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寧一愣,看着兩人交纏在一起的手,眼眶瞬間就起了溼潤的霧氣。
她的手,早就很髒很不乾淨了啊,曾經骨瘦如柴,指甲尖利如爪,那樣的醜陋不堪,不值得他如此珍惜,真的……不值得。
北溟羨似是沒注意到她的異樣,奪過她手裡的陶瓷殘片,繼續忙活,很快地上出現一個不大不小的坑,除卻泥土,什麼都沒有。
“在找什麼?”沈晏寧省神過來,垂眸輕聲問。
他忙裡抽空擡頭看她一眼,道:“好東西,你肯定喜歡的。”
能藏在桂花樹下的泥土地裡,還是她喜歡的東西,莫不是……酒?!
沈晏寧隱隱猜到答案,卻不點破,就這樣蹲在他對面,無所事事的看着他一個人忙活。
她趁機環顧四周,打量環境,這個院子雖然很大很破敗,卻沒有什麼其他特別的地方,屋舍除了這一間,也沒有看到其它的,她在猜想這個地方以前是幹什麼的,又是誰住在這裡的。
“好了!”北溟羨突然略帶興奮的笑道,將埋在泥土裡才露出一個頭的物件快速的取出來,赫然就是她猜到的——一個酒罈子。
沈晏寧抿脣一笑,問:“這是什麼?”
“酒啊,桂花陳釀,嗯……至少有十年了。”北溟羨說得理所應當。
他動作迅速的用衣袍一角擦去罈子上的少許泥污,又用另一邊袍角擦了擦雙手,直到手上看不見泥污纔開始拆酒罈子上的紅泥封。
沈晏寧看着他一系列動作,面上毫不掩飾的表現出對他的嫌棄,嘴角卻帶了一絲笑意,問:“你怎麼知道這裡有這個的?你以前來過?”
“嗯。”北溟羨點頭。
他看到她眼中的嫌棄,咧嘴一笑,突然伸出那個不算乾淨的手,食指一點,在她的鼻尖留上一點污泥,看着她生氣嫌棄,他笑得疏懶。
北溟羨略帶得意的解釋道:“從知道的那天起,每年西山狩獵唯一的樂趣就是到這裡來偷酒喝。那邊,那顆桂樹底下也是藏有酒的,不過……已經被我喝光了。”
“……”沈晏寧惱火的皺着鼻子,對於他手指上殘留的剛剛翻新上來的泥
土氣息頗爲抗拒,用袖子抹去鼻頭的污漬,瞪他一眼,罵一句:“酒鬼!”
“呵!”北溟羨瞪回她,站直身子,又笑又氣,道:“到底誰纔是酒鬼啊?是誰兩次都喝得醉醺醺的,不省人事,若不是有本王在你身邊保護你……”
後面的話他已經說不下去了,他看到她垂着頭,臉頰上似乎染上紅雲,很顯然,她定是想起第一次的那次尷尬經歷,而他,也想起來那次的糗事,他堪堪住口。
沈晏寧不想理他,扭頭就走。
他動作很快,拉着她,溫柔的說道:“那個……我以後,嗯,都不說了。”
“……”沈晏寧聽出他語氣中的誠意和柔情,倒是覺得沒那麼介意了。
只是,這樣的事情被他用這樣的神情和語調說出來,真的讓人,忍不住想鑽地縫好吧!
沈晏寧僵硬的站着,任由他不出聲就這麼牽着她的手,忍得牙疼,丫的,你說不說就不說,還杵在這裡幹嘛,還不趕緊走,等着我給你獎勵銀子麼?!
真是……真是皮癢啊皮癢啊皮癢啊!欠揍!
如果她擡頭看他,必定看到他深邃沉靜的眸子裡含着無盡的溫柔和寵溺,那深黑的一點中似乎有着濃烈的甜蜜的瓊漿,醉到心疼。
北溟羨難得的看到她害羞乖巧的樣子,低低的輕笑一聲,道:“我們上去。”
不待沈晏寧明白怎麼一回事,他再次將她拉進懷裡,騰空而起,直接躍上屋頂。
沈晏寧再次翻個白眼,等到她回神,已經站着屋頂上了,環視四周,不遠處燈火通明的行宮猶如橫呈在西山腳下的一條金龍,蓄勢待發,躍躍欲飛。
今夜月朗星稀,巨型的黑色幕布上偶爾飄過一籌素白的雲朵,悠閒自得。
倏爾,輕柔的雲仿若輕紗遮去半個圓月,猶如害羞的少女執扇掩面,羞怯的眨着眼睛,衝他們倆微笑。
北溟羨和沈晏寧兩人並排坐在屋頂上,靜靜欣賞暗夜裡的燈火闌珊,沁涼的夜風並不猛烈,反而將空氣中甜膩的桂花香氣染上淡淡的凝霜之氣,沁人心脾!
身處此景此境,讓人身心舒爽。
他徑自拍開泥
封,一股濃郁的桂花甜膩香氣,頓時在兩人四周四散開來。他湊到鼻端聞一下,滿意微笑。
“噥。”他將酒罈子遞給她,讓她先嚐。
沈晏寧沒有立即接手,垂眸的一瞬,低聲道:“沒有酒碗……”
“……”北溟羨一愣,眨了兩下眼睛,忍不住嗤笑出聲。
她這是嫌棄他呢還是嫌棄他呢還是嫌棄他呢?
話說他們兩個人,早就已經口水交流了很多次了好麼,這個小丫頭竟然在這個時候還顧忌着這些……
他將一條腿曲折,左手手肘撐在膝蓋上,另一端手握成拳,支着腦門,偏頭看她,含笑而不語。
沈晏寧十分不自在,尤其是感受到他熱烈灼亮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的時候,莫名的,她呼吸困難,渾身燥熱。
這還沒喝酒呢,她都有點醉了!
當然,她是斷然不敢在這個時候,在西山行宮的郊外喝酒,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是以,她剛纔說的話只不過是拒絕喝酒的一個小小藉口而已,可明明她沒覺得自己說錯什麼,爲什麼會在他那聲嗤笑和凝視下渾身不自在呢?
這是……
再一次的,她因爲剛纔那句話,覺得自己很蠢,故而,她是斷然不會再去奪酒喝了。
許久許久,他看出她的窘迫和顧慮,長臂一伸,將她攬靠在他胸口,似是嘆息又似是嗔怨的笑說一句:“傻丫頭,不怕!”
“……”麻痹!好想找人打一架!
沈晏寧憋屈的想着。
她順勢將臉埋在他胸口,以此掩去她出糗之後帶來的尷尬和不自在。
他低首,聞着她身上發上淡淡的香氣,混着桂花酒的甜膩,不由有些恍惚起來。
若是沒有任何羈畔,兩人就這樣呆到天荒地老,該多好!
你看,他已然抱她在懷,卻幻想着一些不切實際的不現實的東西了,他已經開始期望能跟她白首天涯天荒地老了,教他如何能放開她?
十分難得的,她靠着他的肩膀溫柔安靜,順着她的目光,北溟羨看一眼天上明月,嘴角慢慢揚起,輕聲問道:“在想什麼?”
(本章完)