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如今,白家主母與雨亦辰相見的次數僅僅三次,除了成婚之後,便是丈夫與長子先後辭世。
可以說,如果沒有雨亦辰的點撥,白家主母本人是很難憑着自己毅力維持至今,白家也未必會有如今的興旺發達,所以白家主母對雨亦辰一直懷抱相當的崇敬。
“白主母的意思,您最近是在兩年前才見過雨亦辰前輩?”祁震問道:“可是兩年前,晚輩還只是默默無名。”
白家主母輕淺一笑,說道:“就在不久前,我收到一封書信,寄名雨亦辰,直接放在我牀邊,裡面提及的就是你祁震的事情,我就知道是前輩送來的。如今等到你來了,我也安心了。”
祁震按下思緒,說道:“其實我此番前來白家,也並非全然無所求,只不過還需要白主母的協助。”
“那你就說說吧。”白家主母雖然仍處傷病之中,不過把持家族權威多年,言行舉止裡的一些細節,還是流露着相當的威嚴。
祁震對白家主母所說的,其實也就是之前跟林贊提到的,關於天南各個勢力統合的事情,神龍嶺白家作爲天南最大的勢力之一,祁震要有這麼一番作爲,肯定要先經過白家的同意,最好就是讓神龍嶺白家也參與其中。
“聽你的意思,似乎還沒有定下統合之後的天南,到底由哪一家哪一姓來掌管統御。”祁震的提議還十分簡陋,而白家主母卻是掌權多年,一下子就看見問題所在。
祁震也不得不承認,天南勢力統合,其實這是早晚的事情,即便這種事情眼下不做,當中州仙道衆多散修奔涌至此,經過一場翻天覆地的爭奪之後,死得人足夠多,散修們自然會慢慢學會和平共處,而且更加可能的是,仙道七宗會再度插手其中,迫使天南之地衆多勢力的統合一致。
可要是這麼一來,這前期的爭鬥,會讓天南之地死傷多少生靈。而且爭鬥一起,怨念仇恨便難以化解,會徹底根植在天南之地上,到頭來受苦的還是天南之地的無辜民衆。
祁震不願意看見這樣的事情,所以纔有了統合天南的提議。只不過這件事情要由天南內部勢力自行完成,頭一個難關便是誰來做這統合領袖。
“晚輩覺得,無非是張、譚、白三家。”祁震回答道。
白家主母扭了扭脖子,換了一個姿勢躺臥,說道:“張家如今已無天威谷的那一份基業,縱然家族子弟與玄天宗來往尚密,可是已然大不如前了。至於麓景山譚家,歷任幾代家主,大多是守成有餘、進取不足之輩。而我白家……哼!能不能渡過眼前這關還是兩說。”
祁震低聲迴應道:“可除此三家之外,其餘家族再無此等號召力,更沒有權威統合各個部族。”
“你就沒想過讓你祁家幹這番大事業?”白家主母看了祁震一眼。
“家世積累,非一朝一夕能成。”祁震謙虛道:“後人謹守本已不易,進取者非有雄心不可成偉業,祁家的情況,晚輩十分清楚。”
“我看你就有這份雄心壯志,幹嘛不親自促成此事?”白家主母追問道。
“晚輩已是半個世外之人了,這份打算,原意只是希望減少殺戮。”祁震直接承認道。
白家主母長嘆一聲,說道:“那總需要有一個管事之人啊。”
祁震提議道:“爲何不能三家聯合管理?本來晚輩對一家一姓統合天南便深感不妥,張譚白三家,勢力均衡,而且在未來的產業經營上各有側重,互相制約,合則共享利益、分則彼此承傷。”
“這件事,另外兩家能同意嗎?”白家主母依舊保持着懷疑。
“我與張譚兩家的家主都有往來,而且亦留有後手。”祁震所言的後手,其實是跟這兩家背後的仙道勢力相談。
張家背後是玄天宗自不必多說,祁震會想方設法說服雲笙長老,以雲笙長老的智慧,應該能夠看出天南統合的好處,至少在日後面對天魔劫數的時候,浩土之上不會有一個修士混戰之地,影響玄天宗的謀劃。
而麓景山譚家背後的神農谷,其實在天南之地的影響力遠不如玄天宗,只要祁震找到譚承乾或者丹華真人,想必就可以推動譚家參與合作。
“跟他們的家主相熟還不夠。”白家主母搖搖頭,說道:“家族不是一個人的事情,只有家主的決定,讓家族上下都能夠利益均沾,那麼家主才真正具有影響力。如果你的這番統合,讓他們家族內部之人利益受損,那麼家主再大的權威,也很難與你合作。”
聽到這番話,祁震這才低下頭來,白家主母說得沒錯,天南之地再怎麼樣,也是世俗之中,家主不可能憑着一言之令,就可以讓整個家族義無反顧的緊跟其後,這個過程當中是充滿利益和權力的博弈,這便是祁震遠遠不如的地方了。
“不過你也不用氣餒。”白家主母看見祁震的神情,安慰說道:“你的這個想法很不錯,因爲如果天南內部不率先進行自我統合,那麼將來經過一番血洗之後,再進行勉強統合,各個家族的勢力和利益,其實也無從談起了,只會成爲各路仙道散修的提線木偶。”
“白主母這是同意我的想法了?”祁震問道。
白家主母舉起手,示意祁震不要說話,自己開口道:“現在先別這麼早下結論,你要我神龍嶺白家參與其中,這個我沒有意見,至於白家未來的產業經營,我也會與商旅聯盟談好……不過有一點,我們未來要應對的是各路仙道散修,而不是你們仙道七宗,萬一這些散修之士行兇作惡,而我們天南部族又無力抗衡,你說,這要怎麼辦?”
祁震回答道:“百年之內,由仙道七宗派遣門人弟子,約束天南衆修士,而百年之後……”
“百年之後,就看天南百家能夠培育出多少屬於自己的修士了,對嗎?”白家主母問道。
祁震點點頭,因爲在他看來,天南之地與中州的隔閡不可能是永遠存在的,百年之前就有兩相再會的徵兆,只不過一場仙魔大戰推遲了這一情景。
而祁震提出的方案,其實也只是暫時的權宜之計,只不過這個“暫時”,起碼要以數十年以至於百年計,直到天南之地可以誕生出土生土長的修士,這樣一來,中州散修便難以反客爲主,而百年的安定,也足夠形成天南仙道的傳統,不會無故引起過大的災禍。
至不過這樣的話,不好明說,因爲百年之後的情況,與祁震合作的各位家主們可能都看不見了,也不會有多少人拿着百年之後未知的情形,來試驗家族的命運。
“你要是不入仙道,說不定日後會是天南之主啊。”白家主母長出一氣地說道。
祁震臉上只有苦笑,如果自己不入仙道,眼下還有沒有祁震這個人尚且難說。
“好!這件事我可以幫你!張家譚家那裡,我也會去幫你談!”白家主母語氣豪邁地應承道。
“多謝白主母!”祁震起身行禮道。
“先別急着謝!”白家主母說道:“你要知道,我白家內部,如今可謂是動盪不安,我執掌家族權威多年,若非近日傷病復發,也沒有那麼多宵小出沒!”
“白主母的意思是……”
“你忘了?你不是說來爲我治病的嗎?”白家主母看着傻愣愣的祁震,笑道。
祁震一拍腦門,慚愧地說道:“對對對!是我糊塗!我現在就爲白主母診治。”
白家主母伸出一隻手,讓祁震切脈,說道:“聽說你在譚家那種醫道世家都能威風八面,應該也能治癒我這老婆子的傷病吧?”
祁震笑道:“白主母青春常駐,可見修爲不俗……嗯,聽說半年前白主母被仇家襲擊,這應該並非實情吧。”
白家主母點點頭,說道:“不瞞你說,最近幾年,在神龍嶺到苗疆一帶,似乎有一名神出鬼沒的兇徒,不時劫掠走精壯男子,我白家子弟一般都察覺不到。我受雨亦辰前輩點撥,有幾分修爲在身,便打算找到這名兇徒,可是不料一番交手,卻是腑臟筋骨皆受重創。那時我就料到會是中州修士,唯恐其再度復返,我便回到白家圍,對外稱被仇家所傷……所幸沒在聽到那名兇徒出沒的消息了。”
祁震推測了一下時間,半年前估計是豢蛇君的銷骨熔爐急需祭煉品的時候,所以不得不離開王宮,劫掠活人。
“白主母請放心,且聽我慢慢道來……”
祁震按着白家主母的手腕,緩緩渡入金丹真元,以大五行真氣的根基,足可以療復世間大部分傷病,加之白家主母本身修爲尚在,豢蛇君當初動手似乎也未盡全功,所以只要祛除黑天邪氣糾纏經脈,白家主母的傷病自然會慢慢康復。更何況祁震絲毫不吝嗇自己一身修爲,金丹真元所致,不僅祛除邪氣侵襲,就連白家主母的經脈也得以鞏固,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仙道機緣。
而祁震一邊給白家主母療傷,一邊談及自己這半個月以來的經歷,從見到雨亦辰,到苗疆上一路行走;在烏龍城遇見商旅聯盟的林贊,自己起意要計劃統合天南之地,然後知道了苗疆王室和神龍嶺白家的關係,於是夜探苗疆王宮,遇見無影君。
再後來無心布計,追殺豢蛇君,除此一大禍患,同時告知白家主母,苗疆三王子鳳召閣登基國主之位,而當今苗疆王后,就是白家主母的女兒。
祁震這麼一說,白家主母彷彿也是身臨其境,經歷了一番曲折,最後聽見三王子登基,自己女兒成爲了王后,這位年過六旬、卻青春鼎盛的白家主母,也像一個慈祥的老太太,樂呵呵地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