶,朝着邪兵墳走去,一路之上依舊在不斷推演招式。
在這麼多日的修煉之中,祁震發現,邪兵派的六人,若以一人一兵而論,招式並非算得上十分高超,最多就是出手奇詭,如果在一對一的情況下,祁震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可是六柄邪兵,似乎各有分工,在山壁的留招,畸零而異常,有的痕跡細長筆直,有的痕跡卻是宛若鈍物砸中,明顯是六柄制式完全不同的兵刃。
這麼一來,六柄邪兵就如同組成一支各具特色的小隊,擅長使用鋒銳刀劍者,每每奇招走偏鋒,從意料不到的角度進行攻擊,手持鈍器者,卻是直來直往,牽制遊走空間。
面對這種陣勢,祁震只覺得單純的武技技巧,已經難以發揮作用,除非是依靠雄厚的根基,硬生生打破六柄邪兵的合作與陣勢,否則拖得越久,勝算越低。
“真是可惜晚生百年啊。”來到邪兵墳處,看見已經被夯實的地面,和山壁依舊殘存的留招,祁震就不禁一陣感嘆。
“劈道”原來的主人,不僅有着煉氣境的修爲,同時對武學上的理解也是十分奇特,除了“穹光宇流”這種禁招,能夠將長刀運使自如,守得密不透風,也是一絕。
雖然武學上,有着“進攻便是最好的防守”一說,同時攻守之辯至今未曾消減,但是對祁震而言,只懂得進攻,不是長久之計。
再鋒利的刀刃,也有卷折的一天;再浩瀚無際的真氣,也會被宣泄殆盡;就算是煉氣境中,修爲極高的修士,也需要勤勉積累真氣。
當年霸仙老人,修煉過程中也是劫難無數,有好幾次就是因爲對敵之事,肆意消耗武鬥真氣,導致危機頻發。
而在《霸仙真解》當中,霸仙老人對此類事情的評價,只有真氣不足、尚待修煉的結語,卻是沒有真正解決這個問題的答案。
以霸仙老人的性格,向來最爲討厭自己的缺陷被人發現,所幸霸仙老人早已消逝,祁震也只好嘆息,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慢慢探索。
武鬥真氣,本身就是攻守兼備的真氣,但是防守過程中,武鬥真氣的消耗依舊是多得難以估算,更何況承受傷害過程的疼痛也不會消失,所以這幾乎有幾分自虐性質的修煉方式,祁震仍然需要多做幾個方面的保險。
真氣乃是問鼎長生的關鍵,真氣長期枯竭,同樣會削減壽命,祁震要追尋武道,卻不能是以壽數爲代價。
想到這裡,祁震就不自覺地聯想到各種法術法器的妙用,特別是之前與丹華真人聯袂誅魔的那一站,那名麻袍之人身上的護身法器,讓自己的攻擊接連失效,一時間讓祁震難以突破。
若是自己有些防身的法術也好——可是當這個念頭想起,祁震就覺得自己似乎辜負了張廣野老人,託付給自己的武道了。
“莫非武道就真的不能與仙道共存嗎?”祁震自言自語道。
祁震非常能察覺到武道與仙道的差別,僅僅是這幾日的推演修煉,無不是如何殺人、懾人的技巧,而仙道卻是注重生命的長存,哪怕是百年前的仙魔大戰,其根由也是爲了生命、衆生的生命。
況且仙道中人,若非迫不得已,極少會出手傷人、殺人,而反觀天南武林,一些稍微混亂的地區,一言不合拔刀殺人的事情比比皆是,更別提祁震自己就親手殺過祁風父子了。
這些思緒一起,祁震只覺得心思無法平靜下來,周圍的山壁留招,也讓自己一時頭暈眼花,腦海中陷入一陣的混亂。
就在這個當口,祁震渾身上下竟然穴竅同開,武鬥真氣乍然流散開來,將周圍空氣渲染成一片朦朧。
而遠在張家府邸中央的仙居塔上,雲笙長老若有所感,視線遠眺,神遊於外,淨是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邪兵墳處的祁震身上。
仙居塔上第十層,如今就只有雲笙長老一人,只聽得她低聲自語、卻又好像是對遠處的祁震說道:
“武道列分三域,武脈、武骨、武魂,其中武魂最是神秘,能見其門檻者,天下寥寥無幾,你既已身懷武脈,又專注武道,開闢武魂便由我祝你一臂之力吧。”
雲笙長老說話間,竟是發現祁震身懷武脈,似乎看透了他全身一切,更是道出了武道修煉的關竅所在,只見她玉指輕捏,一道蓬勃而玄妙的法力,激射而出,宛若流星劃過天際,扯出一道光輝,從仙居塔上,直奔邪兵墳之處。
法光看似淡薄,但越是臨近祁震,光芒則越發耀眼,落地瞬間,光芒更是浩大,瞬間包裹着祁震全身。
祁震因爲心神衝擊,早已頭腦眩暈,光芒襲來毫無所覺,原本自行洞開的穴竅,在光芒影響下,被強行擴張開來的穴竅緩緩閉合,而宣泄到體外的武鬥真氣,卻像是無主之物四處散逸。
“破舊立新,不破不立!”高坐在仙居塔上的雲笙長老,對祁震的情況竟像是瞭如指掌一般,法訣輕捏,一道道法力發出,像是爲祁震身中重新建立起某個事物一樣。
只聽見陶瓷碎裂的聲響,祁震周圍空氣爲之一滯,然後凝固的空氣像是被打破一般,碎裂開來。
轟——
無形的爆炸,響徹於祁震的腦海之中,如同黃鐘大呂,清脆響亮,讓頭腦眩暈的祁震瞬間清醒。
“這、這是……”祁震甫一清醒,就立刻感覺到自己身體發生了些許變化,雖然細微,卻是能察覺的到。
與其說變化,不如說是多了一些更爲虛無縹緲的“記憶”,而這些記憶,並非印刻在大腦之中,而是記錄在筋骨之上,甚是神奇。
習武,本就是一個極爲漫長的過程,除了打好筋骨的基礎,招式的修煉,更是需要日以繼夜不斷重複的修習,不是爲了讓腦子記住這些招式,而是讓身體去記住這些招式。
當反覆的記憶到了一定的程度,這些招式纔會變成下意識的動作,這樣一來,才能達到攻守之間,出招無礙的水準。
可天下間武學招式之多,光是去了解就要花費大半生的時間,更別提親自去修煉,所以世上絕大多數習武之人,無非就是精通幾部武學。
縱然是擁有煉體境八階的“演武相”,無非也就是對某些武學有所瞭解,並算不上真正的學會。
可是武魂此類事物卻不一樣,勾連心智,只要參悟某部武學之中的關竅所在,就能徹底學會、甚至從些許痕跡推演出整部完整的武學。
所以當祁震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當初所看過《霸仙真解》之內的武學典籍,如今竟然是一招一式清清楚楚,肩肘腰胯運動之間,暗合武學之精妙所在,皮膚上寸寸佈滿勁力,平時蓄而不發,一發則是全身之力。
“怎麼可能?這到底怎麼一回事?”祁震十分訝異,畢竟自己剛纔失神一會兒,甦醒過來就發生瞭如此巨大轉變。
雖然祁震見識過霸仙老人的通天手段,可是類似情況再次發生,祁震也會有所懷疑。
人,不可能接連碰見如此幸運之事!
祁震很明白,《霸仙真解》當初不曾提及類似之事,霸仙老人也極少讓自己心神失去意識,而祁震卻因爲武道仙道之辯,讓心神過度激盪,導致昏闕。
而方纔甦醒,就發現身體的巨大轉變,這肯定不會是單純發自於祁震身體,而是有着外力的影響!
祁震四處打量,邪兵墳周邊莫說活人氣息,就連蟲蟻也幾乎不存在,那麼可以讓自己產生這麼大轉變的——
看着遠處高聳而立的仙居塔,祁震思索了一陣,面露疑惑,隨後朝着仙居塔,遙遙一敬。
整個天威谷之中,能讓自己短時間內實力提拔如此之快,不會有別人,想必就是雲笙長老,通過判斷雲笙長老前後手段,祁震知道這是對自己暗中的援助,一方面是讓祁震在即將到來的比武大會有所表現,另一方面也是加強對祁震的拉攏。
而祁震自然不會辜負雲笙長老的重視,敬禮完畢之後,轉過身來,眼神犀利,幾乎要射出精光,認真盯着山壁之上每一寸痕跡。
看得越久,祁震就覺得筋肉與真氣之鼓盪,越發犀利,到最後像是難以自控一般,揮舞起手中“劈道”,一招一式,皆是不世所傳。
“劈道”雖然毫無鋒刃,但此時此刻在祁震手中,卻是異常鋒利,只要祁震心神一動,本來遲鈍的刀口竟然自生鋒銳,一刀劈落,武鬥真氣隨之攀沿射出,一道刀芒有如新月,向外掃出十餘丈,在山壁之上留下祁震自己的招式。
“好!”祁震非是自大之人,但是看見自己這種快速的成長,也忍不住誇耀一聲,然後刀轉偏鋒,竟然是走起了邪兵一派的功夫。
祁震心思正直,本來對邪魔之物一向不喜,可如今的他像是有了幾分變化,將邪兵派的武學路數也收容於心。
只見幾乎與自己等高的“劈道”,運使的皆是邪魅招式,刀身上斑駁的鏽跡在綿密招式下,連成一片灰褐,竟然在祁震周身拉成一片屏障,原本陰邪毒辣的招數,被祁震緩緩改造下,居然變成滴水不漏的守備之招!
祁震招式不停,武鬥真氣與全是勁力配合默契,將百餘年前此地招式慢慢重現,竟然在當年山壁留招之處,再次留下祁震的痕跡,頓時將周圍山壁,劃得塵土飛揚、刀光四射。
祁震身形也是極快,當年總共七人對決,被他一人獨自演繹,竟然在煙塵之中連續閃現出幾個祁震的身影,就像是真的有七個人在此地對決一般。
而當近千招過後,祁震終於停下身形,吐出一口濁氣,接着輕揮“劈道”,刀風掃過,煙塵盡散。
而幾乎重複了一次當年對決的山壁,竟然難以承受祁震雄力,慢慢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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