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怎麼打算的？”沈晏寧脫口而出。
“哈哈哈哈哈——”他脣角向兩邊一扯，霎時坐回到位置上，笑得爽朗豪氣，渾身舒暢的張開雙臂搭在椅靠上，極度放鬆慵懶。
“……”沈晏寧羞惱的臉頰微紅，耳根發燙。
她就知道，他不過是逗逗她罷了，可惡的傢伙！
沈晏寧氣憤的猛灌一口酒來壓壓心頭竄氣的怒火，着惱的瞪他一眼，面無表情的垂眸不語。
半響，他笑夠了，收回笑容，隻手微擡，擒住她的下巴，讓她被迫與他對視，一雙漆黑含着惱怒的眸對上一雙含着溫柔笑意流光溢彩的眸，四目相對，隱隱的，各自心頭震動。
“晏寧，你說一句捨不得我，我便不回去，怎樣？”北溟羨依舊笑意款款，溫聲低問，暗啞的嗓音倒是聽出無限的引言秀與期許。
“哼！”沈晏寧偏頭，躲開他作惡的手，起身，賭氣般哼道：“愛說不說，我走了。”
北溟羨眼疾手快的在她擦身離開的一瞬間，一拉一帶，她一個不察，被拉得向後跌倒。
她輕呼一聲，便落入一個溫暖的堅硬的懷抱，她狼狽的掙扎，想要起來。
這可是光天化日大庭廣衆之間，兩人如此拉拉扯扯不合適，被人瞧見了，她又要被人指指點點，說道一通。
“我說，你也要坐下來聽我慢慢說呀。”北溟羨倒也沒有特別爲難她，輕輕抱一下便放開，讓她挨着他坐下。
女子身上淡淡的清香和髮香讓他十分不捨得，但他還是知道分寸的。
沈晏寧惱火的瞪他一眼，很是嫌棄的起身，徑自坐在他對面去，道：“說吧，洗耳恭聽。”
“呵。”北溟羨輕呼一口氣，漂亮的薄脣溢出一絲薄霧，他執着酒杯，若有所思道：“穹北皇帝病危，正在想辦法回去見那人最後一面。”
“……”沈晏寧眉心一蹙，她似乎沒有聽到穹北皇室有任何異動啊。
此時的穹北因東啓與南樑正在打仗，虎視眈眈。
西魏幫助南樑，按理
，東啓應該是跟穹北有所交易，才能制衡西魏，否則東啓將會腹背受敵，不利於南方的戰事。
西魏雖態度明朗，支持南樑，但實際行動上卻要防止穹北的突然發兵，而此時，若是穹北提出條件換回質子，倒也是不無可能的，這麼說，他要回去穹北的確是真的。
說不上來，心口那一瞬間的失落與遺憾感覺是什麼，真如他說的，莫不是不捨？
不捨麼？
沈晏寧嘲弄自己的勾起嘴角，端起酒杯，嚥下苦澀。
“沒什麼要問的麼？”北溟羨輕笑一聲，道。
“太后怎麼說。”沈晏寧擡頭，認真的問道。
北溟羨挑眉，果然是太后從中說了什麼，讓她十分介意，才這般疏遠他的。
他道：“太后的意思，是讓兩國聯姻，她有意讓我娶端和公主爲妻。”
“……”沈晏寧呼吸一猝，低垂的眼眸就只盯着自己手中青碧的酒液，甚爲心傷失落。
忽而，她擡頭，衝他清雅一笑道：“這麼說，不久之後殿下即將成婚，那晏寧先恭喜殿下了，來，敬你一杯。”
北溟羨揚眉，眸光意味不明的凝着她，在她即將飲下那杯酒的時候，大手往前一伸，壓着她的手腕，阻止她喝下。
他問：“這麼說，你也是很滿意太后這麼決定？！”
她愣愣的看着他，心中微微嘲諷，不滿意，她又能如何？
索性，他和她，如同他說的，至少還是朋友吧，那便只做君子之交該做的事情，其他的不能肖想半分。
他又問：“你也認爲我應該娶端和公主爲妻？”
沙啞低沉的嗓音中多了幾分質問和脅迫，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急切和煩躁。
沈晏寧放下酒杯，平靜說道：“皇上成年的公主中，只有鄭淑妃的端和公主端莊嫺雅，性情溫和溫柔，身爲公主卻無半分驕橫跋扈之態，與驕傲的無雙公主是兩個極端，自然可堪爲天下男子的良配，怎麼，殿下難道不喜歡？”
“我喜歡與否，你在意麼？”北溟羨淡
淡的放開她的手，脣角微微上揚。
他擡手，握在手中把玩許久的酒，一口飲下，只是那眸色深沉的眼睛依舊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人兒，似是想要從她平靜的臉上看出一絲異樣與不捨來，卻是無果。
他暗自握拳，有些惱恨她的平靜。
沈晏寧淡笑，與他添酒的時候，輕聲說道：“只要是對殿下助益的事情，我都會替殿下高興，殿下不是曾說我們是朋友，那麼若是不嫌棄，身爲朋友，自然是在意的呢，不過想來殿下也是滿意的吧，畢竟殿下娶的，是如此貞靜溫柔身份高貴又容顏美麗的女子。”
“……”北溟羨眸色深沉，漸漸染上冰霜，偏頭瞥向窗外道：“是呢，我自是高興得很。”
沈晏寧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接下話，便只能低頭，喝酒。
唯有喝酒最是痛快！
她順着他的眸光，看到陰沉沉的天空，越來越有下雨的趨勢了，而偌大的二樓，靜的連她自己的心跳都能聽得十分清晰。
兩人沉默之後，莫名的，一種極其壓抑的沉悶氛圍自他們周身擴散開來。
天空突然落下一片白色的棉絮狀的小絨花，輕輕柔柔，悄無聲息，正好被沈晏寧看到。
她輕蹙的眉尖一鬆，呼出一口氣，打破壓抑的沉寂，似是歡喜的輕呼一聲：“下雪了呢……”
他轉頭，看的並非是窗外的雪，而是她染上歡喜之色的清麗容貌，消瘦的臉龐因着室內的燈光顯得溫潤緋紅，平素沉靜深沉如古井寒潭的眸子此時亮晶晶的，十分剔透。
沒有算計，沒有虛僞，沒有佯裝的老成，只有顯示她此時十多歲年紀的稚氣和單純。
窗外的雪花，開始變得多起來，洋洋灑灑，彷彿是漫天鋪散的白色花瓣，隨着驟然吹起的風，在空中舞蹈飛揚。
沈晏寧伸出一隻手，探出窗外，像是要去接下那靈動飄舞的精靈，脣角的笑容越發的迷人。
她似是感嘆的低喃道：“這可是今年京都城的第一場雪呢，竟被我們遇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