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寧難得心情轉好,似笑非笑道:“當然不是帶回將軍府,後山的木薯已經成熟,晚些時候,我去挖一些,你可得藏好了,省的以後王嬸餓你肚子的時候沒有吃食。”
“小姐……”桃丫一愣,眼眶幾乎是瞬間就染了溼氣,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沈晏寧一笑,道:“不用!你得留在這裡幫我守門,若是有人來找我,就說我身子虛,一早就睡了。”
“可是……”桃丫有些遲疑。
沈晏寧擺手道:“不用擔心,以前又不是沒挖過,我會很小心的。”
桃丫並不是沈晏寧的貼身丫鬟,她只是山下農戶的女兒,因爲窮,被賣進莊子裡做奴婢。之前王嬸一直不喜歡她又黑又瘦的模樣,就讓她在外院做粗使活計,直到沈晏寧來別院,才被派過來,當她的伺候丫鬟。
前世,沈晏寧因惹怒父親,被罰到別院靜心思過的時候,什麼都不許帶,別說丫鬟,就她貼身的佩劍都不準拿。
沈晏寧氣急之下,也越發倔犟,不僅覺得自己沒錯,還將怒氣撒在莊子上的奴僕身上,一直不肯配合沈管事的安排,一言不合就弄得莊子裡雞飛狗跳,王氏也就總找得到藉口懲罰她。
最難的時候,罰她三天不準吃飯,除了喝水,她真的滴米未進,就在快暈過去的時候,還是桃丫去山上挖了些木薯,烤熟後偷偷拿給她吃,才讓她熬過去了。
之後若是碰上被罰餓肚子,桃丫總是幫着弄些山裡的吃食,連帶着她後來也跟着去山裡找吃的,若是運氣好,還能仗着她的一點功夫,抓只山雞回來吃。
只不過,沈晏寧今晚去山上挖木薯,不過是藉口,她記得當年就是在下山回府的路上碰到登高遊玩的殷少融。
雖說當時並不知道他就是三皇子的身份,但就是有了這次偶然的相遇,偶然的英雄救美,纔有了她後來的執迷不悟,也纔有了將軍府的滅頂之災!
沈晏寧發誓,決不讓上一世的悲劇重演,所以,她必須要趕在事情發生之前,去製造點不一樣的意外,不管結果如何,她都要去試一試!
桃丫放下已經收拾好的包裹,咬着脣,似乎有話想說,卻又不敢開
口。
沈晏寧頓時明白了,問道:“桃丫,是想跟着我回府?”
前世,桃丫並沒有跟着她回府,而她之前在將軍府的兩個貼身丫鬟也在這一個月的時間內,被樊氏找了藉口發賣出去,等到她回府才發現樊氏將她身邊的人全換了一遍,就連原本跟着母親身邊的陪嫁琴姨,也被她調到廚房做粗活。
那時候,她感念樊氏不辭辛苦去接她回府的恩德,也很乖順的聽信了樊氏的話:將人和房裡的物件都換一遍,是讓她有個新的開始,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重新開始。
雖說,在她的堅持下,將琴姨調到身邊照顧,可最終也沒能護住琴姨,不過半年,琴姨因一場病去世,走之前將母親最最寶貴的東西親自交給她。
那之後,也是因爲她手上有着母親的遺令,才讓殷少融對她刮目相看,並在父親面前提親……
只是,如今重活一世,沈晏寧纔看清這一切的背後全是陰謀,不由心情沉重悲痛,更是氣惱自己的愚蠢和無知。
桃丫顯得有些侷促不安,接着撲通一聲跪下道:“大小姐,我是簽了死契的奴婢,家中除了那對薄情的哥嫂,再無牽掛,若是小姐願意帶着奴婢,奴婢定會全心全意跟着小姐,絕不二心。”
沈晏寧手扶着窗棱,抿脣沉思。
先不說桃丫做事的能力與否,這一個月桃丫照顧她,幾番替她擋去王嬸的責罰,單就這份情誼,她是願意讓她跟着回府的,只是命運多舛,前途不會一片平坦,反而十分兇險,她是義無反顧,卻不希望桃丫也被牽扯進來。
“小,小姐……桃丫雖然粗苯,但絕對忠心不二,而且桃丫會努力學着將軍府的規矩,還請小姐看在這一個月的情分上,收了奴婢吧。”桃丫面有焦急哀慼之色,似乎有什麼隱情。
“你先起來吧。”沈晏寧道:“不是我不願意,只是將軍府不比莊子上清淨,還會有危險……”
“奴婢不怕!”桃丫搶白道:“只要能跟着小姐,奴婢什麼都不怕。”
沈晏寧也沒有說答應不答應,反而看出她有難處,問道:“我想知道原因。”
桃丫咬着脣,憋得眼眶通紅,才哽咽說
道:“沈管事想把奴婢指給他癡傻的侄子做童養媳,就在山下村子裡,我實在不願意,這纔來求小姐的。原本他們也沒打算這麼快放我走的,只是沒想到小姐明日就要回府,小姐一走,我就肯定會被他們綁着去那傻子家裡……”
“你當真不怕前途兇險?!”沈晏寧手指輕點窗棱,輕聲問道。
“是,若是讓奴婢一輩子陪個傻子過日子,倒不如去死了算了!”
沈晏寧沒想到桃丫竟有如此剛烈的個性一面,上前扶她起來,輕嘆道:“如此,我會帶你回府。”路是你挑的,日後別反悔。
“真,真的?!”桃丫似乎很意外這麼順利,不由驚喜得又哭又笑,連連用袖子抹着臉上的眼淚。
桃丫想到王嬸找她說起這事時的冷硬與強勢,不由擔憂道:“可……奴婢的賣身契還在沈管事那裡,他們不會那麼輕易放奴婢走。”
“不必擔心。”沈晏寧勾脣一笑,打發桃丫去弄吃的。
是夜,沈晏寧獨自去上山的路上弄好了路障陷阱,翻牆回莊子。
將手裡的燈籠和鐵鍬扔在牆角,打算摸黑去了樊氏住的西廂房,給她送點驚喜。
不想看見兩個鬼祟的身影藏在外院大榕樹的陰影裡,沈晏寧因爲習武,五官比一般人要敏銳聰靈許多。
當分辨出那兩個身影分別是沈管事和樊氏的奶孃趙麼麼的時候,沈晏寧眉目一凝,知道一定是樊氏吩咐了什麼,便悄無聲息的靠近一些,雖然那兩人說話聲音很小,壓得極低,卻還是被她聽得分明,竟是沈管事將一本假賬本交給趙麼麼,而趙麼麼卻是千叮萬囑咐他一定要將真賬本銷燬!
沈晏寧冷凝着眉,捏緊手指,心裡怒火狂燒!
沈家家業不大,除了老夫人和夫人的陪嫁之外,從祖父開始積攢的私產也就京郊這山上一些土地及山下的部分田地,山上和山下都由村民種些農作物,而將軍府靠着這些產業收租,每月也有上百兩銀子入府庫,雖說比上不足,比下卻是綽綽有餘的!
沈晏寧氣怒的是,樊氏掌家不過月餘,竟然膽敢揹着老夫人和父親做假賬貪沒府裡的銀子!若是繼續下去,將軍府將會怎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