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她跪在他面前,而他高高在上的姿態坐在那裡,可是莫名的,她卻硬是沒有半分低他一等的感覺,反倒是在她的眼神注視下的赫連炫,竟然有一種在她眼中很渺小,很諷刺的感覺?
對於這樣突然之間浮現在腦海裡的想法,赫連炫微不可聞的皺了皺眉,看着項菲儀的眼神帶着幾分審視的打量,卻也是回答了她的話:“沒錯,朕是這麼說過。”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項菲儀一聲冷笑:“那不知媚妃妹妹可有曾跟皇上說過,在她進來臣妾這冷宮之時,臣妾並不知道她來了?”
“媚妃身邊隨同着她一起過來的貼身宮女跟朕說過,是你宮內守門的太監三番四次阻攔她進來看望你,她因着怕你傷心過度在這冷宮之中會有不測所以纔會在心急之下不顧阻攔隻身闖進去的。”
“臣妾只是在問皇上,媚妃妹妹可有跟皇上說過,在她進來臣妾這冷宮之時,臣妾並不知道她來了?”將赫連炫的那些話統統無視,她微笑着看着他,態度很是強硬。
看着這樣突然之間半滴油鹽不進的項菲儀,赫連炫恨得咬牙:“沒有。”
“那媚妃妹妹可有曾跟皇上說過,在她所謂的擔心臣妾傷心過度在這冷宮之中會有不測而不顧阻攔闖進臣妾這冷宮之時,臣妾正在沐浴?”
“那些……”
“皇上,您只需回答臣妾有沒有便可。”微微曬笑,她滿臉笑容的再一次打斷了赫連炫的話。
“沒有!”壓抑的,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兩個字。
微微點頭,她接着又道:“那敢問皇上,媚妃妹妹可有曾跟皇上說過,在臣妾的宮女誤把因着擔心臣妾而‘闖’進來的媚妃妹妹當成私自闖進這皇宮之中的惡賊打了之後,她曾滿目猙獰、膽大妄爲的口口聲聲直言臣妾是個醜八怪,不配坐上這當今皇后的鳳椅,儀態全失的如同潑婦罵街?”
項菲儀的語氣依舊如剛開始般平靜冷淡,可是那平靜冷淡之中所透露出來的威言卻讓人想要忽視都忽視不了。
在一旁的項國明聽着項菲儀這話,原本還有些擔心不知道項菲儀這是在唱哪一齣而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他先還想着該如何保全她,現在看來,這個曾讓他以爲她完全是在說大話的“重生後的女兒”比起以前,確實是改變了許多,不僅變得膽大了,也更加變得聰明瞭,想來對於眼前的這一切,她心裡早就已經有了決策,那他,便不用來將這一趟混水攬到身上了。
而站在那裡從剛一開始便沒有打算幫誰,或者是站在哪一方,全然一副站在一邊看戲的閣老在聽到項菲儀這句話之後,原本微眯着,無聊到幾乎都快要去跟周公約會去了的閣老眼睛瞬間睜得老大,扭過頭看向雖然是跪在那裡,但是卻一點都不顯得渺小的項菲儀,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翻之後,摸着下巴上的那一把山羊鬍子,混純的眼裡滿是精明。
以前倒是沒注意,那個老不死的活閻王倒是有一個好外孫女啊。
或者說,要是項菲儀不依不饒的拿着這件事情追究起來,他頂着爲夜舞媚過來討公道的帽子,只怕最後是會鬧成一個搬起石頭砸自已的腳的鬧劇。
“再敢問皇上,皇上您最寵愛的妃子,臣妾那可敬可愛一心只爲臣妾着想的媚妃妹妹又可曾跟您說過,在我鳳嘯國擁有着您如此英明神武的皇上的統領下,她曾經在臣妾直言不諱的說臣妾這副相貌還能有今天全憑着臣妾有孃家在背後撐腰,而她夜舞媚如此得皇上寵愛卻只能屈居於一個妃子的位子,全然是隻爲她的孃家沒有臣妾的孃家那般權勢,若是有,別說是皇后的位置,就算是隻手遮天,她夜舞媚也能做到?”
這話一出,原本還在嘰嘰喳喳的討論着誰對誰錯的大臣們一下子都安靜了下來,剛剛還得意洋洋滿臉勢在必得的夜舞媚此刻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臉上,一張臉蛋更是蒼白得可怕,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坐在她旁邊的赫連炫,她在心裡祈禱着赫連炫不要相信她的話,在心裡祈禱着他會一笑置之,可是在她看到赫連炫瞬間沉下來的臉的時候,腦海裡瞬間被兩個字填滿:完了!
帝王身處高位,權勢滔天,他可以不懼怕任何人,可是同樣的,他最忌諱的也是那些對他的權勢,對他的位置抱有非分之想的人。
只要你對他的位置流露出一點點的貪婪,他便會想方設法的要把你處理掉,除非你真的有能力到與他平駕而馳,那麼他或許會忌憚你,但是你惹得他忌憚的後果,若是你強大一點,你或許真的能夠取代他,佔領他的領土,可是若是你比他弱上不止一星半點,還在那裡試圖把他踢下位,那麼等待你的,不是死路一條便是生不如死。
“沒有。”相較於之前,已經沒有了替夜舞媚辯解的解釋,回答得很乾脆。
夜舞媚臉色慘白,項菲儀卻是無聲的笑了。
赫連炫那個人,絕對是一個貪戀權勢,視女人如玩偶的人,他或許可以對某一個女人相較於別的女人要好一點,但你可千萬別以爲那樣就是他愛上了她,頂多不過是她某一個地步做得比其他女人做得得他的歡心,他給你的獎賞罷了。
項菲儀抓住的便是這一點,賭的便是帝王無情,貪戀權位,只要她告訴他,在他身邊,接受着她的寵愛的女人心裡其實惦記的是他的權位,腦袋裡每天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將自已的權勢凌駕在你之上,那麼雖然他表面上不說,可是在心裡頭,你的地位已經開始動搖,何況,她看得出來,雖然赫連炫寵愛夜舞媚,但那完全是因爲男人本“色”。
所以,利用這一點作爲對付夜舞媚的武器,既不會見血又不會招惹自身,再完美不過。
“皇上,您別聽她胡說,這些話臣妾沒有說過,臣妾沒有說過。”眼看着赫連炫已經相信了項菲儀的話,那周身所散發出來的氣勢亦是越來越駭人,夜舞媚立馬慌了。
她緊緊的拉住帝王的衣袖,這次楚楚可憐再也不用任何僞裝,全然都是本然出演,可惜,相較於她之前僞裝出來的柔弱和可憐,這次她的本色演出,卻根本得不到帝王的半分憐愛。
迎上夜舞媚看着她如利刃般的眼,項菲儀卻是笑得一臉的無辜,眨巴着眼睛看着夜舞媚,紅脣輕啓,清冷的語氣中帶着幾分疑惑,幾分挑釁,幾分嘲諷:“媚妃妹妹這次爲何不喚本宮姐姐了?”
“皇后娘娘,媚兒錯了,皇后娘娘您饒了媚兒吧,媚兒錯了。”見着前一秒還在爲她抱不平,擁她在懷裡跟她說有他在,不用怕的男人這一刻對待她卻是冷若冰霜,無情至極,夜舞媚心裡清楚的很,如果不能打消掉項菲儀所說的話在赫連炫心裡所起的猜疑,今天她不但不能親手手刃項菲儀,一把徹底的將項菲儀踩在腳底下,就連她那好不容易得來的寵愛只怕也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咬牙,她蹌踉着腳步走到項菲儀面前撲嗵一聲跪下,那一聲聲的苦聲哀求聽在人耳朵裡,簡直是聽者傷心,聞者流淚,可惜,就在她面前,聽得最清楚的項菲儀對於她這樣超高的眼演早就已經練就了一雙火眼金晴,別說是傷心流淚,就是半點的情緒起伏都沒有。
“哦?錯了?你錯在哪裡?”她挑着眉頭,像是一個挑選演員的導演一般,帶着審視的看着眼前的人在她面前展盡她身上所懷的所有絕技,她只審視着你表演的好壞,卻絕對不會因爲你的表演而被你帶入到你刻意營造的感情當中。
“啊?我……”原本以爲項菲儀在這麼多人面前,好歹也會要做做樣子,展現她母儀天下的一面的夜舞媚顯然沒料到項菲儀竟然全然不按常理出牌,她明知道她只是做做樣子而已,明知道所有的一切過錯都在她自已身上,而她現在不打算將她拖到死地,她竟然還不順着她遞出來的杆子往下下,還竟然問她錯在哪裡?這讓夜舞媚有些發愣,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該怎麼接項菲儀的茬。
“看樣子媚妃妹妹根本就不知道自已錯在哪裡啊。”她微微一聲喟嘆,似乎是在惋惜:“既然不知道自已錯在哪裡,又何來言的做錯了?本宮可不是強人所難的壞人,你既是不知道自已的過錯,便是在心裡頭認爲自已是沒錯的,既然是沒錯,現下如此認錯,反倒要叫不知情的人以爲是本宮在仗勢欺人了。”
夜舞媚心中微愕,看着項菲儀這般樣子,心裡頭卻是瞬間有了想法,抓着項菲儀袖口的手一寸寸的收緊,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看着項菲儀,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不不,皇后娘娘您沒有在仗勢欺人,是媚兒,是媚兒錯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媚兒的錯,不關皇后娘娘半點事,全是媚兒自作自受,媚兒不該跑到這冷宮之中來擾了皇后娘娘的清靜,媚兒知道錯了,以後也再也不敢了,皇后娘娘,您就饒了媚兒吧……”
夜舞媚突然之間鬆開了項菲儀的袖子,淚流滿面的雙膝跪在項菲儀面前,放下了她先前的所有自傲,一下一下,當着整個內殿所有人的面重重的向項菲儀嗑頭。
項菲儀看在眼裡,笑在心裡。
好手段啊,她還以爲這個夜舞媚往高了算頂多也只是個會演戲的花瓶兒,卻沒想到竟然還有如此好的心思,知道以退爲進,不態度強硬的反駁,反倒一臉楚楚可憐,哭得跟個淚人似的認錯,這樣一來,如果赫連炫中了計,那麼就算先前赫連炫認爲項菲儀說的話是真的,此刻看着夜舞媚這般模樣,心裡頭肯定又是要認爲是她項菲儀爲了逃脫罪名,故意誣陷的,到最後只怕不但她的罪名逃脫不了,還會因爲她的那番話連累上更多人,比如,由她而起牽扯的整個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