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空曠的宮廊下,香伶捧着食盒小心翼翼走在滿公公身後,滿公公提了一盞燈籠,光暈投在地面,照出被寒露浸溼的青石板路面。天邊一彎新月穿梭在雲層中,硃紅宮牆中夜色中黯淡無光,偶爾有巡邏的侍衛經過,也只是冷冷的睨了他們一眼,不去搭理。
承澤殿巍峨聳立在夜色下,宮燈懸掛在檐下,將門戶照耀得四面通透,雕樑畫棟,華美非常。數名侍衛立於宮門左右,俱是神色嚴厲,一名年約四十餘歲的宮女站在宮門前,是不時像宮廊張望,似乎正在等待什麼人,直至看見滿公公兩人出現在視線裡,才肅了肅神色,迎了上去。
“請問可是攬星殿的香伶姑娘?”瞧她的穿着打扮,想來品階不低,卻對香伶用了敬語,直叫香伶惶恐不已,躬身應道:“正是奴婢。”
“我是承澤殿裡侍候的竹秋,奉皇上之命特在此迎侯姑娘,請姑娘隨我來。”竹秋是承澤殿的教引姑姑,平日裡便負責引導指點初次承寵的嬪妃或宮女,包括沐浴淨身、雲雨之事等等。這幾十年下來,她早已看慣了宣遠帝身邊來來往往的新人舊人,有的一夜飛上枝頭,也有的銷聲匿跡,再未見過。眼前這名柔弱羞怯的少女,又會是哪一種呢?
“有勞姑姑了。”滿公公上前一步,從袖裡摸出一包銀碇不動聲色的塞進竹秋手裡。竹秋神色一動,默不作聲地接來。
“公公且放心,該教的事,我一件也一會怠慢。”
滿公公點點頭,轉而對香伶說道:“香伶,你就跟着這位姑姑去吧。”香伶似懂非懂的應了一聲,提着食盒走到竹秋身邊,那宮門內巍峨肅目的大殿映入眼簾,叫她心中莫明不安,待回眸之時,滿公公已沿着他們來時的路漸行漸遠,徒留一道背影在夜色之中。
“姑娘請跟我來。”竹秋說道。
香伶躊躇地站在原地,明明是冷風瑟瑟的寒冷,她的掌心卻滲出了汗珠。見她久久沒有動作,竹秋再次出聲提醒:“皇上很快就會從御陽殿回來,姑娘莫要耽誤了時辰。”
“是……”香伶輕輕應了一聲,最後看了一時宮廊,垂眉走進承澤殿。竹秋領她去了一間名爲“澤沐閣”的偏殿,裡面燈火暖黃,四名粉衣綠褲的小宮女垂手而立,軟煙羅製成的紗帳輕渺柔軟,隱隱映出後面浴桶。香伶聞到一股花香,似梅若蘭,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竹秋示意道:“請姑娘先行沐浴。”
沐浴……
香伶臉上一紅,鄭國的規矩怎麼這麼古怪,給皇上送個糕餅還要沐浴淨身?香伶拽了拽竹秋的袖子,小聲說道:“姑姑,沐浴怪麻煩的,要不然你幫奴婢把香餅送給皇上吧?”
“陛下要見的人是你,我送去又有何用?”想是方纔受了滿公公的好處,竹秋的神色柔和了許多,“這是宮裡的規矩,姑娘不必擔心,自會有人侍候的。”
香伶素來怯弱,又是頭一回單獨面見皇上,規矩不規矩的她哪裡知道這麼多,只曉得按竹秋的話去做總是沒錯的。她把食盒放到一旁桌上,猶猶豫豫的解開衣服放到屏風上頭,身上只穿了了件單薄的褻衣,抱着肩膀不知該如何是好。那四名小宮女上前引她走到浴桶邊,香伶搭着她們的手踏上臺階,身子慢慢沒入溫熱的水中。
水面上飄浮着新鮮的梅花花瓣,水溫恰到好處,熱熱的浸着身體,叫香伶也放鬆了不少。竹秋過來解開褻衣的綁帶,香伶一驚,捂着胸口躲到一旁:“姑姑……”
年輕白皙的胴體,猶如濾水後的白玉一般毫無瑕疵,修長的脖頸,纖細的腰肢,柔潤小巧的胸脯,或許尚不夠成熟美豔,但卻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叫人忍不住要去探索綻放後的美麗。她躲在桶邊,一雙眸子怯生生看着竹秋,滿滿的都是無助。
“姑娘到了御前,需得學一些規矩。陛下喜靜喜柔,尤厭任性嬌蠻之人,姑娘需得乖順,才能得陛下歡心,可記住了?”竹秋緩緩說道。香伶雖不明白她話中何意,但還是點了點頭。竹秋瞧了她一眼,又繼續說道:“陛下的話便是聖旨,陛下喜歡你做什麼,你便要做什麼;陛下不許你做什麼,你便絕不能去做,可記住了?”
香伶又似懂非懂地點頭,神色裡露出一絲不解。竹秋接着又道:“陛下乃是天子,九五至尊,姑娘需要謹記四字——婉轉纏綿。”
饒是香伶這般單純的人,聞言也不禁滿臉通紅:“姑姑,你在說什麼?我……我……”香伶着實難以啓齒,她只是來送糕點,怎會跟“纏綿”二字扯上干係?竹秋並不搭理她,只以眼神示意了會,兩名小宮女上前將香伶從桶裡攙扶起來。香伶誠惶誠恐的踩到地上,雙手遮着胸前,餘下的兩個宮女殿開一塊近一人高的絲綢裹住香伶的胴體,以吸乾水份。香伶急忙拿來衣服穿上,這才稍稍有了些安心。
竹秋轉身從後面的櫃子裡取出一個小匣子,那四名小宮女瞧見了,都默默低下頭去,神色頗爲揶揄。竹秋說道:“姑娘可觀摩這幾幅畫,當做參考。”香伶遠遠看了一眼,只隱約可見竹秋手裡拿的是一疊絲布,上面似乎畫了些許圖案,正欲走過去看個仔細,敲門聲就在此時響起,門外傳來守夜太監的聲音。
“竹秋姑姑,殿下宣香伶姑娘覲見。”
竹秋微微訝異,過去都是由她將事情安排好後再領人過去覲見,偏今兒怎會主動差人來喚?竹秋不由得多看了香伶幾眼,但見沐浴後的香伶皮膚嬌嫩,臉頰緋紅,眼睛水靈靈的,若說美貌,但也無甚出奇之處,只是那嬌柔之姿分外惹人憐愛。竹秋過去將門打開,守夜太監恭敬候在外頭,頭垂着低低地。
“香伶姑娘,你便隨他去吧。”竹秋的語氣裡不禁多了幾分尊敬。香伶拿起食盒,朝竹秋行了一禮:“麻煩姑姑了。”
“姑娘這邊請。”守夜太監幾乎彎下了半個腰身,領着香伶穿過宮燈搖曳的迴廊,到了一間燈之通明的宮殿前。殿門口左右各守了一名太監,其中一人伸手將門推開。守夜太監恭敬地說道:“姑娘請進,陛下就在裡面。”
香伶誠惶誠恐地走進去,視線下意識掃了一眼。承殿澤很空曠,四處掛着明黃的帷幔,銅鎦金燭臺上燭火明亮,精緻的宮燈懸在四角,獸耳香爐裡的龍涎香散發出沉靜的香味,香伶緩步走着,眼睛不住在四周打量,甚至沒有看見那個高高坐在書案前的魁梧男子。
“怎麼?今日見到朕也不行禮嗎?”東方宇英開口說話,聲音裡卻沒有絲毫怒氣,卻已經把香伶嚇了一跳。
“皇上……奴婢叩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香伶雙膝一彎,跑了下來,食盒啪啦一聲砸到地上,連蓋子都歪斜了。
“你這麼怕朕嗎?”東方宇英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奴婢……奴婢……”香伶俯在地方,腦海裡亂得跟漿糊一樣,哪裡還記得那些奉承之話,只得惶恐地說道,“皇上是天子,奴婢身份卑微,怕冒犯了聖顏。”
東方宇英在她面前站定,看着那俯在自己腳下瑟瑟發抖的人兒,眼中閃過一絲憐惜,伸出手說道:“你起來說話。”
香伶愣了一愣,看着那隻手伸在自己眼前,想起竹秋所說的話,猶豫的將自己的手掌遞過去。東方宇英輕輕一握,將她拉了起來。香伶是宮女,平日少不得要做些活兒,這手自然不如養尊處優的大家閨秀來得細膩柔滑,東方宇英頗爲憐惜地問道:“你平日在攬星殿裡經常要幹活嗎?”
“奴婢是宮女,要做好份內之事。”香伶把手縮回來,低頭諾諾地說道。
“讓朕瞧瞧你的手。”東方宇英示意道。
香伶猶豫着,緩緩將手伸了出去,纖細的手指,雖不夠溫潤修長,卻尤其小巧,一枚銀手釧帶在腕上,在燭火照耀中盈盈閃着冷光。東方宇英微眯起雙眼,深邃的眸子裡射出兩道精光,彷彿要將眼前這名懵懂的少女盡數吞進口裡。
“皇上……您餓不餓?奴婢帶了梅花香餅過來。”香伶眨了眨水光瀲灩的眼睛,小聲地問道。
“確實有些餓了。”東方宇英的聲音在空曠的承澤殿裡響起,半開的窗戶吹進來一陣夜風,明黃帷幔輕輕晃動兩下。
香伶提着食盒走到案几邊跪下,伸手將裝在四方捧壽紋瓷碟的梅花香餅端起來,回眸笑道:“那皇上您先吃些餅子吧。”
燭火映在她清秀的臉上,一雙純潔清澈的眼眸充滿期待的望着東方宇英,嘴角彎起,露出瓠犀一般的貝齒,月光從窗外投進,靜靜灑在她素白的衫子上,髮髻間的白玉簪子散發出瑩潤的光澤。東方宇英舉步走過去,緩緩把手伸向香伶,在香伶期待的眼神中,一把將她拉起抱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