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祁震獨自一人來到了萬寶閣門前。(m首發)
原本關毅也想隨同前來,但是祁震卻讓他安心修煉,因爲屆時的天元論會,玄天宗所有門人弟子都可以前去觀禮,若是修爲根基加深,所見所得或許會更多。
而且祁震也擔心萬一萬寶閣的首席對他有所動作,祁震自保或許不成問題,多一個修爲淺薄的關毅,恐怕就容易拖後腿了。
陽光劃破重重清晨霧靄,如今氣節已是初冬時分,縱天道場不似山中各大洞府或者長門一般,有着玄妙護陣,所以清晨時分還是頗爲寒冷的,好在祁震修爲深厚,完全能夠抵禦這般氣候。
這個時候也是萬寶閣開門的時間,一位推開大門的青衣小廝看見祁震,走了過來,問道:
“不知這位貴客有何需求呢?”
祁震想起之前馬理事給自己的那塊萬寶閣的令牌,於是從乾坤囊中取出,展示給這位青衣小廝,說道:
“在下祁震,聽說你們萬寶閣首席找我有事。”
祁震懶得再多費口舌,乾脆單刀直入,趁着清晨人少之際,把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了。
青衣小廝一聽祁震名字,頓時微微的睡意徹底消退,好似渾身打了個激靈,雖然祁震身穿着玄天宗外門弟子的杏黃道袍,可是手裡的萬寶閣令牌卻是真實無誤,不管此人是否祁震,都絕對是需要小心接待的貴客。
青衣小廝將祁震請到一間寬敞安靜的廳堂之內,奉上熱茶點心,祁震喝了兩口茶,就只聽見一旁門簾攢動,一陣金玉碰撞的叮噹響聲傳來。
來人腳步輕盈,跟一直貓兒似的,祁震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神氣波動,可見來人修爲遠遠超出自己。
不過伴隨着棉柔輕軟的腳步聲而來的,是一陣帶着濃郁的蘭花香氣,讓人輕輕一嗅,便覺得自己身處女兒香閨一般。
“我真沒想到,原來萬寶閣首席竟然會是一名女子。”祁震沒有轉眼去看,便猜測出對方身份性別。
然而來人卻停下腳步,帶着讓人骨頭都能酥軟融化的溫甜語氣問道:“妾身不曾說過一句話,祁震先生怎就知道我是萬寶閣首席呢?說不定妾身只是萬寶閣首席的一個侍女罷了。”
祁震沒有去理會那調笑一般的語氣,自顧自地做起了判斷:“閣下的步履輕盈而不失穩重,習慣腳尖先落地,分明便是一種極爲高超精妙的步法,無論哪裡出現的偷襲,都能借此輕盈閃避。就更不用說閣下那一身完全收斂的神氣波動了,祁震修爲雖然談不上多高,但是見識過不少宗門內境界高深的前輩真人,能將神氣波動徹底收斂無蹤的,只有煉神境的高人才做得到……這樣一位修爲高超、行止坐臥間不鬆懈修煉,會是萬寶閣首席的侍女?如若真是,恐怕連玄天宗掌門都要羨慕死了。”
這位修爲完全有煉神境的女子沒有挪動身子,但下一刻的聲音卻是來自四面八方,讓祁震突然分辨不出對方所身處的地方:
“流光真人可是仙道之中備受崇敬的高人,你這麼說他,就不怕傳出去讓他難堪?”
祁震並沒有察覺到一絲一毫的殺意,於是端坐不動,喝了口茶,說道:“流光真人心胸寬廣,料想這些話語不會讓掌門心緒有一絲波瀾,更何況萬寶閣能在玄天宗眼皮底下經營得這麼好,足見流光真人的處理態度。”
“你不會是覺得,有機會修習《玄心鑑》,就自以爲地位變得崇高了?”
女子的質疑並沒有讓祁震感到膽怯,相反,這激起了祁震的好勝之心,說道:
“地位如何變化,祁震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比玄天宗的絕大多數門人弟子更有用,在目的達到之前,想動搖我身處的格局與環境,恐怕沒那麼容易。”
“哦?不知道你這點自信是從哪裡來的?”
祁震笑了笑,說道:“在下見識短淺,倒是請閣下幫我找找,仙道歷史上可有一人,從毫無修爲的廢人,成爲先天境界修士,只花費了不到半年時間的人物?若是有,祁震倒是想聽聽這位人物的經歷。”
女子的聲音遲疑了一小會兒,隨後便是一陣銀鈴般清脆的笑聲,說道:“仙道之中是萬難找到了,魔道之中,憑藉各種邪術神通,強行將修爲拔高至相仿境界之人還是有零星一兩個的,不過很可惜,他們的壽命連尋常人都達不到,其心智精神都如牲畜一般,供其主人驅使。”
“那便是了。”祁震放下茶杯,說道:“到底是怎樣的手段、怎樣讓人嫉妒的機緣、怎樣迥異於尋常的修煉方式才能這麼有這麼快的進展,就算是一頭圈裡的肥豬,想要下猛藥催促其生長,也未必能有這般的速度。更何況尋常人修煉至先天境界,其難度不亞於一頭豬修煉成精、化爲人形。”
“你這番話,倒不像是自以爲是了,反而像是在自憐?”女子的聲音終於停止了周圍的迴盪,集中在了祁震的身後。
祁震沒有說話,他心裡在想,他發現自己身上的變化已經快得有些不熟悉了,半年之前,自己還是一名連二十斤石磨都搬不起的羸弱少年,半年之後,卻是給絕大多數當初鄙視嘲笑自己的人,留下了一個背影都看不清的遙遠距離。
太快了,快得實在是有些詭異,祁震不愚蠢,他只是想讓頻繁的修煉來將自己原有的那點懷疑徹底磨滅。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雙白嫩光潔的手從祁震頭部兩側伸出,輕輕按在祁震的臉頰之上,像是撫摸,又像是不讓祁震有機會轉過頭去。
“你如果想保住自己的小命,一個月後在天南之地的麗雪芳淵,只進不出,別讓玄天宗的人知曉,自然會有人救你,這樣的話,或許你的未來纔有一線生機。”
身後女子的語氣突然變得溫和起來,祁震從來沒有聽過有一個人以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不知道爲何,祁震的心神突然變得有幾分憂傷。
“孃親?”
祁震眼圈發紅,嘴脣發抖,無來由地吐出這兩個字。
女子沒有立刻迴應,而是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方纔說道:“姐姐走得早,她託付我不要讓她的孩子涉足仙道之中,我沒想到這個孩子竟然靠着自己的毅力衝破難關……但是卻眼睜睜地看着他落入另一個陷阱之中,孩子,苦了你了……”
祁震突然感覺自己很想大哭一場,他已經忘了,自己上一次哭泣是什麼時候了,母親早逝,父親對自己的關心並不多,妹妹離開、父親身亡,此後自己幾乎就是孤苦一人,再無一個親近之人。
“我孃親她……是怎樣的一個人……”祁震強忍着淚水不流出眼眶,詢問道。
“姐姐她啊……她很溫柔,從小就很識大體,什麼好東西都讓着我,有什麼難處都她自己一個人擔着……她就希望你可以開心地長大成人,不要與仙道的人事有任何交流涉足……”
女子的雙手捧着祁震的臉龐,十指輕輕地摩擦着日漸成熟的男子面容,祁震臉上帶着幾分憂傷,低聲說道:
“可惜晚了,而且,我也不甘心……”
“我知道……”女子停頓了一下,說道:“你的身體……當初姐姐也沒有想到,很可惜她生下你不久之後就去世了,我尋訪多年,都沒有找出如何救治先天經脈堵塞的方法,卻沒想到你生機旺盛,不僅撐過了襁褓中最艱難的那段日子,還活到了這般年歲。”
“我……我能看看你嗎?”祁震聲音顫抖。
女子將手慢慢退回,祁震站起身來,肩上像是壓着千斤重擔,轉過身子,就看見一名面貌年輕、笑容溫柔的女子,她身穿白衣,輔以金絲纏邊,腰上繫着一串玉佩。
“這件衣服是你孃親年輕時穿過的……哦,進來這麼久都忘記說了,我叫玉心緣,你是母親玉心逢的親妹妹。”
玉心緣雖然看上去不似人母那般的慈祥,還帶着幾分少女的青澀懵懂,不過祁震看見她之後,感覺記憶之中幾乎消逝殆盡的母親面容,又逐漸浮現。
這便是先天境界的神奇之處,逆反先天,可以將人一生的見聞徹底發掘出來,就連嬰孩時期的記憶,也一樣可以展現完整,只可惜祁震出生之時就已經體弱,所以母親的面容至今還是一片模糊。
“祁震……拜見姨母。”
一陣心神恍惚之後,祁震立刻下拜,玉心緣趕緊將祁震扶起,笑嘻嘻地說道:“孩子你真見外,一下子就把我喊老了,這稱呼真不習慣。哎呀呀,這裙襬……”
祁震這才明白,眼前之人與自己的母親雖然面貌上有幾分想象,但是性格明顯不同,原本適合母親的大袖長裙,穿在玉心緣身上有幾分不相稱,而且玉心緣本人也很不習慣。
將玉心緣扶到座位上,玉心緣好像擺脫了什麼大事一般,說道:
“呼總算跟你見面了,真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一個這麼小小的孩子竟然也有着這般的成就。”
玉心緣似乎還帶着幾分孩子氣,一邊說話還一邊比劃着祁震嬰孩時的模樣。
“姨母……來過祁家?我怎麼不曾聽父親說起過?”
祁震很是奇怪,過去從來沒聽說過母親有什麼親人,但是祁震的直覺當中卻明顯感覺到對方與自己的關係確鑿無誤。
玉心緣嘴角翹起一個漂亮的弧度,說道:“我可沒敢進去,你們祁家廟小妖風大,我也是遠處看了一眼,那時候你纔剛出生……姐姐得知自己時日不多,才悄悄告知我要照顧你。”
“等等!”祁震察覺到內中有什麼問題,思索了一番才說道:“我孃親……是仙道中人?這……那我父親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玉心緣詫異地看着祁震,問道:“難不成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