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
常務副市長多瑪多吉的家裡，晚上八點。
三位本地常委齊聚一堂，青樹鎮黨委書記泰阿敏這也第一次進入常委會，坐的有點拘謹。
“聽說明天姜紳要提名溫依依當政府辦主任，吳江下去當鎮長。”
“姜紳以前從來不提名的，這次四票在手，終於要開始發力。”
“大家怎麼看？”
“閔建業找過我，許諾只要我們支持他們，可以給個局長我們。”扎西格道。
泰阿敏點點頭：“他也答應我，幫我老婆調動提拔。”
然後兩人看向多瑪多吉。
老女人苦笑，長嘆一口氣：“別聽老閔的，老閔還說我退休前，幫我搞個正處呢。”
“那你什麼意思？”兩人看着多瑪多吉不懂了。
“我沒什麼意思，這幾天古力娜這孩子天天到我家來，姜紳也被她帶來吃過飯。”
“——”
“——”
扎西格一臉黑線，愣了半響，鬱悶道：“外面現在都在傳，姜紳和你侄女兩人上次去省裡，都住一起了——”
“不是真的吧？”
“——你說呢？”多瑪多吉翻翻眼睛。
“古力娜這孩子，怎麼回事，草原上的兒朗不要，前面選個姜謙，現在選個姜紳，還有那姜謙，你看看，女人被搶了，像條狗一樣貼着姜紳，華族人，就是這麼沒骨氣——”
“姜紳不一樣，古力娜說的。”多瑪多吉道：“能和姜謙比嗎？”
“有什麼不一樣，我看華族人，就沒我們草原上的兒朗強。”
“你敢砸李一白嗎？”多瑪多吉輕聲道。
“——”
九月四日，青樹市委又一次召開常委會議。
這次的議題對外來說，是爲馬上的教師節討論一下，要不要給教師發點小禮品。
但是常委會的人都知道，常委會最重要的重頭戲，永遠都是人事。
只有掌握人事的領導，纔是真正的市領導。
而且大家都有感覺到了，以前很少出聲的姜紳今天可能要發力，而閔建業必然要肩負起阻擊的大任，並維護他市委一把手的尊敬。
會議還沒開始，整個常委會議室的氣氛就開始散發出沉重，壓抑的氣息。
一衆常委紛紛入座後，姜紳和閔建業一前一後來到這裡。
做爲一把手，閔建業永遠是最後一個到。
衆人擡頭一看，閔建業臉色輕鬆，似乎心情不錯。
這是有把握了？
大家對視一眼，各有所思。
“都到了吧，那我們開始，先說第一項議程，馬上教師節到了，自從震後，我們的教師是全市最辛苦的同志，又要肩負教學的任務，空閒還要參加震後的建設，就這樣困難的條件下，去年我們市的高考成績，還在自治州名列前矛。”
“雖然，上面三令五申不能亂髮東西補助，但是我們現在不是爲了自己，是爲了全市教師謀福利，經過姜市長和閔書記碰頭之後，市委市政府決定，拿出五百萬，爲全市教師添置點生活用品，以示鼓勵。”
黨委副書記，組織部長潘衛強一說完，姜紳和閔建業對視一眼，相互點頭微笑。
這筆錢，是閔建業提出，姜紳從自己的小金庫拿出來的，大家一看兩人的表情，那是多融洽和藹，簡直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對的搭擋，外人完全無法相像到，待會就要出現箭拔弩張的局面了。
“有意見的同志，可以現在提出來——”潘衛強說完，看了看四周的常委們。
衆人都在眼觀鼻，鼻觀心。
好，全票通過。
這種議程，不搞投票，不舉手，上面查起來，也好說。
你說我發東西是違規，那我不說話，不代表我同意，可以是棄權嘛。
這個議程很快結束，然後是電廠上幾個項目。
包括幾個基建項目，書記對政府要起指導作用，提項目的事，也不算是正式議程，就是提醒一下姜紳，不要違規招標，要公開公正。
這是書記在常委會上對市長施點小壓力，意思是告訴你，黨指揮一切，市長再厲害，還得在我們的指導下工作。
浪費了近半個小時後，就在大家都有點昏昏欲睡的時候。
“咳咳”潘衛強輕咳兩下，進入主題。
“下面說下人事工作。”
“瑪拉烏鎮鎮長到了年紀，退居二線，市委組織通過對全市幹部的考察之後，列出兩個人選。”
“一個是現任市委辦公室副主任佟必，一個是現任市政府辦主任吳江。”
“我個人先說幾句吧。”潘衛強道：“別的不說，佟必正科已經兩年，而吳江剛剛不久前升爲政府辦主任，同時提的正科，按照傳統，政府辦主任不夠兩年，是不能下放到鄉鎮或行局的，按不成文的規定，若不夠兩年一定要下放，可以先到鄉鎮或行局做副手，過渡一下。”
“傳統？規定？有文件嗎？”向忠現在做爲姜紳在青樹的頭馬，率先跳了出來。
打了這麼多年醬油，他也終於進了常委會，當然要發揮一下。
“老向你這話就不對了。”李柄男打斷他：“大家都這麼過來的，我當年在辦公室也呆了三年纔下去做鎮長，然後書記，一步步走到今天，憑什麼吳江要例外？”
“什麼叫與時俱進？說當年？建國前，元帥們二十歲就當軍長了，現在可能嗎？”姜紳另一匹馬，呂琪也跳了出來。
她前段時間在外面可寂寞死了，姜紳又忙，都沒怎麼陪她，這會到了姜紳身邊，全身都起了勁。
“別吵了，最煩常委會上吵來吵去，大家都是處級幹部，斯文點。”姜紳笑：“總不能學臺海，參議院上扔鞋子吧？來來，直接點，投票，投票。”
他這就太直接了，起碼也先讓大家爭論一番，才能表現民主集中啊。
閔建業不動聲色，淡淡的道：“那就投票吧。”說完，看了下扎西格。
不好，他不看還好，一看心中微冷，扎西格低頭垂目沒有看他。
扎西格不看閔建業，這就有問題了。
“那好，同意吳江的舉手。”潘衛強選了吳江。
他知道閔建業和扎西格他們有約，那不爲難你們，你們可以棄權。
刷，下一秒鐘，好像約定了一樣，現場同時舉起好多隻手。
我暈，閔系的人一看，一隻，兩隻，三隻，四隻，五隻，六隻。
瞬息舉起六隻手。
而且整齊統一。
六比五，直接秒殺他們閔建。
再一看，姜紳還沒舉呢。
七比四，完殺閔系。
怎麼會這樣？老大你不是和扎西格談好了？
連姜紳也有點意外，你們這麼舉的，太乾脆了吧？
他的手下，呂琪、向忠等人自然舉的飛快，不過當地人也有草原漢子的血性，即然決定站姜紳這邊，當然不會像華族人一樣扭扭捏捏，很利落的就舉了手。
所以出現六隻手同時舉起的場景。
嘶，閔建業臉色鐵青，氣的不行。
他和當年溧山的郭江華一樣，被姜紳狠狠的打了一個臉。
身爲黨委一把手，掌控不住常委會，這是絕對的辱恥。
像上次那樣，被姜紳和萬瑪薩爾聯手做掉一次二次沒事，但今天這樣七比四就是絕對的劣勢了。
這時閔建業還保有希望，希望這是姜紳和扎西格他們的一個交易，後面的人事，還會有轉機。
但他很快發現，這只是他們恥辱的開始。
後面再提名。
溫依依任市政府辦公室主任。
六比四。姜紳沒舉手，又是一個六票。
提名小胡任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市接待辦主任。
市政府接待辦主任，可是一個很有油水的位置。
閔建業也想爲自己人爭取，一旦中了，還可以卡卡姜紳，雖然姜紳很有錢，但是這個位置是自己人，可以噁心一下姜紳。
六比四，姜系再次秒殺。
後面更是他們的惡夢。
某局局長，被多瑪多吉派人的奪去。
本來閔建業和他談判才前，用這局長換他們的支持，但是現在，姜系的人直接支持多瑪多吉。
六比四。
六比四。
六比四。
連續幾個六比四，姜系和多瑪多吉稱勢連拿幾個重要位置，一把手和副職都有。
潘衛強臉色雪白，到最後都不敢提議案。
一日之間，他們喪失了許多重要地盤。
本來，這是他們稱萬瑪薩爾離開之後，想搶佔一些好位置，卻沒想到全被姜紳和多瑪多吉聯手奪去。
那下次常委會，他們閔系原有的位置都要保不住了。
太可怕了，閔系三人，無助的看着閔建業。
這一刻，閔建業的心情，想必和當初溧山的郭江華一樣，真想不幹這書記，走人算了。
許多地方，掌控不了常委會的書記，最後都會選擇走人。
呆下去只會自取其辱。
但是閔建業不甘心。
你個毛頭小子，還是交流過來的，我就不信，我鬥不過你？
他閔建業在當地做了市長四年才做書記，參與了震後的幾年建設工作，自認深得民心，怎麼會搞不過你姜紳？
今天這場大敗，讓他深以爲恥。
好，我那裡跌倒，那裡爬起來。
常委會結束的時候，閔建業很有氣魄，笑眯眯的和姜紳點了點頭，轉身出去。
開會他最後一個進來，走的時候，他第一個走。
還是不服啊？姜紳看他的背影，暗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