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赫連炫沒有傳來回宮的消息,那夜舞媚竟是也在那仁善宮老老實實的呆了一個月,據說還真的是按照太后的命令,在那仁善宮中吃齋唸佛,倒是讓項菲儀有些詫異。
“冬日雪荷啊冬日雪荷,別的荷花十月中下旬便是莖葉枯黃期,而你倒好,現在十一月的天氣,如此寒冷,你卻花開獨傲,真是顛覆了我對你的認知。”白雪飄飄,紛飛飄舞,項菲儀一身水紅色的長襲紗裙緯地,外套同色系的錦鍛小襖,襄身的白色披風上領口縫繡着雪白的兔子毛,傲立於樓亭之中,微微頜首,雖然沒有纖盈的體態,但是遠遠望着,卻是平生了幾分引人的姿態。
看着那飄飄散散飛落在荷塘之中的雪花,那純白的皎好,項菲儀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任由那雪體的冰涼在她手心化開。
“世間花葉不相倫,花入金盆葉作塵;惟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此花此葉長相映,翠減紅衰愁殺人。”她淡淡的勾脣,望着荷塘之中那隨着日月成長,越發寒冷的天氣,卻越發美得引人注目的冬日雪荷,卻是一首李商隱的《贈荷花》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
“啪啪啪……”她脣邊的笑容還未化開來,一陣在此刻未免顯得有些唐突的掌聲突然響起,讓項菲儀略有些不悅的皺起了眉,脣邊那還未來得及化開來的笑容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回過身,在看到那拍掌之人之後,一雙柳眉是挑得越高了,怎麼又是這個人。
“好一個‘此花此葉長相映,翠減紅衰愁殺人’,在下還只道皇后娘娘只是略有才智,卻是未曾想,竟是有如此才情。”欣長的身姿,不似厚重的錦袍,只着着單薄的白色長袍,袖口處用暗繡繡着幾朵精緻的細碎梅花,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標緻性的銀色鬼面,那雙只一眼便足以令人記憶一生的雙眸,那樣負手而立,竟是那美得讓人驚歎的冬日雪花在這一刻,也都成了襯托他的**。
“本宮的才情,遠不比公子‘隱君子’的本事。”雖然驚豔於那雙眼眸,但是每每這個人以這樣防不勝防,悄無聲息的姿態出現,她就感覺十分厭惡,是的,十分厭惡。
她是絕對不會承認,她這樣是在羨慕嫉妒恨的。
“好說,好說。”然而來人卻像是聽不到項菲儀語氣中的暗諷似的,脣角微勾,不等項菲儀有所邀請,便自顧自的往項菲儀這邊所站走來:“行走江湖,隱忍聲息這點本事,區區不才,還是有的。”
此話一出,縱然是再氣定神閒的項菲儀也被他氣得面色一變,那暗地裡磨牙嚯嚯的樣子,竟是在不經意間,露出了她原本的最真性情。
“鬼面具,你行走的是江湖,可別忘了,這裡是皇宮。”話說到這裡,項菲儀只差沒有吼出一句,這裡是本宮的天下了。
“鬼面具?”似乎是對她後面的話聞所未聞,銀色鬼面下的男子眉頭微挑,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稱呼,有點,不敢苟同的感覺。
“你不是喜歡隱忍聲息嗎?人一般都是不喜歡的,所以,你不就是鬼咯。”她語氣閒閒,聽着他的語氣她便知道他不喜歡這個稱呼,但是他越是不喜歡的,她就覺得越叫得有意思,當下更是有一種名爲報復的快感。
銀色鬼面的男子似乎是有些失笑的搖了搖頭,她真當他聽不出來她這話裡頭其實還有另一層的言外之意在,便是在暗指他不是人。
這放在平常,本該是讓他足以動手的一句話,卻在今日,不知道怎的,只是一笑而過,那雙眼眸的深處,竟是帶着幾分連他自已都未曾察覺到的寵溺。
“皇后,大家閨秀才會是衆人所愛。”他也學着她的,言有所指。
“抱歉,本宮身爲這鳳嘯國的一國之母,着實不大有別的心思再去討別的人的喜歡。”她淡淡笑着,根本連看都不去看銀色鬼面男一眼,一雙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冬日雪荷,恩,還是這些純白的荷花比較養眼。
卻不知,項菲儀這話一出,原本還是打趣着跟她鬥嘴的銀色鬼面男突然之間止了聲,遙遙擡頭,看着那一池冬日雪荷,想起剛纔項菲儀所呤的那一首詩,惑人的眸子裡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幽沉,莫名。
他站在項菲儀身側,如同她一樣站立,都帶着幾分傲然之態,卻是沉默了下來,像是不打算再開口的樣子。
項菲儀見着,也抱定了心思不出聲,兩個人都那樣站着,無聲許久,久到打定主意不再開口的項菲儀都忍不住懷疑這個鬼面具莫名奇妙的出現到底是要來幹什麼的了。
站在這裡,既沒有打算走的意思,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就這樣站着,有意思嗎?
“喂,我說,鬼面具……”
“夜。”
“啊?”聽着這銀色鬼面突然出聲,項菲儀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這話裡頭的意思。
夜?什麼夜?什麼意思?
“我的名字。”他語氣淡淡的,很淡很淡,若不是項菲儀仔細去聽,幾乎都要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哦。”她有些呆愣的點了點頭,不知道爲什麼,在剛剛聽到他那清淡的語氣之後,原本想要打趣的鬥嘴的話到了嘴巴里頭,卻是一下子讓她說不出來了。
雖然和平時相差無幾的語氣,可是這次,不知道爲什麼,項菲儀卻明顯的聽到了他的暗涌的情緒,那樣的感覺,就好像是在不喜着他的名字,又好像是他的名字,隱藏着許多不爲人知的故事一樣,很複雜,她不明白,但是卻也是沒了打趣的心思,莫名的選擇了沉默。
“你剛剛想說什麼?”見着項菲儀突然之間止聲,從自已的情緒之中抽身出來的夜回頭看着項菲儀,語氣又恢復了以往的清冷道。
見着夜主動提起,項菲儀眉頭一挑,轉過頭看着夜,雙手環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認認真真的打量了他許久,這纔開口道:“本宮只是在好奇,你這張銀色的鬼面具,這麼顯眼,而且,還是在這大白天的出現在這皇宮之中,若是說是皇室中人,倒是還能說得過去,可是也沒見着你有個隨從,想來應該也不是皇室中人,既然不是皇室中人,你這樣大大咧咧的站在這裡,難道就不怕被別人看到?”
其實項菲儀最想說的是,他語氣裡頭明明是知道她是皇后的,可是怎麼每次見到她,都沒有見到他向她行禮?而且那態度,嘖嘖,還真不是一般的不是對待皇后的態度。
“皇室中人?”他突然看向項菲儀,不知道怎的,那一刻,項菲儀明明看不到他的臉,卻似乎恍惚中看到了他那流露出不屑和嘲諷的神態,又聽着他接着道:“是啊,我確實不是皇室中人。”
“既然不是皇室中人,膽子竟然還這麼大,而且明知道我是一國之母,竟然還每次都敢這樣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本宮面前,難道你就不怕被人發現,或者就不怕本宮揭發你麼?”她雙手環胸,一句話說着說着,看向夜的目光越來越帶着幾分痞痞的味道,那模樣就好像是在威脅良家婦女的惡少。
夜擡眼看着項菲儀那眼裡的狡黠,突然輕笑出聲,毫無預照的走向項菲儀。
“你說呢?”原本只是想要告近項菲儀的夜,看着項菲儀這舉動,不知道怎麼的突然有了逗弄的心思,伸出手,以圈禁的方式一把將項菲儀圈在兩手臂之中,他清冷的語氣中含着幾分不懷好意的笑意:“我會對你做什麼,你猜猜。”
清冷的,沙啞的,帶着幾分媚惑的聲音,就像是染了魔力般,讓項菲儀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看着眼前的這張鬼面,一雙眼睛更是瞪得老大。
要幹什麼?你猜猜?
老天啊,這貨看着長得挺不錯的,不會是個變態吧?面對這樣一副身軀,她都是暗自下了好久的決心,說服了自已好幾次到現在才總算是接受了,而眼前這個,該不會,該不會就好這一口吧?
蒼天啊……
項菲儀完全不知道,她此刻在心裡所做的各種思想活動,全都被她表現在了臉上,原本還有些逗弄的興趣的夜看着項菲儀這無比“生動”的表情,面具下的臉抽了抽。
要不是他自已見到過自已的臉,而且在出來的時候也是沒有受過任何傷,現在看到項菲儀這表情,他幾乎都快要以爲他是長得醜得有多麼的慘絕人寰,不能注視了。
“你不用做出這副‘視死如歸’的樣子,等着本大爺臨幸的美女不知道都能排到哪裡去了,就你這模樣,本大爺,就算再‘飢不擇食’也着實是,下不了這個手。”忍了好久,夜終於是忍受不了了項菲儀所做出來的表情了,咬着牙,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着。
一句話出口,還在糾結掙扎於自我鬥爭的思想之中的項菲儀臉上的精彩的表情頓在了那裡,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沉,周圍的氣息也是在瞬間的曖昧昇華下,瞬間的降成零點。
就你這模樣!
就你這模樣!
“你以爲你自已長得有多陽光明媚嗎?恩?戴着這副鬼面具,指不定裡面那張破皮爛成什麼鬼樣子……”
“我說……”
“你以爲你穿得一身白,戴着個銀色面具,你就能裝雪了?你就能飄逸起來了?哎喲,騷年,你家嘛嘛難道沒有跟你說過,長着翅膀的他不一定就是天屎,很有可能就是一鳥人,騎着白馬的他不一定就是王子,很有可能是唐僧蠻?”
“本少爺……”
“就姐這樣子,胖是胖了點,黑是黑了點,你還別說你瞧不上姐,姐還看你不順眼呢,也不知道就你這小身板,經不經得起姐一壓,嗤,也就你自已把你自已當個人樣,要姐說……”項菲儀原本準備的一肚子的話,此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原本不屑的眼神此刻瞪得老大,一臉的驚愕簡直不啞於見到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